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阿波羅斯心驚膽戰著過了一天。這一日,他的心情先是飽滿而富有激情的,本想再花一日時間完成作品中的畫龍點睛之筆。


    然而事與願違,上天似乎總要與他開玩笑,竟讓他畫作中的兩位女子突然萌生了外出冒險的想法,他的心情由此霎時變得沉重起來。


    這一憂心忡忡的狀態直至紫釵和蘇青於傍晚歸來時雖然得到緩解,但是未過多久,沒看見另一位女郎身影的阿波羅斯卻變得較之方才更為急躁,在漫長夜色中等待慕容嫣和白鳳,業已耗盡他的耐心。


    他敞開了門,點滿火燭,在畫室裏來迴踱步,甚至不惜有損風度,把將睡未睡的蘇青和紫釵都一並喊來守夜。


    “再過一炷香!再過一炷香他們還不不迴來,我們必須出去找人!”這個留著金色卷發的西域商人不止一次重申道,隨後他在心裏再三權衡利弊,三炷香的時間過去,卻依舊沒有任何行動。


    蘇青杵在大門邊站,麵向畫室內,有氣無力地迴道:“老板,已經好幾炷香了,還要不要出去找人?”


    “我也想出去!可我們是外來商客,隻消觸犯一條法令便會立刻引起重視,我的畫作還沒完成呢!”阿波羅斯歇斯底裏地講道,“我的畫作,還差兩個最重要的部分,若是最後無法完成,我阿波羅斯一定會抱憾終身的!”


    “那我們還是繼續等吧?”紫釵此時正乖巧地坐在茶台前熟門熟路地濯洗、擺弄茶碗和木勺,說:“有慕容姐姐在,他們一定能逢兇化吉!”


    “希望如此吧……”阿波羅斯道:“既然紫釵姑娘作為友人都如此樂觀闊達,我這個旁人倒也不必急躁,你們二位,不必陪著我這個傻子了。”


    說罷,蘇青便指使紫釵先行退下,自己倒是上前安慰阿波羅斯道:“我的尊敬朋友,阿波羅斯!我知道這幅畫對你很重要,你盡管放心,我現在就出去找他們,如果我還能迴來,那便證明他們相安無事!”


    說罷,蘇青拂袖離去,跨越門檻,正欲虛掩上門時,背後卻突然傳來紫釵的聲音:“公子,公子!你這是要到哪裏去?”


    蘇青見其故意壓低聲音,像是要傳達什麽秘密一樣走來,疑惑道:“紫釵,你不是迴房間休息了?”


    “蘇公子,原來慕容姐姐和白公子早就迴來了,白公子讓我們不要聲張,更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我們的行蹤和目的。”紫釵談話間,聲音越說越小,“他們發現了童耀的秘密……”


    蘇青聽罷,頓時了然,旋即轉身迴到阿波羅斯麵前,恭維道:“阿波羅斯先生,阿波羅斯先生!好消息,慕容姑娘原來早已歸來!”


    “啊?”阿波羅斯驚詫道:“她到哪裏去了?迴來也不讓小廝傳喚一聲。”


    蘇青訕笑道:“哈哈哈……阿波羅斯先生,你怕是不明白少女的心情。她呀,是到處遊玩,約會情郎去了!她和白公子連日勞累,明明就在身邊,卻幾無相聚談歡的機會,這時,定是不想讓人打擾的。”


    “原來,是美妙的愛情,糾纏住了她的身心?”阿波羅斯也心心相印地答道:“啊,少年和少女的感情,對我來說,這已經是過去了幾十個春秋的遙遠之事。隻是如今迴想起來,卻依舊美好啊!”


    蘇青順著對方的抒情感傷之意,繼續道:“是啊,阿波羅斯先生,所以,我想讓你再通融幾天,讓他們好好相處,不要被外人打擾。”


    阿波羅斯不忍因自己的一時之意而打擾別人的相聚,自是連連認可。須臾,他便收拾好心情,拜別蘇青,迴房歇息了。


    時過境遷,又到另一日的清晨。


    白鳳和蘇青相約,一人與慕容嫣去城西尋人,一人攜紫釵到極樂樓繼續監視童耀,二者的意願迅速達成一致,即刻動身。


    白鳳本以為此行不會有多少收獲,多半會是徒勞,他萬萬不會想到,那個名叫“瑕”的婦人對於童耀而言具有怎樣重要的意義。


    或許,他可以從瑕的日常生活軌跡裏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那位少年劍客和慕容嫣二人經過幾次三番的走訪問話,最終知曉西城乃是安置軍屬的所在。這些人原本大都是流犯或者俘虜之後,隻有極少數人原本就擁有正常的社會地位,而沃野鎮童家最是喜歡使用這些人力來為自己增添名望。


    童家人給這些人一個翻身做人、重新來過的機會,“走,上前線去吧!”


    在鎮子上沒人願意請他們做正當工作,人們不願相信苦役犯和俘虜,人們更願意相信長相光鮮、底子清白的人,這很正常,也是人之常情。於是,他們便不得不拿著最微薄的錢糧,去做最危險的工作,然後受到最淒慘的對待。


    但事實真的如同表麵所顯現的那樣簡單嗎?


    瑕,這名婦人是童耀麾下一名副將的遺孀。白鳳和慕容嫣不止一次聽旁人嘰嘰喳喳地討論道:“瑕妹子,可當真是個好姑娘!可惜丈夫替童將軍擋下了一箭,英年早逝了!如今當家的死了,家裏的老母、兒子,全都依靠瑕妹子一個人照顧。”


    這些閑話聽多了、講多了就會生厭,總不如親眼見證得來的一切印象深刻。所以,白鳳和慕容嫣還是來到瑕的家門前走了一圈。依結果所見,他們所知道的事實比起傳聞而言,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瑕生得矮矮小小,胳膊和大腿都很細,但是她依舊每日清晨都要到那一小塊耕地上開荒汲水,獨自一人搬來全家一天的用水,光著腳,在粗糙的沙石路上來來迴迴走好幾遍。


    有人要求給予她幫助,瑕隻是點頭笑笑,道了聲“不必”,隨即滿懷謝意地繼續往來趕路。


    而她的老母,則是一個垂垂老矣,隨時都可能會暴斃的虛弱老人,她負責照顧瑕的兒子,力所能及處,也隻是喂他吃喝、不讓他到處亂跑而已,但這位老者卻依舊顯得非常勞累困苦。


    農田上的辛苦勞作完成後,她迴到家裏繼續昨夜的紡織工作。不一會兒,便有富商前來低價采買收購她的刺繡。


    左右鄰居都知道瑕的女紅手工技藝高超,紛紛指責富商為富不仁,欺負一個寡婦不懂行情。瑕妹子不願趕走這樣一個算是穩定的行當,不得不站在富商這邊替他說話。


    “我知道大家都喜歡我做的刺繡,這位先生不辭辛勞來到這裏給我提供絲綢布料,讓我得以一展身手,卻不能忘記這份恩情,隻消價錢能夠支持我們一家人的生活便可。”


    瑕的衣著破落卻不顯邋遢,隻不過一站在名貴的絲綢身邊,就讓人不得不可憐起來——自古養蠶人,便不是身穿綾羅者。


    白鳳和慕容嫣見狀如此,相繼暗下決心,要以這一契機來獲取瑕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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