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會因為發生了種種事情而一夜無眠,結果晴子躺倒床上估計還沒到五分鍾就已經進入無夢的睡眠,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也一點都不覺得疲勞,正準備換衣服去洗漱時,卻發現昨晚她留在餐廳的靈位,現在已經迴到她的房間,和往常一樣的擺在她的書桌上。


    「早安啊,晴子。」安倍晴明坐在她的書桌前翻著她從老家帶來的,記錄著自己研製的一些菜譜。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有點想要逃避問題,直接躺迴床上睡迴籠覺。可今天雖然是下午開始上課,卻有開學以來第一堂料理課,她真的非常期待,所以想要提早到校。


    「這個單麵烤魚的蘸醬聽起來不錯呢。」見晴子不做聲,安倍晴明自顧自的說道。


    「…………我要換衣服。」


    「請便。」他說的輕鬆,仿佛刻意要惹晴子生氣一樣。


    「怎麽每個人都……」


    晴子說不下去了,不知為何眼淚湧上眼眶,她止也止不住,用睡衣的袖子擦卻隻是浸濕了袖子。原本隻是輕輕的啜泣,變成止不住的哽咽。


    這幾天的疲勞,昨晚上發生的一切,獅野先生和古今先生對她隱瞞的身份,還有想家的心情都很沉重,讓她在安倍晴明麵前哭得像個孩子。


    安倍晴明歎了口氣,走到她的床鋪旁邊坐下,輕輕把她攬入懷。雖然明明是昨晚才第一次見麵的男人,但不知為何她並不抗拒這種感覺,就像小的時候,老爸會抱著她哄她睡覺一樣。


    「哭出來就好了,現在什麽都不需要考慮。」


    安倍晴明安撫著懷裏的女人,但是心情並不像是表情一樣平靜。因為昨晚和古今的談話中,他得知了等待晴子的是什麽樣的考驗。而他連阻止這一切發生的力量都沒有,因為他已經不是偉大的陰陽師了,而隻是一個靠著子孫的靈力才能勉強存在世上的靈體。


    他所能給晴子的,隻有片刻的安穩和關懷,而之後不得不將她推向更殘忍的現實。為了保證晴子的安全,他隻有這麽做。


    晴子原本想要向他大吼大叫的,甚至連直接燒了他的靈位都想過,但是她始終沒有做到。


    也許因為她知道,昨晚的解釋都是合理的,她也接受了安倍晴明就是自己的祖先這個事實。


    安倍晴明替她擦幹眼淚,撫平了她睡亂了的頭發,然後跟她說:「昨晚是和你開玩笑的,我並沒有偷看你換衣服。」


    「我知道。」她的聲音裏帶了點鼻音。因為安倍晴明對她的態度完全就是對待小女孩的態度,雖然有些寵愛,但完全沒有把她當作女人來看待。


    「抱歉啊……」


    若不是生為他的後代,那麽晴子應該會有正常人的生活吧。不需要為妖魔鬼怪,靈異事物所煩惱,做想做的事情,過著普通人一生。


    「不用抱歉。我的人生又沒那麽悲慘。」她說完,吐了吐舌頭:「我的人生不會悲慘!我的人生會很精彩的!」


    「嗯,會的。」安倍晴明安撫般的摸了摸她的頭,眼神卻看著窗外的遠方。


    她還不知道,她的靈力的“鎖”被完全解開時,她就和普通的人生無緣了。


    即使勉強的模仿著沒有靈力的人,她也沒有辦法再迴到“看不到,聽不見”的生活了。


    而且除此之外,她還會因為自身強大的靈力而被魑魅魍魎視為糧食。


    齒輪已經開始轉動,一切都隻是時間的問題。在那之前,他們還能給她多少自由呢?還能保護她多久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連安倍晴明都無從可知。


    「晴明……我還有很多想問的東西。」晴子斟酌了一下,最後用最簡單的方式稱唿他。「但是現在的我,真的很混亂。」


    「無妨,你的生活我並不會打擾,等你什麽時候整理好了心情,你知道我在哪裏。」


    安倍晴明說著指了指書桌上的靈位,然後從她的床鋪上站起來。


    「那麽,早餐吃什麽呢?」


    「我要竹莢魚米飯和味增湯。」


    「…………你還真不客氣啊。」


    晴子歎了口氣,雖然晴明的外表和冬彥有點相似,可是個性卻和千秋一模一樣。


    +++


    最後晴子還是按照安倍晴明點的菜做了早餐,畢竟她自己也是更喜歡日式早餐,雖然偶爾會做煎蛋培根,不過那更多是為了還在長身體的弟弟妹妹們。


    「說起來,平安時代的食物是怎樣的?」


    「平淡無奇,沒有什麽意思,隻有酒的味道不錯。」晴明見她分明是並不滿意這個迴答,隻好補充:「魚和肉其實都是貴族們吃的,一般人是吃不起的。」


    「咦?……可是你……」


    「那是因為我從小的時候就在你家住著,你還給我供奉過食物呢。」


    他還記得,小的時候晴子可真是率真又可愛,而且還非常會照顧人。


    「這樣啊,那麽,我供奉的東西你都有吃到咯?」


    「對啊,包括草莓蛋糕。都很好吃,謝謝你了,晴子。」


    「…………別提草莓蛋糕,我現在還有陰影。」


    曾經她把自己最喜歡的草莓蛋糕供奉給了晴明,最後還因此被母親責罵,以至於她現在吃草莓蛋糕都會不知為何有種心驚動魄的感覺。


    「以後我還會繼續供奉的。」晴子眼中的迷茫已經散去,從她眼裏隻能看到對未來的展望。「以後我能做出更多種類的食物,不止日本餐,西餐和中餐,各個國家的料理我都會去學。」


    「是嗎?」安倍晴明一揮手,空碗盤自動摞在一起,然後排著隊往水池飄去。「那麽現在你差不多應該去上學了吧?我看到了你掛在牆上的課程表。」


    「糟糕!我該走了!」


    她拿起書包,然後正準備往外走,安倍晴明卻拿出了一個她很熟悉的東西。那是小時候,在她去上小學的時候父母為她送行的時候的打火石,之後變成了她和夏實,在之後變成了她為夏實,千秋和冬彥送行。


    「鑰匙帶了嗎?」安倍晴明叮囑道。


    「帶了。」


    「好。」他說著,用打火石在晴子的身後劃了三下。「路上小心。」


    「嗯!我出門了!」


    +++


    總感覺好久都沒有被別人送行了,這種新鮮的熟悉感讓晴子的心情稍微有點興奮。


    而這樣興奮的心情,當進入了調理室的時候,卻全部變成緊張。


    「我隻說一遍,請大家聽好。」後藤老師推了推她的眼鏡,巡視了一下班級裏所有人,然後露出了十分失望的表情。「料理是非常神聖的一件事,因此如果有人在我的課堂上怠慢,就不要想拿到調理證了。」


    大家麵麵相覷,雖然第一天的時候就知道後藤老師非常的嚴格,但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麽嚴厲,而且還關係到自己今後的成績。


    「那麽,首先我們在開始前做個簡單的衛生檢查,請大家按照學號排好!」


    晴子的學號是相對來說比較往後的,但是前麵的人被後藤老師嚴厲的教訓了之後,她寧可早死早超生,也不想要繼續忍受這種不知何時會來的死刑判決。


    「指甲太長了!講台上有指甲刀,去剪!」


    「頭發都散開了!重新綁起來!」


    「你的手根本沒有洗幹淨!」


    最後到了晴子那裏,她幾乎都不敢睜眼看後藤老師。然而後藤老師看了看她的手,然後再看了看她的頭發,最後眉頭皺的比其他人的時候還要厲害,然後語重心長的對她說:「女孩子的手也還是得保養的,尤其是做料理的人,手更容易粗糙,來,擦擦這個。」


    說著還遞給了她無味的護手霜,讓她受寵若驚,但不知為何,其他女孩子們看她的眼神都帶有憐憫了。


    「好了!接下來,這節課的主要目的是讓大家體驗作為一個廚師需要考慮的事情。你們其中誰會做蛋包飯?」


    大部分的人都舉手了,但後藤老師並沒有統計人數,而是繼續說下去。


    「那麽今天我們要做的就是蛋包飯。」


    「不會做蛋包飯的可以來我這裏領菜譜,會做的人可以在後方的是食物架上挑選自己所需要的材料。」


    「唯一一個條件就是,做出來的料理不能超過500日元(相當於32人民幣)的預算。」


    這個條件一發表,全場一片嘩然。畢竟誰都沒有考慮過,做蛋包飯還需要精確的算著食物的價格。而看大家都不知所措,後藤老師卻並沒有太意外。


    「你們可能覺得這個條件太苛刻,但是一般的家庭餐廳裏,蛋包飯就是這個價位的,而同時,這個價位裏還包括了店麵的租金,員工的工資等等,所以原本成本該更低的。」


    「大膽的去嚐試吧,即使超出了預算也沒有關係,但我希望大家能夠了解,成為廚師,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


    對此,晴子暗暗點了點頭。


    她的蛋包飯裏麵放了三個蝦仁,一些咖喱粉,而蛋用的是走地雞蛋。雖然她的配方也被後藤老師表揚,可是她對其他兩個被表揚的配方更感興趣。其中一個是椰奶,胡蘿卜汁和檸檬皮碎末,另一個是一勺白葡萄酒和蟹肉末。


    「謝謝後藤老師,還有,這個還給您。」在課程結束之後,她把護手霜還給了後藤老師。


    「怎麽樣?料理很有意思吧?」不同於課堂上給人的嚴肅感,下課後的後藤老師反而非常的好說話。


    「是的!今天的課讓我受益匪淺。」


    「那就好,要記住,料理是一種傳達感謝和感情的方法。」後藤老師說著,臉上帶著十分幸福的笑容。


    晴子覺得,大概這樣的笑容就是她的目標吧。


    +++


    剛剛下課,她正準備發短信給獅野先生,卻發現有一封未讀短信。打開一看,原來是獅野先生通知她今天不用做晚餐。


    雖然的確不用給大家做飯,但她還是要吃飯的,正準備給自己做點什麽,卻發現冰箱裏的食材已經被填充了,而且從冰箱裏肉對蔬菜的比例上來看,肯定是獅野先生填充的。


    獅野先生在躲她,大概是怕她刨根問底吧。


    「那麽晚餐吃什麽好呢?……唔嗯……」看著新冰箱裏的食材,她反而不知道該做什麽。畢竟平常的話多少還有人會提點建議。


    「不如來點酒暖暖身子先吧?」


    「嗯,也對。那我就做點下酒………………」她才反應過來,於是轉過身來,發現不知什麽時候,一個男人靠著窗台,背著月光,她看不太清楚男人的臉。


    而在她進來時還空無一物的餐桌上,放了一瓶燒酒,還有一個小酒杯,男人手中也握著一個酒杯,和桌上的成一對。


    「還記得我嗎?」


    「…………怎麽會不記得,修先生。」


    她當然記得這個人,畢竟那麽清麗的男人不是她天天都能見到的。但是她卻沒想過能夠在這個公寓見到他。


    實際上,她早該聯想到。畢竟當時就覺得這個男人美的不像人類。


    聽到了晴子的迴答,修笑了笑,對著月光,把杯子裏的內容一飲而盡。


    「那真是太好了,我們真是有緣呢,晴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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