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曆走得離化妝間越近,就越有種近鄉情更怯的荒唐感覺。


    可是,那個“陸千山”造的孽,跟他又有什麽關係呢?這樣想來,聞曆便覺得又有了幾分理直氣壯的理由。


    然而臨到化妝間門口時,聞曆還是十分沒骨氣地繞到窗邊,探著頭尋找了一個合適的角度,好讓他可以從半遮半掩的窗簾裏看見塗琰。


    化妝師和助理都不在,化妝間裏就隻有塗琰一個人。他的假發套已經摘下來放在一邊了,想來大概是已經卸完妝了。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緊張和氣短複又卷土重來,聞曆隻覺得自己的心髒不受控製地亂跳一氣,花了好幾個深唿吸的功夫才重新壓了下去。他醞釀了半天,才擺好一個姿勢,一鼓作氣往門口走去。然而,在觸碰到門框的那一瞬間,他的氣勢洶洶又滑稽地變成了小心翼翼。


    聞小慫站在門口,探頭探腦地往裏看,腳有一下沒一下地在門口的地毯上蹭來蹭去,妄圖合情合理地弄出點動靜,好讓裏頭那隻入了定的塗琰親自發現他。


    然而塗琰似乎並沒有迴頭的打算。


    塗琰的狀態不太好,演這麽一場戲給他帶來的影響,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謝瀾淵教他的辦法也失去了良好的效果,盡管他已經一遍遍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那不是真的,你看,你這不是還活的好好的麽?


    當聞曆終於鼓起勇氣走進來時,塗琰剛好有所感似的迴頭看了一眼。四目相對時,塗琰忍不住驚惶失措。


    聞曆頓時覺得心疼得不行,他走過去把塗琰按在懷裏,一遍遍地安撫:“沒事,沒事了……”


    可是塗琰渾身都抗拒地僵硬著,鐵桶似的讓人無從下口。


    聞曆有點失落,不得不放開了他。


    塗琰低下頭:“對不起啊聞小曆,我……我不是故意的。”


    聞曆硬是擠出一個笑容:“沒事啊。”


    走近了一看才知道,塗琰臉上的妝並沒有卸幹淨。他正在跟左眼皮上粘著的假睫毛奮戰——右邊的已經撕掉了,眼皮叫他弄得紅通通的。手邊堆著好幾坨用過的卸妝濕巾,可以看出這人對卸妝這種事全無章法。


    塗琰漠然看著鏡子裏的“陸白”,好像隻要對著鏡子一點點地卸了這張麵具,就能露出原本是塗琰、而並非陸白的真正的一張麵孔。


    可惜事與願違,由於手法太差,直到塗琰把自己的臉都搓的紅了,他也沒能從陸白的陰影了擺脫出來。塗琰漸漸地有些急躁起來,他泄憤似的按了好幾汞卸妝油,不管不顧地就要往臉上糊。聞曆覺得不對,趕緊一把按住他的手:“阿琰!”


    他才一碰到塗琰的手,塗琰本能地就要掙開他,幸而總算被理智所阻擋,可聞曆依舊覺察到了他的抗拒。聞曆有些頭疼地安慰道:“別胡鬧,我想到一個辦法,要不要一起試一下?”


    塗琰抬起頭,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什麽辦法?”


    聞曆找了化妝師進來,快速而輕柔地替塗琰卸了妝。然後他把塗琰帶迴酒店房間,細心地掛好“請勿打擾”的牌子。聞曆按著塗琰在椅子上坐下來,宣布道:“我們重新演一次。”


    塗琰沒有說話,但是看起來有點抗拒。


    聞曆又解釋:“別擔心,咱們按我的劇本演。在我這裏,陸千山不會讓阿白替他送死,也不會愛上別的女人。”


    塗琰若有所思地發了一會兒呆,總算看起來稍微有點興趣似的。


    貫穿整部電影的戲份,他們倆當然不可能都演了,時間也來不及;聞曆抱著筆記本,簡單地寫了個續集。塗琰就捧著杯熱牛奶,好奇地坐在一旁看著。當他看到惡貫滿盈的陸千山良心發現,為救奄奄一息的陸白而死時,趕忙抗議道:“這不行!你都改同人劇了,陸千山當然得活著。”


    聞曆笑道:“可是反派不死,不符合人民群眾的審美啊。”


    塗琰撇撇嘴:“什麽啊,你的劇本裏反派已經成主角了,主角死掉才不符合觀眾審美呢。”


    聞曆斂了笑容,溫言道:“我不要什麽觀眾,也不要演給別人看。阿白,你希望陸千山活著嗎?”


    塗琰脫口而出:“陸白當然想陸千山活下來了啊!”


    聞曆一愣,然後促狹地笑了。他痛快地刪掉最後一段,一邊迅速敲擊著鍵盤,一邊說道:“聽你的,那就改成反派和反派的小琴童過上了性福的生活好了。”


    塗琰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過了一會兒他又指著屏幕道:“哎,你打錯字了。”


    聞曆摸摸下巴,笑得有些不懷好意:“是嗎,可我怎麽沒有覺得。”


    陸白奄奄一息地躺在地(床)上,可是預料之中的刀劍並沒有砍到他身上。陸白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卻發現本該遠走高飛的陸千山正擋在他前麵,一劍格開了同時砍過來的三柄兵器。


    陸白大驚失色,失聲叫道:“先生,您怎麽迴來了!”


    陸千山淡淡瞥了他一眼:“傷成這樣還不噤聲!我記得我說過讓你等我迴來的,阿白,你怎麽敢死?”


    那語氣明明是輕柔的,可陸白卻明顯地感覺到了其中的怒氣。明明連死都不怕了,卻沒出息地被陸千山一句話嚇得生生打了個寒顫。陸白低下頭不敢說話,心裏卻說不出地冒出來一股甜意。


    “打戲就不拍了吧,也沒有對手。”這段演完,聞曆對塗琰說道:“趕緊進行下一步吧,我看看是什麽啊……性福生活,快,準備好。”


    塗琰被他一本正經又當演員又當導演的樣子逗得直笑,聞曆也笑著揉了把他的頭發:“怎麽樣啊,我這招比謝哥那餿主意好使多了吧?”


    塗琰一愣,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心情真的已經好了起來,也不再為陸白自憐自艾了。他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問聞曆:“是啊,你真厲害。那下麵的咱們還拍嗎?”


    聞曆神秘地勾起唇角:“拍,怎麽不拍?同人劇也要做得敬業點,好不容易寫得好歹得演完啊——我看看啊,真就剩這段性福生活了。”


    塗琰完全不知道前麵有什麽在等著他,配合地點點頭:“行行行,性福生活你想怎麽拍?”


    聞曆拉上酒店房間的遮光簾,又仔細地留了條縫隙,一邊對塗琰笑道:“你馬上就知道了。”


    陸千山抱著傷重的陸白,輕輕放在床上,往他嘴裏塞了顆珍貴的丹丸(不知道從哪搞來的麥麗素),又拿筷子蘸了一點水喂給他:“沒事了,沒事了阿白。”


    床上的“阿白”舔了舔巧克力外皮,鼓了幾下嘴,咽了。


    聞曆哭笑不得:“不對不對,這個得吞下去才行,你可是昏迷著呢。”


    塗琰坐起來:“好好好,再來一次。”


    吃了第二顆“仙丹”沒過一會兒,陸白便悠悠醒轉過來。


    陸千山喜出望外,輕聲喚道:“阿白!”


    陸白的目光漸漸聚焦:“先生?”


    陸千山摸著他的頭發:“我說過要你等我迴來,可你竟敢想要一個人死去,你說,你該不該罰?”


    陸白低著頭唯唯道:“是,阿白錯了。”


    陸千山看起來滿意了一點:“那麽,把衣服脫了吧。”


    陸白霍然抬頭,滿臉的紅暈不知道是因為害羞還是生病,他不可置信地說道:“您、你說什麽?”


    陸千山促狹地笑了起來:“我要看你的傷口啊,怎麽了?”說著,他慢慢貼上了陸白的身體,喃喃道:“阿白卻是想起了什麽呢?”


    灼熱的氣息噴灑在陸白耳畔,讓他心跳如鼓。而偏偏始作俑者還仿佛純良似的,將手探進了他的衣襟。


    陸白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陸千山已經好整以暇地解開了陸白的衣服,白皙的胸膛袒露在他眼前,他的手便跟著貼了上去。明明沒有一點傷痕,陸千山卻在上麵輕撫著,一邊還煞有介事地說道:“阿白,阿白,這都是因為我嗎?”


    陸白臉紅心跳,腦子裏全亂了,口中呐呐地胡亂應著。


    陸千山一低頭,就吻上了他的胸膛。


    陸白抽了口氣:“先生,你……”


    陸千山居然還一臉正直:“怎麽?阿白且忍忍吧,咱們如今這缺醫少藥的,隻有這一個辦法能消毒了。別動,萬一傷口發炎發熱起來,可怎麽辦?”


    陸白覺得自己現在就已經開始發熱了。


    他被陸千山強有力的大手按著,掙也不敢掙一下,臉紅得像要滴血,頭頂都快冒煙了。他一直“先生先生”地亂叫著。


    大概是嫌他聒噪了,陸千山抬起頭來,鄭重地比了個禁聲的手勢。


    陸白頓時不敢動了。


    陸千山卻還嫌不夠,欺身而上堵住了阿白的嘴。


    陸白整個人都僵硬了,陸千山低笑著扣住他的手,讓他摟住了自己的脖子。


    陸千山的手一路往下,撫摸揉捏著他的頸背腰側,一簇簇地點著小火。


    然後又靈巧地鑽進了阿白的褲子裏……


    “夠了!夠了夠了!”塗琰按住聞曆作怪的手,連連阻止。


    這也太怪異了,被媳婦覬覦了屁股什麽的……


    聞曆輕笑了一聲,伸出兩根手指點在塗琰唇上。房間裏黑暗又靜謐,仿佛世上隻剩下他們兩個人。那一點從縫隙中鑽進來的光線,直戳進人心裏,將一切感官放大到沸騰。


    “阿琰……”塗琰聽見聞曆在他耳邊呢喃,慢慢便如同受了蠱惑一般,闔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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