【第二十章】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衛謹之忽然笑著將自己的衣襟攏了攏,然後在岑蘭芷的長發上摸了一下。取下落在她頭上的一片竹葉後他收迴手道:“起身吧。”


    岑蘭芷見他這樣,一下子泄了氣,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坐起來撩了撩自己的頭發,撐著腦袋哭喪著臉問道:“不行嗎?真的不行嗎?我都做到這種程度了。”


    衛謹之沒有迴答,隻是往旁邊挪了一下,空出一些地方。岑蘭芷也就順勢從他身上爬下來,和他一起擠在搖椅上,肩膀挨著肩膀腦袋抵著腦袋。


    搖椅晃晃悠悠的,岑蘭芷拈著衛謹之的一撂頭發在手上轉圈圈,眼睛盯著頭頂上的藍天和晃動的竹影,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噗嗤一聲笑了。


    衛謹之不明白她為什麽剛才還一臉不高興,這一下子就忽然笑起來了,“何事高興?”


    “差點奪了你清白。”岑蘭芷有些得意洋洋的道。


    “沒成功。”


    “我不會放棄。”


    “我知曉。”


    “今晚,我和瓊枝說了不會迴去。”


    “那便住下吧。”


    岑蘭芷側頭看衛謹之,去牽他放在小腹上的手,拉到眼前端詳。衛謹之任她翻來覆去的看了一陣,問道:“可看出了什麽來?”


    “我看出了一點。”岑蘭芷做出神秘的樣子,在衛謹之詢問的目光中搖晃了一下腦袋,開始胡謅,“我看出,今晚我便能心想事成,抱得美人歸。”


    不待衛謹之說話,她就握住那手重新轉開目光看向天空,心情頗好的哼起了歌。不過這歌是斷斷續續的,哼幾句她就重複著哼。聽了一會兒,衛謹之問道:“采蓮調?”


    “嗯,這個調子好像是我娘哄我睡覺的時候哼的,我那時候太小,不記得她長什麽樣了,隻記得一點這個。後來我聽到了熟悉的這個調子,問了別人才知曉這是采蓮調。”岑蘭芷說著,表情有些難得的複雜。這個調子,是她關於生母唯一的一點記憶,她沒有感覺母親的溫情,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曲搖籃曲卻印象格外深刻,多年來她都無法遺忘。


    采蓮調說得是江南盛夏時節,姑娘們結伴泛舟湖上踏歌采蓮,這或許就是岑蘭芷對於江南之地一直感到很向往的,那個最初的原因。


    岑蘭芷的生母是玉京越人樓的清伶,雖然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但是在那種煙花之地的女子名聲自然不好聽,即使被一些男人追捧,也逃不過年老色衰被遺忘,抑或是恩愛兩移輸於涼薄的命運。


    她早早的去世了,隻留下岑蘭芷這麽個孩子,極小的時候就無依無靠,還險些被岑夫人迫害。岑蘭芷對這個娘親,表麵上從不在意,實際上心裏不能說沒有憧憬和向往,否則這樣久遠的一個調子她為什麽一直記在心中,即使極少願意宣之於口,但這更加表明了她的在意。


    岑蘭芷的事,衛謹之知曉的十分清楚,她做過得許多事都有跡可循,他想要去查自然查得出來。


    知曉的越多,衛謹之就覺得他們兩個十分相像。總讓他想起自己年幼喪母那時候,腦子裏那些瘋狂的想法,他將自己隱藏的很好,而在遇見他之前,她應該也把自己隱藏的很好。不過他們相遇了,相像但又不完全相同,讓衛謹之覺得看著岑蘭芷,就像是在看著另一個自己在走向另外一條路。這種感覺十分奇妙,而讓人眷戀。


    正在反複哼著那兩句,岑蘭芷忽然詫異的聽見旁邊也傳來了這種調子。衛謹之哼的比她更流暢,能聽得出來他也並不熟練,但是有著一把好嗓子,比起女聲的哼聲又是另外的一種悅耳。岑蘭芷幹脆不哼了,慢慢停下來聽著衛謹之給她哼。


    “闌亭也會哼這個?”


    衛謹之笑笑,“我的生母曾是江南之地有名的歌女,有一把好嗓子,她還未去世的時候,常常哼唱這個調子哄我睡覺。”後來她去世了,他就再也沒有聽過這個調子,直到此刻從岑蘭芷的口中再次聽到。


    岑蘭芷有些訝異,隨即笑開了,拉起他的手就在唇邊一吻,“闌亭覺不覺得我們很相像?”


    “你是另一個我。”衛謹之撥開她垂在眼睛旁邊的劉海,語調裏滿是溫柔的說。


    岑蘭芷也定定的看著他,隨之重複道,“你是另一個我。”


    兩種不同的語氣,表達的意思卻是一樣的。不管是瓊枝還是東風南風,聽著他們兩人說話的時候,總覺得他們像是在打啞謎,他們想要表達的意思,似乎隻有對方才能明白其中的深意和情感。


    什麽都不需要說得清清楚楚對方就能明白,他們因為了解和共鳴產生的感情,來的不可捉摸也讓人不能理解。


    個中滋味,隻有他們兩人才能明白。對視之後雙雙輕笑,交握的手更加緊密了。衛謹之拿起放在旁邊的書接著看起來,岑蘭芷也湊過去看了兩眼,發現他竟然是在看婚嫁娶親事宜。


    “闌亭該不會想著娶了我之後才讓我下口吧?最快也得好幾個月或者兩年之後,等這麽久太不厚道了。”岑蘭芷見他看完了一頁,順手給他翻了一頁。


    衛謹之眼睛盯著書,嘴裏道:“蘭芷覺得,婚嫁禮儀是何意義?”


    “嗯~”岑蘭芷拉長了聲音,“一為告知天地,二為告知親朋。告知天地在我看來純屬無稽之談,至於告知親朋,我親人早逝,友人……方才也告知了,因此是不是經曆這個儀式我還當真不在意。若是我在意這事,同五公子拜了堂也不會再在此處同闌亭說這些了。”


    衛謹之靜了一會兒後道:“我隻是不想讓蘭芷隻有一個人拜堂的迴憶。”他即便對這些也不怎麽在意,但是迴想起當初看見她在眾人各色的目光中,一個人跪天地跪父母,被可憐或是嘲笑,衛謹之就覺得,他應該給她一個尋常女子都會有的完整的婚禮。也許她不在意,但他覺得總該給她。


    這個婚禮不為告知其他人,隻為了告知她,他的真心接納。


    岑蘭芷愣了一下,他竟然是在意那個?她那時候同五公子成親,因為衛五公子怎麽都不願意跪,就讓她一個人拜了天地父母。在他人看來,她那個時候應當是委屈受盡的。她不在意也感覺不到所謂的委屈感覺,但是在意她的人在意。


    忽然覺得心中湧起一陣熱流,岑蘭芷又一個翻身壓上了衛謹之,還將手探進了他的衣襟裏麵,湊過去輕咬他的唇瓣。


    眼看著她又對他上下其手不打算停手,衛謹之不得不捏捏她的後脖子,打算把她從自己身上扒拉開。


    但是岑蘭芷和抱樹的樹袋熊一樣,抱著衛謹之就不肯放手,一個勁的往他頸側鑽。“是闌亭你自己要說這種話誘惑的,我不忍了!我不管,我不放開。”


    她忙著耍賴沒有心思抬頭去看衛謹之,如果看了她就會驚訝的發現,淡定從容地衛謹之被她緊緊抱著扭來扭去,略顯蒼白的麵容上竟然浮現了一絲紅。


    可惜他很快的就調整過來,異常準確的在岑蘭芷的腰間軟肉一戳,下一刻死活不肯撒手的岑蘭芷就嗷的一聲捂著自己的腰蹦躂了起來。看著依舊不溫不火的衛謹之,她苦口婆心的勸道:“闌亭,你就從了我吧,何苦掙紮呢?”


    衛謹之咳嗽了一聲,移開目光看書,語氣溫和的道:“之前不是說了,今晚再議此事嗎。”


    眨眨眼睛,岑蘭芷明白了。從了她可以,但是要等到晚上。這就好比在一頭驢跟前吊一根胡蘿卜,吊著她就是不給吃。


    好吧,她就等著,蓄足了精力晚上才好強上民男。岑蘭芷算盤打得啪啪響,至於現在吃不了,那就先占點便宜。之前她還在想著抱著他睡個午覺一定會很舒適,現在就能先把這個願望實現了。


    腦袋擱在衛謹之的肩膀上,抱著他的手臂,選了一個舒適的姿勢,岑蘭芷沒一會兒就睡著了。待到她熟睡,衛謹之放下手裏的書,猶豫著摸了一下她的臉頰後,也靠著她的腦袋閉上眼睛休息。


    一個午覺睡到日落西山,岑蘭芷睜開眼睛,隻覺得神清氣爽,沒有哪個午覺比這個還讓她覺得舒服的。剛想伸懶腰,岑蘭芷的動作就頓住了,因為她發現衛謹之也靠在她的腦袋上睡覺,聽這個綿長的唿吸,他還沒有醒。


    小心的動了動,岑蘭芷轉頭去看他。閉著眼睛看起來也很可口,其實岑蘭芷這一天隻喝了半盅湯,早就餓了。雖然衛謹之不能真的吃下去,但是嚐嚐味道解解饞也好,各種意義上的解饞。


    於是衛謹之是被岑蘭芷在臉上糊口水給吵醒的,衛謹之還從來沒有過這種經曆,被舔醒的時候還有些迷迷糊糊的,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岑蘭芷非禮自己,直到一聲咕嚕嚕的聲音從岑蘭芷的肚子裏傳來。


    “就算吃我也填不飽肚子。”衛謹之抵了抵自己的額頭,從搖椅上坐起來。


    “但是解饞。”岑蘭芷遺憾的迴味了一下那鮮嫩可口的觸感,然後又對著沉下去的夕陽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晚餐岑蘭芷是在幽篁館和衛謹之一起吃的,放在她麵前的菜大部分是葷菜,都是她平常比較喜歡吃的,連口感和味道都是她熟悉的那種。但是衛謹之身前放著的大多是素菜,雖然精致但是看不到一點肉沫。出生這麽一個大家族卻能口味清淡到這種程度,也是個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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