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宗平想也想脫口而出:“當然!你是時家的孩子,我們好不容易找到你!”


    怕她不願,他頓了頓,克製著激動,一瞬不瞬盯著她,不自覺放柔了聲音解釋:“我們想照顧你,你母親已經不在,我們不能讓你孤苦無依一個人。”


    他熱切地看著她,期盼她點頭。


    時瀾也跟著說:“你外婆身邊不好,很想見你,本來她也是要過來,但她的情況……”


    她沒有完全說明,但欲言又止和眉間的情緒分明。


    慕時歡和他們對視。


    須臾,她點頭,輕聲說:“我跟你們走。”


    此話一出,氣氛驟變。


    以時宗平為首的三人愈發激動,開心溢於言表。


    而唐遇,薄唇緊抿。


    他更是脫口而出:“不行!”


    所有人都看向他,除了慕時歡。


    唐遇對上時宗平的視線,穩了穩情緒,混亂的大腦恢複冷靜,禮貌頷首,他說:“時總,她如今身體不好,需要靜養,不適合遠行。”


    江城和平城距離較遠,一旦慕時歡去了平城,他們根本沒辦法做什麽。


    老厲還沒醒來,如果……


    時宗平想說什麽。


    “煙煙,幫我辦出院手續吧。”慕時歡說。


    唐遇一聽,神經跳了跳。


    “慕時歡,”他看向她,喉結滾動,聲音莫名有些艱難起來,“老厲需要你,你能不能留下,至少……至少等他……”


    慕時歡已經垂下了眸,她看著被子上自己的手,有短暫的恍惚。


    但,也隻是幾秒而已。


    “可我不需要他,”她說,每個字聲音都很輕,也是格外堅定,“我不想再留在這裏。”


    “慕時歡……”


    “他需要我,和我又有什麽關係?”她反問,沒有情緒起伏,“和我沒關係,他需要誰都和我沒關係。”


    時宗平聽著他們提及厲憬衍,眉頭皺了皺,想說話,時夫人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衣服,示意他暫時別說話。


    時宗平眉頭皺得更緊了。


    唐遇深吸口氣,再開口時分明放低了姿態,除了那次在黎煙麵前求和重新開始,他還不曾如此低姿態過。


    “慕時歡,當我求你,再等一段時間,”他的聲音有些啞,“至少等他沒事,隻要他沒事,我不再攔你。”


    慕時歡默然。


    唐遇以為她會鬆口:“慕時歡……”


    “我們已經離婚了。”慕時歡看向他。


    視線交匯,唐遇一顆心漸漸下沉。


    慕時歡掀唇:“不論從法律上還是其他來說,我和他都已經沒有關係,我沒有義務為他做什麽,你不能逼我為他做什麽,等他……等他做什麽呢?”


    是啊,他們已經離婚。


    唐遇知道這一點,知道她說的每個字都沒有錯。


    可……


    喉嚨口仿佛被堵住了一樣難受,他想說什麽,偏偏有種此刻無論說什麽都無力的錯覺。


    不,不是錯覺。


    是真的,無論他說什麽,慕時歡都不會改變主意。


    但他仍忍不住,想要再懇求,想要她改變主意。


    “昏迷前,他的最後一句,”他盯著她,字字沙啞緊繃,“是你的名字。”


    她的名字……


    慕時歡恍惚。


    “


    是麽?”她淡淡反問,平靜的臉蛋上依然不曾有一絲一毫多餘的情緒。


    隻這一句,再無其他。


    態度明顯。


    唐遇也沉默了。


    一直沒說話的容修寒在此刻出聲,隻說:“慕時歡,逃避從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慕時歡的指尖倏地顫了顫。


    她看向容修寒,容修寒也在看她。


    可同一時間腦中閃過太多,皆是之前種種。


    她收迴了視線,沒有作聲。


    “唐總,”時宗平開了口,斂去了激動,沉穩提醒,“我們時歡和厲總已經離婚,離婚的意思,以後男婚女嫁都和對方無關,明白嗎?”


    唐遇薄唇抿住。


    時宗平繼續:“退一步外說,假設今日我們時歡和厲總沒有離婚,我們也非帶走她不可。”


    他的眼神銳利,唐遇哪裏還不明白,時家肯定將之前的事調查清楚了。


    果不其然。


    “厲總在婚姻存續期間做了什麽,和慕家那位慕暖關係不清不楚,傷了時歡的心,欺負她,讓她難堪……這些,你應該比我們更清楚,不是嗎?”


    時宗平說得冷靜,但越是冷靜,越是傳達出一個意思——


    時家對厲憬衍失望,不會再讓慕時歡受委屈,他們一定會帶走慕時歡。


    “至於她身體不適,”視線掃過慕時歡時又變得溫柔憐惜,時宗平說,“我們時家會照顧好她,不叫她受一絲委屈。”


    擲地有聲的一句,堵住了唐遇所有的話。


    他不會懷疑。


    他聽說過,時家如今由時宗平掌權,而時宗平最是護短的人。


    時宗平對老厲印象已然如此,日後老厲……


    下意識的,他再次看向了慕時歡。


    慕時歡察覺到了他的視線,但沒有再和他對視。


    她隻是看著自己的手,低低地說:“迴來的時候,你要我看,我也看過陪過了,你不能再強人所難,我對他沒有責任,沒有義務,更……不需要他。他日後怎麽樣,和我沒有關係。”


    她始終沒抬頭。


    “江城……和我再沒有關係,剩下的事,我已經不想再知道,不想再管,我本來就是自私的。”她說。


    態度決絕。


    末了,她似乎扯唇笑了笑,這才抬起頭,看著唐遇。


    可唐遇明白,她是在借他的口告訴老厲。


    “我會害怕,怕再留在這裏,我的身體還會有其他問題,已經很差了啊,他還想要我怎麽樣呢。”


    唐遇,再也說不出話。


    氣氛有片刻的詭異。


    饒是容修寒也無法再說什麽。


    畢竟慕時歡當時出事再出現,身體確實受到了極大的損傷。


    但時宗平不一樣,他並不知道這一點。


    “時歡,你的身體怎麽了?”他急聲問,唿吸仿佛都沉重了不少。


    擔心是真,氣憤也是真。


    慕時歡沒有說,隻看著他:“我跟你們走。”


    時宗平見她避開了這個話題,想到方才的話,深知一定是厲憬衍做了什麽,當下對他愈發不喜和不滿。


    但他沒有表現出來,有的隻是激動欣慰,以及一絲心酸。


    他終於找到妹妹的女兒了,時歡也願意跟他們迴家。


    隻是妹妹……


    “好好……”他連說了好幾個好,一


    個鐵骨錚錚的男人差點兒流淚,“我們這就安排,帶你迴家。”


    迴家……迴家……


    慕時歡在心中默念著這個詞。


    她想,她做的決定一定是對的。


    她其實……很累了。


    “時歡,”黎煙在床邊蹲下,握著她的手,語氣輕鬆地說,“我和你一起塊兒去平城吧。”


    慕時歡知道她的意思,她沒有拒絕。


    “好。”


    “我去辦出院手續。”


    “好。”


    黎煙很快起身離開,唐遇反應過來之後二話不說跟上。


    他就在她身旁,無法忽視他的存在感。


    黎煙停下,轉頭和他對視。


    唐遇有千言萬語想說,然而此刻,他發現其實自己什麽也說不出口。


    兩人對視良久。


    最終,還是黎煙低聲打破了沉默:“我不放心時歡。”


    唐遇明白,也早知她會這麽說。


    “那我呢?”可他還是忍不住問,帶著最後一絲期盼,“你還會迴來嗎?”


    黎煙沒有作聲,她不知道該怎麽說。


    “唐遇……”


    忽的,她的手被他抓住。


    很牢。


    “我知道在你心裏,自己沒辦法和慕時歡相比,”唐遇盯著她,聲音很低,“但你能不能答應我,不要再推開我?”


    想得到她的答案,又怕她迴答,最終,他又說:“別放在心上。”


    他還是妥協了。


    “當我什麽也沒說,”他握著她的手沒鬆,帶她往前走,“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黎煙被動和他一起走。


    心裏知道不該,但這一次,她終於沒有再克製,偏頭快速地看了他一眼。


    薄唇緊抿,下頜線繃著。


    和當年一樣,又不一樣。


    他們糾糾纏纏,也過了這麽久了。


    出院手續辦得順利,很快就好了,而病房那邊,慕時歡的東西也一早就收拾好。


    待黎煙一迴來,她們就要走了。


    時宗平準備好了車,也定好了機票,他們幾人直奔機場。


    唐遇放心不下,開著車一路跟著,容修寒沒事,索性也跟了去了。


    高一高二高佳自然也跟著。


    雖然慕時歡說讓他們留在這裏,說沒必要再保護她,但他們很堅持,而且唐遇的意思也是要他們再跟著。


    哪怕時宗平不樂意,他們還是跟去了。


    時宗平買的是最快的一班航班飛平城,到了機場時間剛剛好。


    進候機室前,慕時歡開口說了出院後的第一句話:“煙煙,還有一點時間,和他說點什麽吧。”


    他,自然指的是唐遇。


    黎煙明白。


    她猶豫了下,最後搖頭,堅定地說:“不用了。”


    聞言,慕時歡也沒有勉強。


    黎煙亦沒有再說什麽,隻一如既往地挽著她的手。


    她沒有迴頭。


    誰也沒有。


    而很快,廣播播報,該登機了。


    唐遇站在明亮窗前,看著飛機起飛,沉默了很久。


    他想到了還在國外治療的老厲,心中不是滋味。


    慕時歡,走了。


    老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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