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花香便越漸清淡,直至再不可聞。這眼前,隻有一株桃樹,桃樹之後,就是林定的居室。


    陸散站定,視線沒有半點偏移,直接落在那一株小桃樹上。


    這株桃樹隻有人高,樹幹也不過人腰般粗細,葉碧枝幼。


    陸散定定看了一會,忽然抬頭,目光在這周圍轉了一圈,最後才重又落在那株小桃樹上。


    “還不出來麽?”


    話音落下,除了風吹葉動,這周圍卻還是一片寂靜,全沒有人應聲。


    陸散眉眼不動,甚至連聲音都沒有半點波動:“一定要本尊來請麽?”


    還是沒人應答。


    陸散這是在自說自話。


    他又等了一會兒,忽然低垂眉眼,看著自己的指尖。


    不知何時,指尖上一道靈光纏繞。靈光周圍有點點光屑纏繞飄搖,隨風而動,卻總是不離左右,像是環繞著星辰萬年的星環。


    就在指尖抬起的瞬間,有風卷起,一個人悄悄地站在了那株小桃樹身側。


    這個人,陸散眼熟。雖然未曾見過,但這副相貌,陸散曾帶了千百年。


    他彎起唇角,斜飛的長眉帶出幾分情緒,但眼睛裏卻沒有笑意:“一隻,桃妖?”


    微風撩起他的青絲,又帶起他的袍角,越顯這人淩然絕塵,風姿卓絕。


    但他看著陸散的桃花眼中,也沒有笑意。


    “陸爾。”


    陸散雙手隨意垂落在身側,有無形氣息自然勃發,繚繞身側,遮去這極其纏綿的微風。


    “這相貌,換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之後,是如刀似劍一樣凜冽的氣勢。


    稍有半點遲疑,就是狂風暴雨。


    那桃妖卻還是沒有動,他罕見地抬頭,迎上陸散森冷的眼,伸手理順自己有些亂了的發,彎唇笑:“不。”


    陸散身體不動,隻抬手輕輕一招,手上赫然多出了一道木氣。


    碧青色的木氣化蛇,乖順地落在陸散掌心裏,甚至還慢慢地遊動。


    桃妖臉色一白,轉眼又轉為紅潤,他抬頭看著陸散,眼神一狠,也不見他有什麽動作,就見這一片桃林中,不知何處冒起了騰騰的粉色霧嵐。


    緊接著,周遭風聲大盛,霧嵐翻攪,匯聚成妖豔的緋紅,這細密纏綿的霧嵐中,又夾雜了淺淺淡淡格外沁人心脾的桃花香氣。


    桃花瘴。


    這一片桃源裏,沉積了萬萬年的桃花瘴。


    陸散神台空明,隻眼看著眼前迷霧籠罩,依舊沒有動作。


    但他沒有動作,不代表其他人沒有動作。


    就見眼前無邊霧嵐一頓,洞天上方還是藍天金烏的天穹,不知何時堆聚了層層的烏雲,纏綿細密的東風,也被瞬間抽離。


    這片天地,轉眼從暖煦的春日轉作最為沉悶的夏日。


    那個桃妖抬頭望著天空,終究還是沒有動作。


    桃林裏,憑空冒出了一個農夫。他手裏提著一柄斧頭,就站在陸散和那桃妖的不遠處。


    這農夫順手拿過搭在肩膀處的布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躬身對著陸散一禮,才轉頭對著那個桃妖說:“桃夭,你要對先生做什麽?”


    桃夭沒有搭理農夫,隻抬頭看著這片天空。


    被他這樣晾著,農夫也不當一迴事。他沒再看桃夭,又躬身對著陸散一禮,笑道:“先生,如果有需要,請不要客氣。”


    陸散點頭還禮,眼睛裏第一次浮起笑意:“那就勞煩了。”


    農夫沒有半點在意:“先生這話外道了。”


    這話落在陸散耳裏,卻更讓他心情大好。


    農夫和陸散道別,也沒再理會桃夭,又像來時的那樣直接消失了。


    天空再也無法承受這堆積的雲層的重量,豆大的雨滴打落在整個桃源裏,又像往日一樣無聲無息地落入地麵,但布滿了整個桃源的緋色霧嵐,乃至這淺淺淡淡的桃花香氣,卻像是被什麽人拿了一塊抹布,漫不經心但又趕緊快速地直接抹去。


    無人看見,桃夭仰望著天空的臉色已經變得慘白,連一絲血色都沒有了。


    他終於低頭,卻沒有看陸散,隻掃視著這片桃源裏的所有桃株。


    桃株被這密集豆大的雨滴澆淋,桃葉更顯青碧,桃瓣也被這透明的水珠襯得粉白剔透。


    可,桃夭閉了閉眼睛,聽著耳邊此起彼伏的慘嚎聲。


    他沒有睜眼,相貌卻開始發生變化。眉眼被抽長,臉型更窄,唇線拉薄。


    這相貌,和剛才比,已經沒有半點相同了。


    陸散掃了一眼,點點頭:“嗯。”


    渾身被打濕了的桃夭襯著那一張煞白的臉,顯得很狼狽。他咬了咬唇,也沒整理自己,直接躬身下拜道歉:“是小妖打擾先生,又對先生出手,實是冒犯先生,請先生責罰。”


    陸散一抬手,毫不在意:“念在你初犯,這次就算了吧。若再有下次,可就不是這麽簡單便宜了事了。”


    他伸手將那道木氣收起,直接轉身離開,也還是沒多做什麽動作,但其實也根本不需要他做什麽。


    雨停雲開,不過是他這麽一句話的事兒。


    層疊的雲層悄無聲息地散去,露出照舊輝耀的暖陽,隻轉瞬間,暖風漸起,春迴大地。


    桃夭低著頭,站了好一會兒,忽然開口問:“我是不是,很狼狽?”


    那個農夫,不知什麽時候又站在了他的身後。隻是這農夫手裏,已經沒有了那柄斧頭,反拎著一個木桶。


    木桶不大,也隻裝了約莫一指深的水。


    農夫從木桶裏拎出一個木勺子,勺了水澆灌在這株小桃樹的根部。


    他一邊澆著,一邊認真點頭:“是很狼狽。”


    桃夭沉默,但臉色也已經沒有先前煞白那樣恐怖了。


    農夫仔仔細細地澆完這水,站起身拎著木桶,看著桃夭,照舊認真:“先生還沒有出手呢。”


    不,他出手了。


    桃夭沉默,感受著冥冥中多出的一點牽連。


    隻要那頭一個念動,他就會失去對自己身體的掌控。


    農夫見桃夭不答,也沒理會,自顧自地勸解:“現在不是當年,先生心裏有老爺,現在,就隻等著老爺歸來了。這麽多年了,你也該放下了。”


    說完,他直接轉身就走,沒有再繼續勸說。


    這事,旁人說得再多,也是枉然。


    放下?桃夭彎唇想要笑,但唇角動了動,卻怎麽也提不起來。


    怎麽放下?!他要怎麽放下?他又怎麽舍得放下?


    桃夭轉頭,看著自己身前的方向,看著那個緊閉著門窗的居室。


    一個恍惚間,他似乎又看見那個清冷淡漠的青年修士。


    他站在窗前,手提一支倉毫,認真低頭繪畫。清風吹過他的花瓣,帶著他的花香,悄然落在他的發間。


    而他毫不在意,隻在低頭的瞬間,抿出淺淡卻溫柔的笑意。


    或許是那時的春光太過美好,又或許是當時的自己太過懵懂單純,但那個人,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深刻在他的每一處。


    這還要他怎麽放下!


    桃夭眼底閃過一絲紅芒,旋身一轉,飄散在這煦和的春光之中。


    陸散迴了靜室,也沒急著穩固修為,翻掌從須彌天地珠裏取出一小塊漆黑的甚至還散發著淺淡桃花香氣的桃木。


    他將這塊桃木拿在手上,細細打量了一會,覺得適合,才伸手引出一道像蛇一樣的木氣。


    木氣落在陸散空置的那隻手掌上,還很是靈活地左右遊動了一番。


    陸散心念一動,木氣立刻乖順下來,由著陸散將它拍入那塊桃木裏。


    桃木隱隱一陣扭曲,瞬間化作一個木偶。木偶的眉眼,和桃夭極其相像,就連周身的氣息,也都一般無二。


    陸散看著這個閉眼的小木偶,撇撇嘴,取出一個玉盒將它封了,直接扔進須彌天地珠中就不作理會。


    陸散換了個坐姿,低垂著眼瞼,伸手點上自己的膝蓋。


    要不,這次出關之後,再往紫荊山上走一趟?這麽長時間都沒有聯係,難道林小定還沒有搞定他師傅?還在那個什麽三關裏?


    他這次去的話,歸雲子怎麽著也不會再對他動手了才對?畢竟啊,這些時日下來,他應該是能想開一些了的。


    那就這樣定了,這次出關後,就去找林小定好了。


    陸散抬起眼瞼,端正坐姿,五心朝天,沉入最深的定境之中。


    他的丹田裏,麵目清晰眉間閃爍靈光盤膝靜坐的元嬰忽然睜開雙眼,眼中神光大盛,他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道袍,道袍上星光閃爍,引動虛空中的周天星力降落在他的身周。


    隻見這本就靈氣濃密的靜室裏,又添了一道薄薄的星光。星光在陸散身上披上一層寶衣,寶衣華光閃爍,又被沉入定境的陸散吞入腹中,滋養丹田處的元嬰。


    這時,紫荊山上,林定睜眼看著上首的歸雲子,躬身一禮,口稱:“前輩。”


    歸雲子看著林定,眼睛裏帶著亮光,忍不住叫好:“好好好!”


    但好在哪裏,他也沒有和林定細說。


    他從長榻上起身,親手理了理衣裳,才又在長榻上端正坐了:“好了,拜師吧。”


    林定上前跪下,行拜師大禮:“弟子林定,拜見師尊。”


    叮,玩家林定通過尊者拜師考驗,拜入道君歸雲子門下,為歸雲子嫡傳弟子。


    歸雲子看著林定,伸手從旁邊拿過一顆寶珠:“今日你拜入為師門下,為師賜道號定真。這是天善珠,乃上古異寶,效能驚人。你當小心使用。”


    叮,玩家林定得道君賜下道號,定真。


    叮,玩家林定獲得上古異寶天善珠。


    叮,玩家林定成功開啟拜師係統,獎勵功德三千。


    叮,係統公告,請各位玩家注意,有玩家成功拜師,開啟師徒係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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