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與生俱來的警覺性,在任何一個時刻都不能放鬆提防。


    顧言凱有嚴重的潔癖,這一點,倒是顧氏兩兄弟唯一的相似之處。


    方才撐傘時,不過被雨點打濕在肩頭,他便要徹徹底底的將身體清洗一遍。


    半個小時後,他從浴室出來。


    床上的手機鈴聲不斷在響,他一邊擦拭著濕潤的短發,一邊拿起手機。


    “媽?”


    “你怎麽一直不接電話,嚇死媽媽了!”姚花霧在電話那頭抱怨,“我還以為出什麽事了!”


    “能出什麽事。”顧言凱將毛巾丟到一邊,“一切計劃都很順利,從今以後,再也不用在顧家忍氣吞聲了!”


    “你的意思是說……那個東西到手了?”


    “嗯。”


    “你現在在濱海大橋那邊的別墅?我馬上就過來!”


    “等等。”顧言凱叫住她,“現在u盤還不在我手上。”


    “這麽重要的東西不在你手上?”姚花霧語氣明顯降了下來,“言凱,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


    顧言凱在電話這頭沉吟片刻,將與唐糖棠之間的約定全盤托出。


    姚花霧不可置信:“你要跟那個女人結婚?”


    “這隻是一個拖延時間的借口,在這段時間裏,我會想辦法讓她把u盤主動交給我。”顧言凱緩步走出臥室,淡淡道,“媽,我們等了三年,不差這幾天。”


    “就是因為我們等了三年,才不能在關鍵時候出一點差錯。”姚花霧說,“言凱,我最近眼皮總在跳,就怕出什麽事,聽媽的話,趕緊把u盤拿到手。這個世界上除了媽,沒有任何人值得你信任。”


    顧言凱看著樓上緊閉的房門,眼神中劃過一道莫名的思緒。


    姚花霧見這邊許久未迴應,聲音萬分焦急:“言凱?你聽到媽媽說的話了嗎?”


    “知道了。”顧言凱應了一聲,從小到大,在他心底,姚花霧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他們母子相依為命,這麽多年,早已母子連心。


    答應跟唐糖棠結婚,隻是利用她拿到u盤的一個借口。如果她並不值得信任的話……


    顧言凱掛了電話,一步步走上二樓緊閉的房門,扭了扭門把手,發現門被反鎖。


    他眉頭一緊,立刻意識到事情不對,“哐當”一聲,猛地將房門踢開。


    房間裏空無一人,隻有開著的電腦顯示器發出幽暗的光。


    外麵電閃雷鳴,暴雨傾下,狂風將窗戶吹的“哐當”直響。


    顧言凱快步走到未關起的窗戶前,窗邊係著用被單做的繩子,唐糖棠正沿著被單往下麵爬,似感到頭頂的眼神,她一抬頭就看見窗邊麵色鐵青的顧言凱,她嚇得手一鬆,從牆上摔下來。好在她已經爬到了樓底,並沒有摔傷,她不敢在原地停留,往大路上跑去。


    雨越越下越大,仿佛無數條鞭子發狂地打擊著大地,大有將這個城市衝毀的架勢。


    唐糖棠在大雨裏奔跑著,密密麻麻的雨珠落在她臉上,讓她快不能唿吸。


    u盤中的視頻一遍一遍在她腦海裏迴放。


    她不敢相信,三年前秦鳳芝的死亡實情竟然是那樣的原因,晨曦被整整冤枉了三年,始作俑者竟然是她最深愛的男人。


    什麽結婚生子,什麽祈求晨曦的原諒,從她決定幫顧言凱的那一刻,她就成了共犯。


    她用二十多年編織的夢就在剛才那一秒鍾內轟然瓦解,她再也看不見未來一絲的希望。


    耳邊是雨聲、是風聲,它們交織在一起,像密集的子彈,又像一隻無形的手扇打在她臉上。


    是,她真該打!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腳步慢了下來,她聽見雨中夾雜著汽車的聲音。


    是顧言凱追來了。


    他並沒有阻止她在雨中奔跑,他總是喜歡靜靜地跟在她身後。小時候是這樣,長大後也是這樣,似乎從一開始,他就篤定她離不開他,就像孫悟空怎麽樣都逃離不了如來佛的手掌心。這世上,有一種人跟另一種人仿佛被固定地纏繞了一根線,無論分離多久,無論對方走了多遠,終究有一天,彼此又會迴到對方身邊。


    唐糖棠終究是累了,她蹲在原地,臉上的水珠分不清是她的眼淚還是雨水,她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其實她是自私的,因為害怕傷及肚子裏的孩子,所以她不敢用力往前奔跑。


    她聽見顧言凱下車的聲音,看著他一步步走到自己跟前,站了片刻後,他彎下腰,將她打橫抱起。


    他沒有將她帶迴車內,而是抱著她走在雨中一步一步往屋子裏走去。


    明明她好像跑了好遠的距離,卻被他幾步就走迴了原地。


    他抱著她來到一樓臥室的浴室,將她擱在洗漱台上。


    浴池裏已經放好了水,暖暖的水汽浮在空中迷了人的眼睛。


    他伸手幫她脫掉被雨淋濕的衣服,從始至終都沒有吭聲。


    這樣的他讓她覺得不寒而栗,她抓著他幫自己解扣子的手,問:“為什麽?”


    他將她擋著的手移開,平靜地說:“你需要洗個熱水澡,不然會感冒。”


    她固執地問他:“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糖糖,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守護的人。”他替她解扣子的手沒有停下來,“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不會做錯事,做錯了就要盡量彌補,可有些事情是彌補不了的,隻能用其他方法掩蓋。”


    “晨曦就是你所謂的其他方法嗎?她也是無辜的啊?她那時候才十八歲,是一個女人一生最好的年華,可她卻在那個時候被所有人認作是兇手,你不覺得這樣對她不公平嗎?”


    “公平?”顧言凱冷笑,“什麽是公平?我和顧子深都是顧長青的親生兒子,可我卻要因為我媽隻是顧長青的情人,所以從一開始我就注定低顧子深一等,這公平嗎?即使我媽嫁給顧長青,顧長青仍不肯承認我,對外宣稱我是我媽跟她前夫生下的孩子,於是每個人都認為他是一個好男人,大度兼容,德厚流光,這算公平嗎?糖糖,這個世界上沒有公平,有的隻是成功。”


    他褪下她的衣裳,將未著片縷的她抱進了浴池中,溫暖的水包裹住了她的身體,卻溫暖不了她冰冷的心。


    他站在她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隻要你乖乖的,我不會傷害你,也不想傷害你。其實從你答應我去山城找江晨曦的那一刻,就已經出賣了你最好的朋友,所以你不用太自責。”


    唐糖棠緊緊地抱著自己的雙肩,盡管置身於一片溫暖的熱水中,還是覺得那麽冷。


    北苑。


    晨曦最後一次打唐糖棠的手機,那邊依舊是關機的狀態。


    看著窗外終於稍停的暴雨,她沉默地轉過身。意外地發現那個被注射了鎮定劑的男人不知道何時醒了過來,此刻,一雙幽深的眼睛盯著她,見她轉身,似負氣般將頭扭了過去。


    晨曦愣了片刻,失笑。看來宋曹的擔心是多餘的,睡了一覺的他並沒有變換人格啊,還是第二種人格傲嬌滿是孩子氣的樣子。


    想起宋曹臨走時對她再三囑咐:“現在的子深,用哄的比跟他賭氣要管用的多,所以不管什麽時候,你都別跟他計較,畢竟病人都跟小孩一樣,需要哄的。”


    她整理了心情,走過去在床邊坐下:“還在生氣嗎?”也不等他迴答,她便娓娓道來,“其實我不是在跟你賭氣,也不是想對你隱瞞誰來過這裏。我隻是一時間不能接受被我最好的朋友利用了……你知道的,我的朋友不多,這麽多年,隻有糖糖陪在我身邊,不管她的目的是什麽,不可否認的是,那三年,如果她沒有陪著我,我一個人說不定真的就挺不過來了。”


    “最開始,我預感到是糖糖拿了那個u盤,震驚多過於憤怒,我想找糖糖問清楚,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可當宋大哥告訴我糖糖心裏的那個‘他’就是顧言凱的時候,所有的謎團都解開了。你一定無法想象糖糖有多愛他,為了他,就算她那條命她都可以豁出去,何況隻是一個u盤。”晨曦說,“我可以理解糖糖,但這並不代表我不生氣,可能這輩子我和她之間再也不可能成為朋友了,其實這樣一想,我挺難過的,剛剛和她約定好要當她婚禮的伴娘,要當她肚子裏孩子的幹媽的……也許以後都不可能了。”


    晨曦說完,便不再說話,她腦袋垂的低低的,看起來真的很難受。


    床上傳來被單與衣服摩擦的窸窣聲,顧子深從床上坐起身。


    她以為他要下床,正要起身讓步,卻不想他抓著她的手臂,將衣袖輕輕地卷了上去。


    晨曦立刻知道他要做什麽,立刻握住他的手,試圖阻止:“我沒事。”


    他沒吭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想和你過好這人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木子喵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木子喵喵並收藏我想和你過好這人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