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忠才頭七之後,朝廷新派來的駐防將軍嚴斌也到了臨江府。


    果然不出顧元微所料,嚴斌雖勉強接管了蔣家軍,奈何軍中幾個副將多與她作對,不聽其令,令海上捉捕海寇一事進展緩慢。


    帝下旨斥責其辦事不利,嚴斌更是焦頭爛額。


    於是,遊景暗中授人予以幫助,蔣忠才舊部,能收買的便收買,不能收買的,部分人以遊景安排的易容者替換,部分人則在剿匪過程中誅殺。


    如此過了月餘,嚴斌終於完成了掃寇重任


    捷報傳入宮中,竟是引得帝震怒。


    嚴斌率軍共殲敵三千餘,繳獲匪船兩艘,原蔣軍精銳亦折損近兩千。


    原來東南沿海海匪數目如此之眾,顯見當初是蔣忠才瞞報實情。帝震怒非常,加之朝中官員紛紛彈劾蔣忠才為人陰毒狠辣,縱容手下,殘害良民,搜刮民脂民膏不計其數。帝當即便下旨,蔣氏一門滿門抄斬。其幾個重要心腹雖已在海戰中或重傷或死忙,不再追究其罪責,但仍剝奪其全部家財,家眷盡數貶為賤民。


    如此一番大肆整頓,東南三大海港再次迴到了初時欣欣向榮的局麵,沿岸港口往來商貿船隻,比往日更甚。


    帝甚欣慰,大賞嚴斌,晉封為正三品參將。


    一時間,嚴斌儼然成為了東南沿岸的新貴,三府官吏,紛紛巴結。


    而就在此時,金海國為隱郡王送嫁妝的海船也終於姍姍來遲,到達了臨江府一處海港。


    臨江府官吏相迎,自是不說。


    次日,顧元微亦攜同喬暮陽一同去驛館看望隱郡王的“母家人”。


    顧元微此次出行,自是擺足了郡主的架勢。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驛館外,依禮見過之後,作為隱郡王兄長的金海國琉郡王秦流風熱絡地把這對小夫妻迎了進去。


    一番小聚之後,顧元微相約秦流風與同來的閔九娘明日去顧家別院梅園賞梅。


    自顧元微與遊景聯手之後,凡能撤換的人手,都被遊景暗中撤換成了他們的人。


    是以,顧元微與閔九娘等人,終於可以安心地在梅園說話了。


    四人一齊走上暗香浮動的三樓,一間朝東向的房間。


    閔九娘一進屋內,便徑直走到了窗邊,把四麵窗子統統給推了開去。臨窗望去,不遠處連成一帶綿延不絕的梅林,紅得豔如火,白得淨如雪,粉得嫩如水,被暗色的枝椏襯托著,仿佛一朵朵雲霞,從天下落到了腳下,看得閔九娘兩眼放光,迴頭嚷嚷道,“嘖嘖嘖,這地方美,迴頭你得讓我多住幾日。”


    顧元微挑眉,半真半假說道,“閔小將軍喜歡,拿去便是。”


    說話間,顧府的下人奉上了茶水點心。


    秦流風的兩個侍從在其耳邊輕輕一語,然後帶著一幹下人們,一同退了出去。此時,這房間內,可就是真的隻剩下四人了。


    秦流風的視線在喬暮陽淡然的麵上輕輕帶過,然後無所避諱的望向顧元微。


    顧元微對著喬暮陽溫柔一笑,執了他的手,讓他在自己身旁坐下,抬頭望向秦流風與閔九娘,“沒什麽是瑾瑜不能知道的。”


    秦流風的視線在喬暮陽身上一頓,繼而垂眸,淡笑著捧著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如此,那我們便說正事吧。”


    閔九娘頓時收起一臉的嬉笑,坐到了秦流風左側,顧元微對麵。


    “九娘,此方我們的損失,你好好地與郡主算一算。”


    “是。”閔九娘恭敬一應,然後對著顧元微陰測測一笑,“啟年,這迴我們可是下了血本,你怎麽的,也要給我們說說清楚,你到底得了多少好處,我們又能拿到多少好處。不然,國主那邊可實在不好交代。”為了配合這次蔣軍“剿匪”,他們可是拿出了五艘戰船,兵甲器械三千餘,黃金五萬兩。跟打水漂似的,一扔出去,什麽好處都沒撈迴來。她差點就被她老娘把皮給扒了。秦流風的壓力更是不小,光說服長皇子殿下就廢盡了口舌。


    喬暮陽捏著顧元微的手微微一緊。


    顧元微在桌下悄悄的按了按他的手背,示意他別緊張。顧元微對閔九娘的威脅毫不在意,她悠然淺笑,“東南三府海軍,已全然在我掌握之中。換句話說,隻要你們敢要,我隨時可以把東南三府雙手奉上,這個結果,你們可滿意?”


    秦流風半垂的視線,猛然抬起。


    “你說得是真的?”閔九娘驚地站了起來,“那這些死了的人?”


    “死了的人?”顧元微輕輕勾唇,“這些人不死,我怎麽把我的人,安插入蔣軍之中?”


    秦流風禁不住詫異,出聲問道,“你在蔣軍中安插了近千人?”據他所知,“海匪”三千人全軍覆沒,蔣軍死了兩千餘,如果死的都是蔣軍中人,那麽就是說另外那一千人全部被顧元微安排人進去頂了。


    顧元微點頭,這事沒什麽好隱瞞的。“那嚴斌看起來正直儒雅,其實就是個牆頭草,我有她的把柄,你們若現在就想要東南三府,隨時可以派人把我的人換下。”說著,咧嘴,用著充滿誘惑的語氣說道,“想要麽?”


    閔九娘訥訥地坐了迴去,側首瞥了眼秦流風,看他也是麵色沉沉。要當然想要,可若是這麽簡單就能拿到東南三府,他們早就自己動手了,何須借助顧元微與她身後那股神秘的力量。大錦朝雖然內憂外患,可如今到底還太平著,他們以一島國之力,又如何抵擋金天翊的反撲。


    “那接下來,你欲如何?”顯然,秦流風心思轉得比閔九娘更快些。


    “我近日得到消息,聖上會在東南三府設立市舶司,掌這三大海港的海上貿易之事。這位子,我會弄到手。”東南三府原是蕭氏口中的肥肉,當初沈墨一本賬本,令他們損兵折將,和血吐出了這塊肥肉。如今,九皇女一派式微,皇太女一黨再度抬頭,這塊肥肉他們是誌在必得,可金天翊又怎麽會讓他們如願呢?所以,這個位子,顧元微想弄到手,還是極可行的。顧元微挑眉,“如此,軍政、財政都被我執掌在手,國主是不是可以更放心些?”


    秦流風眸光沉沉,盯著顧元微自信淺笑,美得令人炫目的麵龐不說話。


    閔九娘嘶地倒抽一口涼氣,“啟年,與你為敵,當真可怕得緊。”


    顧元微笑著,把頭枕在喬暮陽肩頭,“放心,我們不會是敵人,本郡主的夫君,可是你們金海國的隱郡王呢。”


    喬暮陽本聽得心裏砰砰亂跳,肩頭一重,側首一瞧,見是顧元微眾目睽睽之下,與他做著這樣親密依賴的動作,不禁繃不住淡漠的臉孔,滿眼溫情地笑了起來。


    秦流風緩緩移開視線,這樣美好溫馨的畫麵,實在刺目得緊。他輕輕吸了口氣,起身踱到窗邊,斜倚在窗棱之上,側對著眾人,“閔川,你收拾一下,盡早迴國,迴複國主。小弟遠嫁他鄉,我要留下來,多陪陪他。”


    “是。”


    顧元微拈了快點心,放到喬暮陽手中,似笑非笑,“貴客臨門,不勝欣喜。”


    秦流風在顧府住了五日之後,總算聽到大錦朝堂傳出要在東南三府設立市舶司的消息。


    市舶司設立正五品司掌一名,從五品提舉三名。這兩個官職,雖然品級不高,卻是獨立在三府政/權之外,各府官吏都不得幹涉其政。尤其是司掌一職,司掌更是直接隸屬於當今聖上,一人獨攬東南三大海港的海上貿易經濟大權,其重要程度可見一斑。是以,一時間,朝堂上下關於這兩個官職,四個人選的爭吵不絕於耳。


    關於這個人選,實際上,是朝中各大派別的博弈之爭。


    原本,九皇女因著染指喬暮軒的事情,被皇帝斥責禁足,九皇女一黨式微,蕭氏在朝中一方獨大。蕭氏若想動動手腳,拿下這個官位也是簡單的事情。


    奈何,皇帝突然解除了九皇女的禁足之令,官複其職。九皇女一派,頓覺有了底氣,卯足了勁與蕭氏對著幹。中立派又從中攪局,一時間,這人選之爭便一直僵持不下。


    如此一耽擱,便直耽擱到了新年伊始。


    二月初一,臨江府迎來了五十年未見的大雪。


    透過半開的窗戶,仰頭望著飄著鵝毛般大雪的天空,顧元微有些驚愕地眨眨眼,再眨眨眼,“這雪著實大得厲害啊。”


    喬暮陽拿著狐裘往顧元微肩上披,“別凍著了。”


    顧元微扭頭,手臂一展,一把攬過喬暮陽,讓狐裘把兩人一齊裹了起來,“我現在身子好著呢。”低頭便在喬暮陽額頭啄了下。


    對於顧元微是不是偷香竊玉的行為,喬暮陽已經做到了麵不改色坦然處之。


    嗯哼。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清朗的假咳。


    兩人同時扭頭,見是秦流風長身鶴立在門外,他的隨身侍從,正輕手輕腳地給他彈著雪花。


    喬暮陽從容地退出顧元微的懷抱,替顧元微攏了攏狐裘,“今日天寒,我去看看父親,啟年你與大哥慢談。”


    顧元微笑著點頭,令人取來狐裘,親自給喬暮陽披上,看著他帶著可卿、可欣走遠。


    顧元微是著實沒想到,秦流風這一住能住上這麽久,連新年都留在顧府,與他們一起過的。


    秦流風這種“憐愛幼弟”的行止,使得沈墨對於喬暮陽的最後一絲疑慮,也消失不見了。


    在沈墨刻意的親近之下,喬暮陽也漸漸的緩和了與沈墨形同陌路的關係。時而會過去問個安,陪著沈墨閑聊幾句。


    不待秦流風開口,顧元微早已揮手,令人搬來棋盤。


    “今日,你執白子還是黑子?”


    秦流風卻搖了搖頭,走到之前顧元微站著的窗邊,聲音低緩,帶了絲不易察覺的輕顫,“你該明白,我為何要滯留至今。”


    顧元微摸著棋子的手一頓,臉上的笑容一凝,不過眨眼之間,她又笑容自若,“我感謝你為我與珅兒所做的一切。”她一早就明白,秦流風留下來,雖有監視督促之意,可實際上,卻是為了安金海國主的心。


    寒風拂過,雪花紛紛揚揚向著秦流風白皙俊美的麵龐飄來。他側頭一避,還是有片雪花飄到了他墨黑的鬢角上。秦流風迴眸,凝著顧元微,“除了感謝,有別的嗎?”


    顧元微貴氣美豔的桃花眼一彎,白皙如玉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一側鬢發,“這裏沾了雪。”


    秦流風望著顧元微的眼睛,眼露希冀,“幫我拂去。”


    顧元微頑皮地一眨眼,“已經化了,愛莫能助。”


    秦流風霎時板起臉,冷冷哼了聲,“你的人動作太慢了,我不想再等了。”他實在停留得太久了,久得令他想一直停在這裏。


    顧元微收起笑容,嚴肅道,“最多半月。”


    “好,我再給你半月。”秦流風說罷,狐裘都不披,徑直走進濃密的大雪中。


    喬暮陽迴來的時候,正看見顧元微端端正正的坐在半人高的水銀鏡前,盯著鏡中的自己,看得一眨不眨。“怎麽了?”


    顧元微笑眯眯的仰頭,望著喬暮陽,“我是不是長得很好看?”說著,還不望拋出一個媚眼。


    喬暮陽隻覺目眩神迷,仿佛禁不止這樣盛大的容光,側了側眸,雙頰不自覺紅雲遍布。“啟年,你真是……”這種男兒家的嬌媚神態,不知為何,啟年做起來,不但毫無違和感,還令他心跳都漏了一拍。


    “真是什麽?”顧元微一把摟住喬暮陽的窄腰,仰著頭,眼巴巴的盯著喬暮陽。


    喬暮陽低頭瞧著顧元微,見她睜著一雙霧蒙蒙的桃花眼,像是隻等待主人誇獎的小寵物般看著自己,心裏頓覺好似有隻小貓爪子在撓啊撓,又酥又癢。他緩緩蹲□,雙膝跪在地上,虔誠地摟著顧元微,把頭埋進顧元微的懷裏,心滿意足地喟歎,“世間女子千千萬,又有誰,能與啟年你相提並論?”


    顧元微趁機在喬暮陽霞紅的臉頰上吧唧一聲親了一口。她喜歡聽他說這樣的話,喜歡他虔誠又滿足的眼神,好像她就是他的整個世界。她喜歡自己被他這樣珍而重之的對待,仿佛沒有她,他的世界會崩塌不存。


    看著喬暮陽整張臉都紅如煮熟的蝦子,看著他不經意間不安的眉頭輕蹙,仿佛在害怕失去她,她的心就好似化成一灘弱水,承諾便這樣輕而易舉地脫口而出,“可我永遠隻屬於你一個人。”


    “永遠?”


    “恩,永遠。”


    作者有話要說:寫兩人互動的時候,我自己總是忍不住羨慕。


    世界上那麽多的人,能遇到這樣的另一半,是多麽多麽的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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