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心若堅冰。


    徐如意用盆中的冰水將頭麵打濕,旋又用手巾擦幹,精神為之一振。


    耳畔遠遠地,傳來一個女人的哭泣聲音,他該過去安撫,但卻又提不起興致來,臉上的寒冷有效的壓抑住了心中的熱氣。


    “督主。”雲崢走進門來,低聲道:“事情都辦妥了。明日一早便送鳳姑娘出京。”


    “嗯。”徐如意點了點頭,沒有做聲,伴著耳邊的哭泣,眼前浮現的卻是初來此世之時,那個在床邊照料自己的天真無邪的小宮女。


    “暗中,記住是暗中,讓地方官給她些照拂,不要驚擾了她。”徐如意吩咐道。


    “是。”雲崢點了點頭,隨後猶疑著又開了口:“督主若是心中不舍,不妨就將鳳姑娘留在咱們東廠,相信。。。”


    “嗬,留下來做什麽?”徐如意輕笑一聲,搖了搖頭:“一個十八歲的姑娘,留在一個太監窩子裏算是怎麽迴事兒?出嫁從夫才是正道。”


    頓了頓,又歎道:“咱家的身邊已經帶不動累贅了,跟不上咱家腳步的,還是撇掉的好,再說長痛,不如短痛。她想要的,咱家實在是給不起。”


    雲崢無言,氣氛一時顯得沉默了下來。


    片刻之後,徐如意忽然開口道:“你這副表情是做什麽,可憐咱家不成?”


    “屬下不敢,隻是。。。隻是。。。”


    “別怕,咱家隻是和你開個玩笑而已。”徐如意擺了擺手,從房中走到了小院子裏,抬頭看著天上雲遮月的美景,笑道:“方孝孺那位正學先生,學識品德都是一等一的,但奈何有一個蠢兒子,結果便被咱家找到機會陰了一把。


    世上很多事其實都是這一樣的道理,一個雞蛋放在那裏,哪怕沒個縫,磕兩下也就有了,咱們這些蒼蠅也就有了機會。咱家在這上邊吃了太多的虧,現在想想,還是自己先下手的好。


    當個太監也不錯,沒有老婆孩子,天生的這破綻就比別人少上一半,等父母去了,破綻也就徹底沒有了,你說是不是?”


    雲崢不知對這個問題該如何迴答,隻是很簡單的明白,這種沒有破綻的日子並不快活。就好像自己,曾經想著打一輩子的柴就好,後來又覺得與愛人廝守一生才是快活,最後。。。


    自己眼前這位廠公會成為一個沒有破綻的金人嗎?雲崢不覺得,雖然此刻看不見的他的麵容,但他可以想象,徐如意那雙眼睛中除了冰冷與苦痛,一定還有著一絲難以掩蓋的思念。


    月是天心不愈傷。


    陡峭的斷崖巔,一身紅衣的小姑娘也同樣在看著天上慘白的月光,感受著寒夜的靜謐。


    兩個月來,每天的這個時候,歐陽都要來這地方站上一個時辰,這已是她的習慣。


    唐賽兒從來沒有過多的限製過她的自由,除了不能下山,其他的隨便她去哪裏,也隨便她做什麽。


    可她白天的時候一直就在唐賽兒給她準備的房間裏待著,直到月亮出來的時候又會到這裏來。


    唐賽兒也問過她原因,得到的答案是白天的時候外邊太吵。


    這個理由很合理,畢竟光明頂上如今正在大興土木。


    朱元璋當年的那次圍剿實在太狠,太絕。光明頂上不要說像樣的建築,便是一塊立著的柱子也找不到了。


    兩年前光明頂開始準備重建,一年前破土動工。太多的財力物力投了進去,到得如今,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樣子。


    宏偉瑰麗的一座宮殿,頗有些西域古堡的韻味,尤其是最高處的那個金燦燦的圓頂,也不知是意味著什麽。


    “想家了?”


    “你會放我迴去嗎?”


    “嗯。。。”唐賽兒擺出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隨後搖了搖頭:“不會。”


    “哼。”歐陽皺了皺眉頭,側過臉來看著身旁的白蓮佛母,嫌惡的撇了撇嘴:“你靠這麽近做什麽?離我遠點兒。”


    “好徒弟,你怎麽能這麽和為師說話,當心為師的不傳你本事。”唐賽兒將鬢發別在而後,笑道。


    歐陽怒聲道:“誰是你徒弟!你那些裝神弄鬼的把戲愛教誰教誰,我不稀罕!”


    “白蓮佛母的徒弟,那可就是白蓮教的聖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比皇帝老兒也差不到哪去,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你怎麽不稀罕?”唐賽兒無奈的搖搖頭隨後又點了點頭:“還行,有點兒腦子,好歹這迴沒跟本座動手。”


    “打不過你,最後受傷的還是我自己。”歐陽翻了個白眼兒,隨後香肩一垮,無力道:“唐阿姨,唐佛母,你到底看中我什麽,我改還不行嗎?求求你了,就放我下山去吧。”


    “你聰明,有靈性,尤其根骨上佳,適合本座的武功。當然了,最重要的一點,你是那位東廠廠公的妹子,隻要把你綁在白蓮教的車上,本座有信心從你那哥哥的手裏得到數不清的好處。這種種加在一起,你說,換你是本座,你會放自己下山嗎?”


    唐賽兒嗬嗬一笑,又勸道:“其實你留在白蓮教給本座當個徒弟也並不全是壞事,相反,你仔細想想,你的好處可也不少啊。”


    “不是和你說了,我不稀罕!”


    “那你稀罕什麽?在你那廠公哥哥身邊繼續當個小油瓶?”唐賽兒挑了挑眉毛,玩味道:“你該是知道的,你那哥哥人緣可是不好,天底下想要他命的人比這光明頂上的雪花還要多,這次是本座抓了你,下次呢?你就知道不會蹦出個李賽兒王賽兒的?何不如就給本座當個徒弟,本座傳你一身的本事,將來你迴到你那如意哥哥身邊也能幫他啊?”


    “就,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是非要和你學啊,東廠的武庫之中神功絕學不知凡幾,隨便我挑,我。。。”


    “你懂什麽。”唐賽兒揮手打斷了歐陽的辯白,嗤笑道:“武功這東西不是照著秘籍坐枯禪便行的,不然你以為這江湖上的高手為何多出自我四教七派?師傅的作用可比你想象的要大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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