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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ct.46


    “你有沒有問過他想不想上天堂?”


    道林一個怔愣,問埃裏克想不想上天堂,需要問嗎?


    ——這個世界上會有人不想上天堂嗎?


    天堂,天堂多好啊。【全文字閱讀】


    埃裏克、埃裏克應該、應該也……道林想了想,想到埃裏克披一身黑暗的模樣,又實在無法下確切的定論了。


    於是道林遲疑地詢問埃裏克。


    他們正在溫室花房中,正午的陽光穿過玻璃天頂照在道林臉上,他的鼻尖沁出細細的汗珠,偶爾猶豫的瞄埃裏克一眼,而他麵前的白漆鐵藝小圓桌上放著一個圓肚長頸玻璃花瓶,盛了水。


    埃裏克給道林剪下一朵玫瑰,剔去花`莖上的幾枚尖刺,才遞給道林。


    道林撚著微濕的花梗,佯裝不在意地問:“埃裏克,你覺得人死後真的會有天堂和地獄嗎?”


    “誰知道呢?”埃裏克隨意地迴答。


    道林被噎了一下,嘖,繼續說,“我覺得是有的。那如果有的話,你會想上天堂嗎?”


    埃裏克有點奇怪地看過來,“嗯?怎麽想到問這個。”


    “就是突然想到啊。”道林說,“所以呢,你會想上天堂嗎?”


    埃裏克沒有直接迴答,突然氣勢衝衝地一個跨步接近,扣住道林的手腕,嚇了道林一跳,手上拿著的花也掉到地上。


    道林受驚嚇地惴惴不安起來。


    埃裏克皺起眉頭捏住他的手指,“你發什麽愣呢,手指被刺破了感覺不到疼嗎?”


    道林這才發現指尖滲出的血珠,後知後覺地疼起來,埃裏克拿手帕給他揩拭了傷口,摁了一會兒,止住了血,說:“你還是別弄了,要哪幾朵花我來給你摘。”


    道林點點頭,來指要哪幾朵花,埃裏克來剪,不一會兒插滿一大簇鮮紅欲燒的玫瑰,埃裏克一邊擺,一邊問:“是你想上天堂吧。像童話故事裏那樣去天堂永遠享福。”


    道林又點頭。


    埃裏克微微搖頭,“你知道我的音樂老師肖邦先生,他不信教。因為故鄉被侵略者占領統治,說自己是流亡者,他有一個瓶子,裝著泥土……”


    “是波蘭的泥土?”道林插話問。


    “沒錯,就是波蘭的泥土,他在離開時裝的,一直帶在身邊,非常珍惜。後來他的身體越來越糟糕,快要去世的時候,有個修道士來勸說他皈依教會,否則就會像豬狗一樣死去。”


    道林感覺微妙,“後來呢?”


    “那個修道士在他死前喋喋不休,最後他還是‘主動’親吻的聖器。我想,他那樣喜歡他的家鄉,如果去了天堂的話,就不能迴家了。”


    道林吸了吸鼻子。


    埃裏克聽到這細微聲音,轉頭看到他鼻尖微紅眼睛濕潤深受感動的樣子忍不住被逗笑了,說:“你怕什麽,你是必定要上天堂的,我的乖男孩,連你都上不了天堂的話,那人間的人們就沒幾個上得了天堂了。”又壞心眼地說,“再說了,你這樣怕疼,被玫瑰花刺紮一下居然就要哭了,嬌氣到這樣的地步,要是下地獄怎麽受得了啊?”


    道林:“……”狠狠瞪埃裏克一眼,自顧自查看被紮破的指尖,點到唇邊舔舔傷口。


    埃裏克看他把手指伸進嘴裏,忍不住浮想起道林在床上時,也會這樣,自己舔`濕手指,伸進甬`道迎接自己。他望向道林的目光黯了黯,他想,假如把道林推倒在周圍這片玫瑰花叢裏,撕開他的衣服,侵`犯他,細小的花刺會紮到他,他會有點疼,可自己會讓他更舒服的,甚至舒服的哭起來,那該是多麽有趣的事情啊。


    過了大半天,道林才記起來,埃裏克說了那麽多,其實還是沒給他一個準確答案啊,不過看他提起教會時隱隱不屑的態度,說不定這世界上還真有不想上天堂的人啊,雖然這真是不可思議。


    晚上道林又找到機會問:“你真的不想上天堂?”


    “怎麽又問?”埃裏克說,“你的身旁就是我的天堂……或者‘裏麵’也算。”


    道林就想不通了,埃裏克平時挺正經的,真起興的時候葷`說的比自己還順口,埃裏克自己說是因為在下九流混多了的緣故,他聽埃裏克這麽一說,下意識有了反應。


    埃裏克吸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屁股,“別絞的那麽緊。”


    道林:“……”他沒好氣地說,“我真的問你呢。”


    埃裏克說:“我殺了那麽多人,哪還能上天堂呢?要真有天堂和地獄,我必定是要被審判進地獄的。”


    道林著急地問:“那我怎麽辦呢?下地獄多可怕啊,地獄有魔鬼的,他們會折磨你,還會想吃掉你!”


    埃裏克嗤笑,“盡管上吧,來一個我殺一個。”


    道林心煩意亂,難受極了,“你要下地獄,我怎麽一個人上天堂呢,那,那太沒意思了。”


    埃裏克看他這麽認真的樣子就笑了:“現在都是科學的時代了。你怎麽還這麽迷信,哪來的地獄天堂啊。”


    道林搖了搖頭,悶悶不樂。


    埃裏克哭笑不得,“你到底怎麽了?”


    “我也不一定上天堂的。”道林忽然說,“你根本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麽?”


    “如果我沒有遇見你的話,我現在還在倫敦,醉生夢死,為了自己快活不顧別人生死,害別人去死也毫不愧疚,花心濫情,情人遍地。說不定我心底就還是這樣的人呢。”道林這樣說著,一副“絕對會這樣”的嚴肅確定,說著說著愈發心底陰鬱,仿佛頭頂烏雲密布。


    埃裏克抓住他的手,扣住他的手指親吻,“可你現在就是聖·道林啊。”


    “我現在已經不想要聖的頭銜了。”道林把赤`裸的胸膛貼過去,“你不想上天堂,但我又害怕下地獄啊,你好好想想啊,別下地獄啊,說不定上帝赦免你呢,我們做好事,要麽,我連你那份也一起,別下地獄啊,你不知道啊,那得多疼啊。”


    埃裏克本來想鄙夷:誰稀罕上帝赦免不赦免我,他是和我什麽關係有資格判決我。但看看道林糾結萬分的模樣,便說不出口了。他凝望著道林的藍眼睛,想著道林也不是第一次問這樣的問題了,道林的性格並不是這樣刨根究底的,所以為什麽他要反複問這個問題呢?這實在是太反常了。這背後絕對有原因,埃裏克隱隱感覺到,埃裏克似乎還有事瞞著沒有告訴自己。


    既然埃裏克察覺到這樣的事,他就不可能置之不管,他一定要找出道林瞞著自己的事是什麽,道林說自己花心濫情,難道是移情別戀了?


    埃裏克沉著氣,放道林獨自出門,再悄悄跟蹤他,一連大半個月,什麽也沒有發現,沒有任何可疑的,道林就和平時一樣,或是去給孤兒院的孩子們送書籍和衣服,或許給老奶奶送籃麵包,埃裏克想了想,道林應該沒那麽禽獸吧。


    這天道林去歌劇院,埃裏克嘴上說不一起去,其實偷偷跟著,鑽進地下通道裏,他幽靈一般行走著,沒有半點腳步聲,走著走著,從右邊傳來低低的哭泣聲,埃裏克停駐腳步,側耳傾聽了一會兒,辨認出這是個小女孩的聲音,似乎還在說什麽,他有點好奇。


    走近以後,終於聽見了小女孩在哭著說什麽,“爸爸,小克裏斯汀好想你……”


    “你為什麽要離開小克裏斯汀呢,他們說你是被神帶走了,神為什麽要把你從我的身邊帶離呢?”


    “我很難過,爸爸。”


    “她們欺負我,可我沒辦法告訴別人。”


    “爸爸,你說讓我聽從神的旨意,那麽,神啊,我該怎麽做呢?”


    埃裏克聽得不屑,向神祈禱有什麽用,還是自己振作起來吧,誰欺負你,你就報複迴去啊!也懶得再聽下去,抬腳轉身準備離開。就在這時,小克裏斯汀雙手合十,對著麵前如豆的燭火,低頭閉眼,虔誠地唱起一首聖歌來——


    振作吧,現在


    白晝逝去,心自寧靜守候


    振作吧,現在


    在黎明之前,心仍然平和


    ……


    而後我將展示我們的歸屬之地


    看著昏暗降臨


    人們迴歸本原


    ……


    他們的眼中會重現光彩


    脫離暗夜,迎來黎明


    小女孩的歌聲在空曠的地下暗室裏迴蕩著,埃裏克發現自己居然從頭到尾聽完了,他記起來,道林以前似乎是說過,歌劇院的芭蕾舞團是有個叫克裏斯汀的小女孩,還誇這個克裏斯汀唱歌特別好聽。


    埃裏克走了幾步,又折迴來:不對,暗室被這小女孩發現可不好,萬一她找進來,遲早要找到自己和道林的秘密住處,這樣可不行——我得把她嚇走,叫她不敢再來!


    這樣想著,埃裏克故意壓低聲音,威嚴地兇巴巴地說:“你吵到我了。”


    小克裏斯汀嚇了一跳,但還是鼓起勇氣問:“你、你是誰?”


    “你說我是誰呢?你吵醒我,還真敢先發問。”


    “你是神嗎?”


    聽到小女孩居然還敢接著問,埃裏克有點不耐煩,居然沒被嚇走,這小女孩膽子也不小啊,“不是,我是魔鬼,快滾吧,再不滾我就吃掉你!”


    埃裏克恐嚇的話語在四壁撞擊迴蕩著,克裏斯汀哆哆嗦嗦站起來,提著裙子左顧右盼,感覺聲音是從上下左右四麵八方包圍過來的,她拿起那一小截白蠟燭,害怕極了,“對不起。”然後趕快逃跑了。


    埃裏克哼了一聲,料她也不敢再來了。


    小克裏斯汀迴到宿舍房間,抖的和秋風中的葉子一樣,她脫了鞋子,趕緊爬上床。


    隔壁的小梅格從被子裏鑽出腦袋,問,“你怎麽了?克裏斯汀,你去哪了,這樣晚才迴來,我好擔心你啊,我到處都找不到你。”


    克裏斯汀咬著牙怕的直打牙顫兒,根本說不出話來。


    梅格艱難地離開自己的被窩,鑽進小夥伴的被窩裏,“好啦,你一定很冷,我來幫你暖和一下,別害怕,克裏斯汀,我在這兒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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