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孟婆身上釋放的龐大壓力幾乎要將衛冉冉的魂體吹散了,若不是衛冉冉身上纏繞的天青色光芒忽明忽暗地閃爍著,恐怕衛冉冉直接就要跌入忘川河中了。


    孟婆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有趣,好強的執念,竟然可以稍微抵抗一下我的意識了。”


    她蠻有興趣地打量著衛冉冉,然後問道:“姑娘,能告訴我,你為什麽不願意飲下孟婆湯,走過奈何橋呢?以你的福緣,完全不需要在意奈何橋上的苦楚。”


    “喝下我手中這碗孟婆湯,今生的一切都將煙消雲散,你何苦拘泥於過去,該放下的就放下吧。”


    衛冉冉衣袂飄飄,她的眼眸燦若星辰,若有若無的霧氣環繞在她的四周,似乎有那麽一瞬間,齊昊在衛冉冉的瞳孔中捕捉到了蘇青光的影子。


    “我在等一個人,等一個也許再也見不到的人,我知道他也在等我,所以我不能棄他而去。”


    衛冉冉的聲音充滿了眷戀,隨著她的講述,她和他的一生就如同放電影一般呈現在孟婆眼前。


    孟婆的身軀微微一抖,眼眶中閃過一絲不可察覺的追憶,她輕輕地對著衛冉冉點了點頭,然後拉著衛冉冉的手來到了離奈何橋不遠處的巨石邊。


    巨石被煙霧繚繞,釋放著淡淡的金光,無數虛幻的文字在巨石表麵流轉,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那巨石上寫滿了一個個成雙成對的名字。


    孟婆用手一指,“這是三生石,是記錄著整個多元宇宙姻緣的神器,你和蘇青光來生有沒有緣分,全刻在這三生石上。若是來生有緣,也不用糾結在這一世,來世你們依然可以繼續做夫妻。何必卡在這奈何橋上,受盡苦楚。”


    衛冉冉聞言,頓時開始在三生石上尋找著她和蘇青光的名字,果不其然,在巨石的一角,衛冉冉和蘇青光的名字正安靜地躺在那,不過讓衛冉冉心神大亂的是,在三生石上,她和蘇青光是沒有來生的,他們的姻緣隻存在於這一世。


    衛冉冉的名字已經黯淡無光,隻有蘇青光的名字還微微閃爍著,這又讓衛冉冉感到一絲欣喜,這是不是說明,蘇青光還活在地獄中。


    孟婆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你的夫君如今正身處地獄之中,不光是他的軀體,就連他的靈魂也將屬於地獄,冥界的法則無法幹涉地獄的運轉,你就算不喝孟婆湯,也永遠等不到他,即使這樣,你也要堅持嗎?”


    衛冉冉麵色蒼白,堅定地點了點頭,“我和他隻有這一世的姻緣,若是我喝下孟婆湯,棄他而去,他日他從地獄中脫困,又將如何自處?我說過的,我衛冉冉會一直等著他,此生絕不負他。”


    “你這又是何苦呢?地獄哪是那麽容易待下去的地方,在我成為死神的一千多年裏,我從未聽說過身墜地獄之人有一天還可以從地獄中爬出來。”


    “你隻不過是白白苦等而已。”


    “冥界有冥界的規矩,即使我對你存有一絲憐憫,也不能徇私枉法。”


    “冥界也不是沒有不喝孟婆湯的舊例,這人世間的情愛又怎是幾句話就能說清楚的。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隻不過是凡人的幻想而已,等待的痛苦隻有當事人自己才清楚。”


    “曾經有一位姑娘也像你一樣癡情,但是她比你幸運,因為她的愛人尚在輪迴之中,隻要她肯等,那麽總有一天她能守得雲開見月明。”


    “冥界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若是為了來生再續前緣,可以不飲孟婆湯,但是必須要跳入忘川河中,等上千年才能投胎轉世,若是千年之後心念不滅,還能記得前塵往事,便可帶著記憶重迴人間,尋找前世摯愛。”


    “忘川河水渾濁不堪,身在河中要受到銅蛇狂狗千年噬咬,受盡折磨不得解脫,稍有不慎,靈魂就會灰飛煙滅,當年那位姑娘也不過在水中熬了三百年,就魂飛魄散了。”


    “在極致的痛苦下,再堅定的信念也會如同土雞瓦狗,不堪一擊,就算你能一直勇往直前,但是你的靈魂會被你的信念拖垮,在忘川河水的衝刷下,它會變得越來越虛弱,直到徹底消散。”


    “即便你有幸熬過了千年,你也等不到你要等的人,千年之後,你又要麵臨同樣的選擇,而你,又能等得了幾個千年。”


    “不成傳奇,無法自由進出冥界,你不過是個靈氣稍微強大那麽一點的凡人,還是早早喝下孟婆湯,投胎去吧。”孟婆語重心長地勸道。


    衛冉冉深深地向孟婆施了一禮,她嫣然一笑,緩緩說道:“感謝您對我的關照,但是我意已決。如果這就是我的命運,我願意按照自己的方式走下去。”


    “無論我身在何處,我知道總有一個人會和我一樣等待著彼此,他在地獄,守望著我。”


    衛冉冉說完這句話,就轉身走向忘川河邊,她的長發輕輕飛起,淡淡的天青色光點環繞其間,麵對汙濁而摻雜著血色的忘川河水,衛冉冉眉頭都沒皺一下,就一躍而起跳入了洶湧的忘川河水中。


    一道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冥界黑暗的天空,衛冉冉羸弱的身軀在忘川河水中不斷搖擺,天青色的光芒隔絕了河水對她的侵襲,卻又在河水的衝刷中變得越來越暗淡。


    淡淡的微光籠罩在忘川河畔,孟婆臉色複雜地看著在河水中掙紮的衛冉冉,幽幽地歎了口氣。


    “癡兒。”


    百年之後,衛冉冉身上散發的光芒幾乎已經不可見了,她的魂體逐漸蒸騰出陣陣青煙,若是長此以往,即使她的意識猶在,魂體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泯滅。


    一道暗淡的絲線還依然維持著人間和冥界唯一的通道,不過看樣子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蘇家曆代先祖的靈魂在守護了衛冉冉百年的時光後終於要耗盡最後的力量了。


    在遙遠的冥河彼岸,彼岸花盛開的地方,一位全身籠罩在黑色霧氣中的神秘人正漫步在漫山遍野的花叢中,他摘下一朵彼岸花,向著奈何橋的方向吹去,血紅色的花瓣隨著冥界的陰風刹那間穿越空間的阻隔,來到了冰冷的忘川河水上。


    “我能幫你的也隻有這麽多了,孟婆,我很好奇,千年之後,你究竟會如何選擇呢?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可是和你同病相憐的啊。”


    當彼岸花的花瓣飛到奈何橋的時候,一股神秘的力量直接打穿了人間與冥界的大門,釋放著天青色光芒的青花瓷從現世飛來,從天而降,直接紮入了忘川河水中,衛冉冉的靈魂在青花瓷出現的一瞬間,化作一縷青光,鑽進了青花瓷的瓶口。


    岸邊的孟婆嘴角微微抽搐,她猶豫了許久,才舀了一碗泛著流光的孟婆湯,直接朝青花瓷撒去。


    孟婆湯似乎改變了青花瓷的材質,讓它變得更加虛幻和神秘,而在青花瓷的守護下,衛冉冉的靈魂雖然還要飽受忘川河水的折磨,但所幸已經不會虛弱了。


    時光荏苒,歲月悠悠,千年之期轉瞬將至,奈何橋上不知走過了多少癡男怨女,似乎除了忘川河中還依舊發著微光的青花瓷,一切都和千年前一樣。


    此時的青花瓷在忘川河水千年的衝刷下,散發著陣陣血腥氣,而衛冉冉的靈魂受到千年的折磨後,雖心念未滅,但也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孟婆望著依然在河中等待的衛冉冉,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她輕輕地揮了揮手,忘川河水中央頓時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而衛冉冉寄身的青花瓷在漩渦的引力下瞬間消失無蹤,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你等了他千年,或許還有希望,而我,還不知道要等多久。”


    孟婆的目光注視著遠方,她的身影看起來有些虛幻,似乎正在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從她的身體裏分離出來。


    而與此同時,在現實世界的倫敦,一個醜陋的青花瓷從天而降,正好砸到了一個英國人的懷裏。


    遙遠的費倫世界,無底深淵第570層。


    魅魔女王美坎修特的宮殿前,出現了一個穿著青衣的絕美女子,她的四周散發著陣陣霧氣,似乎沒有惡魔能夠發現她的身影,她就這樣旁若無人地走進了魅魔女王的宮殿中。


    而齊昊,在猝不及防的天旋地轉中,終於從冰冷的地板上醒來,他的旁邊,青花瓷正釋放著天青色的柔和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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