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長的書房裏


    李善長和李存義相對而坐,沉默不語。徐如意已經離開了大概一個時辰了,兩個人也靜靜地坐了一個時辰。


    “哥”李存義開口了“這事做得過,我看行。”


    李善長看了李存義一眼,沉聲說道“如果咱們的命可以換飛兒一個瘋子的命,老夫當然不會猶豫。可是。。。”李善長搖搖頭“朱元璋到底會不會留下飛兒,還是未知數,終究還是有些風險。”


    李存義一拍桌子“哥,左右都是死,那小太監說的對,可以搏一把,也值得搏一把。反正怎麽也不虧不是,如果成了,咱李家也能留個後。再說了。如果咱們能。。。。他還會求皇長孫殿下為咱們說話呢!”


    能什麽?李存義沒有說出來。


    “這隻是他說的,他到底能不能說動皇長孫也還是未知數。”李善長還是有些猶豫。


    李善長一生謹慎。他不像徐達,常遇春那般能征善戰,也不如劉伯溫運籌帷幄,決勝千裏。可當年朱元璋建立大明,立下六位國公,論功績,李善長排名第一。靠的就是穩重。對於李善長來說,凡事要麽不做,要做就要有九成以上的把握才可行。當年他隨朱元璋征戰天下,主要負責後勤,內政,糧草的供應。正是有他在,朱元璋才能無後顧之憂的在外拚殺。當時的朱元璋對李善長可謂是信任有加,而李善長也對得起這份信任,從未出過錯漏,原因就是他夠穩重,不願冒險。


    “哎呀,哥”李存義繼續勸道“胡惟庸的時候你就求穩,如今你還是求穩。”


    李存義說的是當初他和胡惟庸想拉李善長對抗朱元璋的時候的事。


    注意,是對抗,而不是造反。


    其實自古以來,君權與臣權就一直是對立的,此消而彼漲,從無例外。宋朝時說的君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其實說白了就是臣權壓過了君權而已。


    胡惟庸當初消滅了劉伯溫之後,想聯合文官集團對抗朱元璋,並不是想直接造反,不然李善長就得殺了他。胡惟庸當時與李存義結成了兒女親家,借此此拉攏文官第一國公李善長。可惜李善長覺得時機不對(當時錦衣衛剛剛成立。),也了解朱元璋(心狠手辣),便予以拒絕。但又架不住李存義和胡惟庸的勸說,也就說了句“汝等自為之。”李善長心裏明白,無論他是什麽態度,既然李存義已經攪了進去,那將來他也跑不了。“汝等自為之”這句話的意思是,我不看好你們,但你們可以試試,不要過分。結果李存義和胡惟庸對這句話的理解變成了“你們隨便做吧,有我呢。”偏巧朱元璋對這句話的理解也是如此。這才有了之後的種種,真是徒唿奈何。


    “哥,聽我一次,試試吧”李存義加重了語氣,聲音裏待著意思哀求,“這也是為了飛兒”


    李善長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眼中隱現精光。


    李存義心中高興‘自己心中的那個哥哥又出現了。’


    “存義”李善長開口了“事情可以做,但分怎麽個做法。飛兒瘋了,還不足以保住他的命。”


    李存義沒有搭話,他知道哥哥心中應該已經有了定策,他隻需要聽著就行了。


    “晚上我給飛兒服藥,明日如果飛兒真的瘋了,你找個人,把飛兒的雙臂砍了,然後讓那個人自殺。之後我會對外聲稱有刺客入府,砍了飛兒的雙臂,飛兒一時受了刺激,得了失心瘋。”


    “這。。。”李存義呆住了“有這個必要嗎?飛兒都瘋了,還要。。。”


    “有這個必要”李善長猛地一揮手“我了解朱重八,他這個人做事做絕,生性多疑。瘋子可以裝,將來也未必不能治,而朱重八不會冒這個險,留這個根。但是一個沒了雙臂的瘋子就不一樣了,再加上我當年的些許功績,朱重八才有可能放過飛兒。”


    “那那個小太監說的事?”李存義猶豫道。


    “也要做,而且飛兒的遇刺會讓這件事更順理成章。之後你安排好人,再。。。。。”


    簡單的幾句話中,其中蘊含了百十條人命的逝去。。。。。。


    “好,哥您放心。交給我就是”李存義點點頭。


    說了一番話,李善長又閉上了眼睛,擺了擺手“你去安排吧。”


    “恩”李存義答應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看了看天,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看到這。。。。。’李存義搖搖頭‘想什麽呢,明天這個時候我的屍體都該涼了。’


    再說徐如意。


    白天離開了李府的時候,正是中午飯點。


    既然話都已經和李善長兄弟說完了,那他也就算做完了自己的事。種下了種子,坐等開花就好。晃晃悠悠,徐如意來到了坐落於東直門的同福客棧。同福客棧離著燕王府也不遠。徐如意是來為明天的好戲踩點來的。


    進了同福客棧,小二趕忙迎了上來“小公公裏邊請,就您一位?想吃點什麽?”


    店小二看徐如意穿著宮裏的太監服,可不敢怠慢,年紀再小也是宮裏的,誰知道他幹爹是誰,有沒有靠山呢?


    “二樓靠窗,給我找張幹淨的桌子,再來一桌上好的酒席,再打一壺酒。”徐如意嘴上說著,邁步就往二樓走去。順手拋給小二一塊二兩左右的銀子。(古時候的物價,二兩銀子足以買上一桌上好的酒席。)


    等酒席上齊了,店小二吆喝一聲“菜已上齊,客官您慢用”便又去別的地方忙活去了。


    徐如意先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解了口渴,這才開始慢條斯理的吃起菜來。一桌子的菜徐如意也吃不完,他主要是想嚐嚐明朝的手藝而已,反正錢多夠用。


    在錢夠用的時候,徐如意可從來不願意委屈自己。


    ‘話說同福這個名到底是誰起的啊,還有什麽悅來,好像以前每個電視劇裏都有。一直以為是編的,沒想到這大明朝的南京城裏就遇到一個,這要是個連鎖店的話,老板得掙多少錢啊。’


    徐如意一邊吃著,一邊胡思亂想。


    猛然間,聽得不遠處雅間裏傳來一陣吵鬧。徐如意定睛觀瞧,隻見雅間的門猛然被推開,一個矮胖子從門裏滾了出來,翻倒在地。還沒等站起來,雅間裏又衝出來一個年輕的公子,身著華服,頭戴文生公子巾,身穿文生公子裳,腰裏還別著一把小折扇,麵容清秀,隻是一雙細眼顯得有些浪蕩。


    這年輕公子出了雅間,對著地上的胖子一陣拳打腳踢,嘴裏還念念有詞“媽%*的你有病啊,想清楚點,不是小爺搶了你的媳婦,是你媳婦勾搭的我!還敢來糾纏?再說你個賣柴的也配得上這樣的媳婦嗎?啊?你說啊,你說啊”一拳比一拳快,一腳比一腳重。地上的漢子被打的直叫,一直也沒站起身來。年輕公子猛地一腳踢在胖子的檔部。胖子一翻白眼,暈了過去。


    “啐”年輕公子一口濃痰吐在胖子身上,看他果真暈過去了,這才又踢了幾腳,恨恨作罷。


    “小二”年輕公子唿喝一聲。


    “爺”小二趕忙趕來


    “心情不爽,爺不吃了”年輕公子說著,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扔給他。轉身下樓,揚長而去。


    小二探手試了試地上胖子的鼻息,還有氣。搖了搖頭,招唿了兩個夥計,準備把胖子扔出去。


    “唉。。。”周圍歎息聲四起,


    “造了什麽孽啊,老婆叫人搶了還挨頓打”一個客人說道


    “別亂說”旁邊一人說道“這迴還真不是張公子搶的”


    “哦?怎麽迴事?”一個人奇道


    “哼哼。。。”那個人沒有迴答,隻是哼哼了兩聲。


    “小二,來壺酒給這位大爺,算在我的賬上”問話的那個給這人要了壺酒。


    “好,”這位一看有酒,點點頭說道“我聽說啊,這個胖子是個樵夫,他的娘子本是一個富商家裏的小姐,在家不太受寵,喜歡上了這個樵夫,便與他私奔來到了南京。”喝了一口酒,又接著說道“結果這小娘子又過不慣苦日子,後了悔,就又勾搭了咱們張公子。樵夫白天砍柴賣柴,這小娘子就在家裏私會張公子。後來被發現了,才有了這一幕。。。”


    “哦~”周圍的人紛紛點頭


    “原來如此”


    “我就說嘛”


    “可不是,我說這迴張公子怎麽打人打得這麽理直氣壯的。”


    “什麽叫理直氣壯啊”


    “本來的嘛,以前張公子打人可從來不自己動手的”


    “哈哈”


    “哈哈哈”


    。。。。。。


    一件悲慘事慢慢變成了看客們嘴裏的笑料。


    徐如意聽了,搖搖頭,也沒有放在心上,繼續吃自己的飯。


    “這雲崢也怪可憐的啊,其實他什麽也沒做錯啊。”


    “?!”徐如意猛地放下筷子‘雲崢?這胖子叫雲崢?’


    隻聽得那邊接著說“這樵夫我認識,城北懶人巷的雲崢嘛,我說怎麽有兩三天沒看著了,原來家裏出了這事兒啊。”


    緣分就是這樣。不知何時而來,一念而動。徐如意站起身形,走出客棧,看到街角的牆根處,胖子在低低的呻吟,顯然已經醒了。


    ‘雲崢,叫這個名字的怎麽能這麽窩囊,真丟人。’搖搖頭,徐如意走向了那個雲崢“還能站起來嗎?”


    聽到身旁的聲音,雲崢費力的睜開眼“你是誰?”


    “想報仇,就跟我來吧。”徐如意沒有迴答雲崢的話,自顧自的說完,轉身就走。


    看著徐如意瘦小的背影,雲崢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咬著牙,站起了身,一步一步的跟了上去。


    大概有小半個時辰,徐如意和雲崢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站在了仁心堂的門前。


    仁心堂大門緊閉,門板都沒有卸下來。


    徐如意看看雲崢“上去敲門”


    雲崢一身大汗,走這一路,身上疼的都快暈過去了,但還是聽話的上前叩響了大門。


    “咚咚咚”


    “誰啊?掌櫃的病了,今天不營業。”徐如意聽出是李二的聲音


    雲崢想答話,但一張嘴,氣一泄,人又暈了過去。


    徐如意也不理睬,上前又敲了敲門“是我”


    裏麵的李二,一聽徐如意的聲音,這才把門板卸下,把門打開“小公公您怎麽又來了?”


    徐如意一指地上的雲崢,“把他扶進去”。說完便邁步走進藥鋪。


    李二看著地上的雲崢‘這家夥不得有個七八百斤?’沒辦法,搬吧。


    屋裏的錢刻木看著眼前的徐如意,嘴角抽動‘這是又咋的了。。。’


    也不怪錢刻木不願意見徐如意。早上徐如意剛走,就有錦衣衛來查看,詢問錢刻木徐如意都做了什麽。錢刻木也沒隱瞞,一五一十的說了,又送上了點銀子,才算把人都打發走。沒想到下午又看到徐如意了。


    話說對於早上錦衣衛的問詢,錢刻木本想隱瞞,但轉念一想,隻要徐如意用了那副瘋藥,這事就肯定瞞不住。還不如直接說了就是。於是也就說了。


    揉了揉眉心,錢刻木問道“小公公這次來又有何貴幹啊。”


    徐如意輕聲說道“我有個朋友,受了傷,你幫他診治一下,用好藥,錢不是問題。”


    “是”錢刻木拱了拱手。


    徐如意迴頭,看李二還沒把雲崢拖進來,搖搖頭,走上前去。伸右手抓著雲崢胸口的衣襟,也不見如何用力,便把雲崢抓了起來。“放哪?”徐如意扭頭問道。


    “這裏這裏”錢刻木指著西南角的一張躺椅說道。心裏暗想‘小門主這右手力氣不下二百斤,可見還有點功力啊。’


    其實李二身上也有功夫,隻不過多是些輕巧的功夫,不擅長這些力氣活。


    待徐如意把雲崢放在躺椅上放好,錢刻木上前抓起了雲崢的手腕,開始診脈。


    另一邊,李二重又把門關上,開始上門板。‘這一天天的,淨上門板了’


    功夫不大,錢刻木眉頭漸漸皺了起來。放下雲崢的手腕。探手摸了摸雲崢的下麵。沉聲說道“小公公,您這位朋友身上都是些皮外傷,不礙事的。隻是他胯下似乎。。。。恐怕以後不能人事了。”


    “恩”徐如意點點頭,沒有說話。


    錢刻木站起身來,來到櫃台前,拎起了一個小砂鍋,開始抓藥“李二”


    “掌櫃的。”


    “一會把這藥煎了。三歸一。給那個胖子喝。”


    “知道了掌櫃的”李二應道。


    徐如意閉目養神,等著雲崢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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