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糾倫並沒有逼自己努力迴想,而是決定不淌這趟渾水。


    況且他現在心有餘而力不足,就算了解了來龍去脈又能怎麽樣?


    打一架?打得過麽?


    嚴糾倫放下了酒杯,決定還是把精力放在收集魂魄上,任務完成迴到冥府時,什麽陰謀論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司陸繼續背著悅蟬尋找道合劍的蹤跡,山坡很陡,他把塑料桶摘了下來抱在身前。


    靈力作用下的藥浴生死肉骨,悅蟬的那道深入白骨的傷痕肉眼可見的愈合,那道燒焦的痕跡也逐漸被藥浴泡泡的浮起,已經焦黑的皮肉有漸漸剝落的趨勢。


    隻是臉上那道貫穿全臉的疤痕一點都沒有愈合,司陸心想或許是沒有浸泡藥浴。


    可司陸再怎麽著急,都不可能把悅蟬整個腦袋摁進水裏,那就不是治傷,是促進死亡了。


    司陸忽然感覺懷裏的悅蟬動了動。


    他找了一個幹燥的平地,把塑料桶放在地上。


    “悅蟬,你醒了麽?”司陸趴在塑料桶邊緣,手依然貼著塑料桶不斷的灌輸靈力。


    悅蟬哼唧一聲,鼻子動了動。


    緊接著她緩緩睜開眼,隻是這雙好看的狐狸眸子不複清明水潤,幹澀而難掩痛色。


    “司……陸……”悅蟬看看開口,聲音幹啞酸澀,在沒有大珠小珠落玉盤清脆動人。


    “對不起。”悅蟬狐狸嘴翕動,道完歉便閉上了眼。


    悅蟬太痛了,全身上下每一個肌肉組織都打著旋,每一根脈絡都無法正常運輸養分。


    全身上下每一塊肉都不屬於她,隻有神誌有一絲絲的清明。


    司陸揉了揉悅蟬頭上的絨毛,看著悅蟬懊惱的表情:“好好休息,我等你的解釋。”


    悅蟬脫力的點點頭,把身體探出往司陸的懷裏拱了拱,沾了司陸一身藥浴的濕潤。


    似在撒嬌,似在贖罪。


    司陸繼續探出腳步,鬱洱山已經被他翻遍了都不見道合劍的蹤跡。


    他能確定道合劍就在這山上,前後距離不超過五公裏。


    不在山上,那就在……


    司陸背上悅蟬,折了一根嬰兒手臂粗的樹枝。


    他從最陰暗潮濕的地方開始挖起,那是道合劍傳達給他的信息。


    可直到司陸挖的精疲力竭,也沒看到道合劍的影子。


    這鬱洱山太大了,道合劍在其中無異於太倉稊米,滄海一粟。


    司陸抱著悅蟬迴到嚴糾倫的別墅,他要改變策略。


    悅蟬到了晚上狀態好了不少,司陸將她放在月華下,找了一個瓷碗讓悅蟬頂著。


    據說這對狐狸修行有進益。


    她緩緩睜開眼,用嘴巴拱了拱司陸的手心。


    司陸抬著手,上麵是悅蟬的腦袋瓜兒:“你知道撒嬌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悅蟬的動作忽然頓住,她長歎了一口氣:“司陸,對不起。”


    她的聲音清亮很多,二師兄的藥浴確實有作用。


    司陸明白悅蟬開始了坦白,他坐在悅蟬身邊表示洗耳恭聽。


    “其實我的全名叫塗山悅蟬。”


    “塗山氏?”


    悅蟬點點頭:“我不是一隻野狐狸,雖然沒有爹娘,但是族長教我法術,把我養大成人。我生活在部族,我沒有家人,但我有族人。”


    她的頭微低,麵頰時不時蹭著自己前腿上的毛發,司陸知道這是悅蟬沒有安全感時候的小動作。


    “我的一身本事都是族長傳授的,他對我淳淳教導,很是嚴厲。我已經是同輩裏修行的佼佼者,可他還是一句話都不曾誇我,我一氣之下逃離了部族,隨後被人類追殺,便遇見了你。”


    司陸眉頭微蹙,繼續聽悅蟬靈動的聲音訴說曾經。


    隻是悅蟬這段說的太過簡略,不過悅蟬不提起,司陸便不追問。


    “我本想在道觀潛心修煉,等成功化成人形後讓族長刮目相看。”悅蟬說的堅定,目光明亮。


    司陸倒是想起來,悅蟬張口說的第二句話便是:“你看我長得像人麽?”看來悅蟬對化成人形確實有一股執念。


    但是悅蟬講的這些和他想要知道的問題一點都不掛鉤。


    他想知道,道合劍在哪?


    是不是你偷的劍?


    你為什麽要偷劍?


    司陸麵帶不悅,悅蟬掃了一眼司陸的神情淡淡道:“司陸你先別急。”


    悅蟬著實是一隻有靈性的小狐狸,能探得到司陸的內心。


    “我知道塗山部族正在凋敝,但是我沒想到會被一鍋端。”


    悅蟬的眸子裏染上了仇恨,她忽然從血淋淋的藥浴裏蹦出來,瓷碗轉了幾圈碎在了地板上。


    她前腿下跪,身體匍匐,像是對著司陸跪拜:“司陸,我求你救救我族人!”


    “有人挾持你的族人?”司陸並沒有讓悅蟬起身。


    “那天晚上我正常修煉,忽然有一隻受傷的紅毛狐狸向我奔來,甫一看到我他便精疲力竭的倒下,用最後一口氣對我說,劍換族人。”


    “我心裏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結果這種預感真的應驗了,那隻小紅狐狸是和我一脈相承的塗山赤霞。”


    悅蟬從她的頸窩裏掏出一撮紅毛遞給司陸:“赤霞死了,他告訴我劍換族人。”


    司陸忽然發覺悅蟬的眼裏氤氳著濕氣,連聲音都變得微微哽咽。


    “我沒有明白劍換族人是什麽意思,我把赤霞埋葬了,想尋找更多線索。”


    “可這隻是開始。”


    悅蟬的眼神變了,仇恨和不甘在她眼底盤旋。


    她眼裏流著淚,她滾了滾喉嚨,不忍繼續。


    “第二天,第三天,每天都有不同的族人在我麵前昏倒,死去,唯一留下的隻有那句‘劍換族人’。”


    “我當時隱約明白了劍是道合劍,族人是我塗山氏族。”


    “可那是道合劍啊,是道合觀上上下下拚著老命守護的道合劍,是你司陸傳承的道合劍!我怎麽能夠!”


    司陸敏了抿嘴,眼看著悅蟬的眼淚順著她的皮毛滑下,把原本受了傷的臉襯得更加斑駁,不複美豔。


    “直到最後一天,被稱作我們‘天之驕’的白狐塗山桓出現在我的麵前,塗山桓一直都被認為是下一代族長的人選,也是我們這一輩靈力最強大的白狐,他能化成人。”


    悅嬋忽然笑的淒涼,她開始反問:“司陸,你知道狐狸如何化成人麽?”


    悅蟬聲音平靜,可大滴大滴的眼淚從她狐媚的眼裏滑落,悄無聲息的沾濕她的皮毛。


    “狐狸成仙,先學人語,學人語者,先學鳥語,學鳥語著,又必須學四海九州之鳥語。無所不能,然後能為人聲,能為人聲者,其功已五百年矣。”


    悅蟬聲音冰冷,冷的讓司陸全身寒毛豎起。


    狐狸修仙,僅成人聲就要五百年!


    悅蟬居然有五百年的修為?


    司陸的驚訝顯然在悅蟬的意料之內,她繼續說道:


    “能為人語者,始為人形,逐個器官度化,其功已千年矣。”


    悅蟬沒有給司陸反應時間:“塗山桓,我們下一代族長,已經修煉了千年,活生生的死在我的腳下。”


    “隻對我說了三個詞語,道合劍,鬱洱山,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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