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裏

    “……大腦裏的一塊淤血壓到了她的視覺神經,短時間內可能會雙目失明,請做好心理準備。”一個嚴謹的聲音使我蘇醒過來。

    醫生在說什麽,她指誰,是我嗎?我會雙目失明?我無聲的望著在醫生走後,低頭沉思的佐藤貴子軒,內心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影棠?”他似乎用餘光瞟到了我,疾步向我走來。

    “我會失明?”我的語調裏有著不可確信。

    “對不起!”他的眼神深邃鬱痛,歉疚的凝視著我。

    “你不需要內疚,是我失控地抱著你哭,即使受了傷也是我自己的責任,你根本就不需要道歉。”我的聲音很平靜,平靜的讓我自己都質疑。

    然而,除了平靜的去麵對,我還能怎麽樣?

    雖然暫時的失明會阻礙我實現夢想的進程,但比起遭受那些黑影的汙穢,失明所帶給我以及家人的傷害將會小很多,難道不是嗎?既然認清了這一點,我為什麽還要抱怨?

    “你……推開我,不想讓我受傷,為的隻是不讓自己內疚?”他的眼睛裏閃出微怔和驚訝的神色,下巴明顯緊繃。

    是嗎?我推開他是因為這個理由嗎?如果不是,又是為了什麽?

    喜歡他嗎,由最初的感動演變成為了喜歡?嗬!我不會喜歡任何人的,不是嗎?就算驕傲的公主桑影棠也有愛,也有喜歡,桑影棠現在喜歡的也應該是冰色霧野,又怎麽會是佐藤貴子軒?

    對上他如閃電般淩厲的目光,我忽然很想逃。在我假裝漠然的躲開他的視線,隨意瞟去的時候,在病房的門口一個冷漠的身影印入我的眼線。

    我以為之前在我失去知覺的時候所聽到的聲音僅僅是我的錯覺,原來不是。

    “是誰?”冰色霧野臉上無一絲表情。

    寒若依,我可以這樣告訴他嗎?倘若他這麽問不是出於真心的關心桑影棠,是為了確認什麽,抑或是其他的什麽理由,我還有必要這麽說嗎?他又真的會相信?我滿是戒慎地直視著他。

    “為什麽不迴答?”他無視佐藤貴子軒,走到我的麵前,冰冷的聲音無一絲溫暖可言。

    “你想聽什麽?”桑影棠可以迴答些什麽?

    “真相。”他冷冷的迴了一句。

    真相?哼!多麽言簡意賅的迴答。

    但是什麽才是真相?真相是需要人證物證去證明,是要人們去相信的。可是冰色霧野呢?bnce學院遊泳池的事件可以令他公然在學院門口,對驕傲的公主桑影棠興師問罪,這樣的舉止,這樣的他,在桑影棠沒有任何的人證,而是單憑桑影棠一個人的話語的情況下,他又有多麽信任桑影棠呢?

    “可是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呢?”我定睛的看著他。

    承接完我的話,冰色霧野深冷的凝望了佐藤貴子軒和我一眼,然後目光稍作收斂,轉身離開。

    “也許我們僅僅是相似,卻不是同類。”在冰色霧野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之時,佐藤貴子軒像暴風雨來臨之前般臉上籠罩著陰沉沉的黑霧。

    我笑,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同類人嗎?每個人也許會和另外的一個或少些人相似,但同類的存在嗎?或許,他們在很多的場合很多的事情麵前會讀懂彼此,預知那個所謂的同類人的下一秒的動作與心理,但也隻是在某些場合和某些事情麵前。很多時候,其實誰也不懂誰,誰也不了解誰。畢竟,同類和相似是兩個有著雷同,而具備著不同意義的詞語。

    “因為不是同類,所以,你決定離開了,是嗎?”不是同類,他還可以在桑影棠的身上找到他自己的影子嗎?

    他為桑影棠所付出的,會為不是同類人而後悔嗎?答案假如是肯定的,是不是他在後悔了之後就會離開?

    他是應該離開的,即使不是由於這個原因,他也是應該離開的。

    距離出國還剩下五天,雖然桑影棠受了傷,但還是會按照原定的計劃去維也納實現自己的夢想,雖然不知道醫生所說的短時期是什麽時候,但無論是什麽時候,隻要桑影棠的眼睛還看的見光明,還未失明,那麽就一定會出國!

    佐藤貴子軒呢?即便還沒有發現彼此不是同類人,他也不應該再拿光陰作為籌碼,跟隨桑影棠去維也納!

    隻是,意識到他也許馬上就要離開了,比想象中的離去要早,為什麽心口處還有冰涼的疼痛在侵蝕著我的血液?

    我在不舍嗎,不舍什麽,感動還是利用?還是在時間的塵埃裏,桑影棠對他產生了情感?

    “你希望我離開?”他唇角的線條繃的異常的緊,語勢裏有著濃重的悲傷。

    我希望嗎?我不知道,我已經不知道自己的心了。

    曾經一度的認為自己是喜歡冰色霧野的,隻是,我是真的喜歡冰色霧野嗎?征服還是喜歡連我自己都無法辨別,我連自己的心都不懂,我到底要怎麽迴答?

    如果沒有經過綁架的事件,桑影棠到出國時也不會懷疑自己的情感,她會一直認為自己喜歡的是冰色霧野,而不是僅存在的征服。但發生了這個事情,我對自己的情感隨著這件事情的發生也產生了質疑。

    綁架的過程中,麵對那些黑影,害怕,惶恐盈滿我整個身心的時候,為什麽在我腦海中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冰色霧野,而是佐藤貴子軒?

    待鬆綁後,我下意識的撲進的為什麽是佐藤貴子軒的懷裏,為什麽在他的懷裏明知自己的情緒已失控,還完全可以不用顧慮,坦然的哭泣著?

    看見有黑影將要突襲佐藤貴子軒,我為什麽因為擔心他會受傷,而代替他受了傷?

    這些事情我或許可以找很多理由欺騙別人,搪塞別人,但是,我自己的心呢?我可以欺騙自己的心嗎?

    “等調查完這些事情,我就會離開。”桑影棠的沉默很明顯令他產生了誤會:他僵硬地呆立著,正視著我,聲音很淡很淡。

    離開?桑影棠曾經希望聽到的這兩個字,此刻出自佐藤貴子軒的口裏,由他說出來的時候,我感到一陣刺骨的涼意。

    那種感覺就好像寒冬裏的一塊冰融入了你的胸口,然後在你的體內延伸開來,帶給人徹底的冰凍,仿佛那種冰凍會麻痹一個人的心。

    “你休息吧。”他如晨露滴落在葉子上那般輕淡的說完,深深的凝望了我一眼離開了。

    為什麽我的預感告訴我,在他走出病房的時刻,也意味著他已經走出了桑影棠的世界,永遠也不會再在桑影棠的麵前出現?

    這是我要的嗎?桑影棠嘲笑寒若依不懂自己想要什麽,她呢?知道嗎?她了解自己的心嗎?知道心想要什麽?

    車裏

    佐藤貴子軒真的離開了,我的預感變成了事實。

    好難過,我不知道現在的心情是一種什麽的感觸,是落寞,是失望,還是傷心,我無從說清。我隻知道,這種難過的感覺比以往冰色霧野所帶給我的還要濃鬱。

    “棠棠,明天還要去維也納嗎?”媽媽不安的問道。

    “恩。”我迴答的很堅定。

    “媽媽希望你留下來,等大腦裏的淤血完全散去的時候,再出國找尋夢想。”媽媽擔憂的說道。

    “如果散不去呢?”那個醫生不是全國最好的,醫術最高的嗎?他連我具體失明的時間都無法確定,除了等待失明,他對腦裏的淤血也無技可施,又有誰可以擔保失明之後,我還可以再重見光明?

    “國內的醫術不行,我們可以到國外治療,可以去德國,去美國,一定可以讓淤血散去的。棠棠,我們先暫時不要去維也納,我們明天就去德國或者是美國,先去治療腦裏的淤血,好嗎?”被我這麽一說,媽媽微微有些慌亂。

    “結果還是一樣呢?”同樣的結果怎麽辦?

    我不要,在我還可以看的見一切以前,我要去維也納。

    就算我膽小也好,懦弱也罷,我不想用我的夢想去作為賭注。除非我有絕對勝利的把握,否則,我不會聽從媽媽的建議。

    媽媽似乎察覺了我的堅定,她沒有再開口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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