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那位被怪人擄走的千金小姐,前一刻還在被歹人威逼著押在地上走,隻不過是須臾之後,便突然上了房簷。此時她隻覺身子輕盈,卻又不是自己的雙腳在行動,而後輕抬雙眸才得以發現,是一位蒙麵俠客救了自己。


    趙小妹依偎在別人的雙手之間,像皇宮貴人懷裏的愛寵一樣,即使手腳都讓粗麻繩捆上了,也能在他人的保護下砥礪前行,穿梭於碧瓦飛甍之間。


    瞧著友人們的身影漸行漸遠,皆讓追捕者抓獲送監,而自己卻僥幸得救,小妹不免心生愧意。還沒問過救人者的來意,她便多次讓那位俠士將自己放下來,好看一看友人們的去向,為日後的救人計劃留個願景。


    可是那青衣俠士一路上蒙麵無語,隻是徑直帶著小妹逃出了陵城,來到了人跡罕至的郊野事農桑之處,然後方才幫趙小妹解下束縛,還她自由。


    小妹跟隨對方沿著灌溉農田的水道而行,意欲迂迴著走到官道上,再設法進城探一探消息。兩人有一段時間都是各懷心事,彼此不聞不問,好像剛才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似的,隻在路上了無興趣地走著。


    這樣的狀況直至那位青衣俠士禁不住酷暑,把臉上的麵罩摘掉,然後湊到水道邊上洗淨了臉,才讓一旁小妹驚覺對方身份與目的。


    “蘇青?你怎的來了?將白公子去向泄露給他人的,莫不是你這廝?”


    蘇青頗為悶惱地使細絹擦去臉上水漬,答道:“我這不是前來搭救你們了,你可知曉那‘瘋狗’究竟有多兇狠?若是我隨意指個方向搪塞過去,他日必會遭到尹千仇的報複。倘若他一時興起,血洗了我的‘玉滿堂’,屆時會有多少人無家可歸,多少人要因我而死去!”


    “你這厚顏無恥之徒!出賣朋友,又拿別人作借口?現在又唯獨把我救了出來,你膽敢發誓說沒有與那大漠金刀合謀?就為了算計我們,算計我?”趙小妹話音剛落,便借著盛怒當頭,突然生出一身怪力,趁著那蘇青被罵得狗血淋頭、六神無主之際,將他一把推到了水道裏。


    適才擦淨麵龐的蘇青,霎時又濕透了半身……


    不遠處的農田上有位正在耕種的老農以為這邊生出了事故,便拖著鋤頭走來噓寒問暖了幾句,卻讓那蘇青異常愉快地借故打發走了:“老伯,在下隻是與小妹玩鬧,無意失足陷坑,哈哈哈……”


    須臾,蘇青便披著一身“濕裳”,略顯無奈地站了起身,與小妹說道:“對方人多勢眾,而且還有披肩帶甲的猛士,你讓我如何救得了所有人?”


    “這……”趙小妹忽地哽咽道:“若是哥哥他們出了什麽事情,我發誓,一定不會放過你!”


    “小妹大可放心,我的陶老爹也被他們捉走了。我的名聲再怎樣狼藉敗壞,也不至於忘了昔日的養育之恩。”蘇青邊說邊打理著那身髒衣服,而後又像哄騙無知小兒一樣說著:“趙小姐便先屈尊跟在我身邊,蘇某在城外留了個落腳點,雖說不甚華貴,卻也足夠舒適,能夠讓你度過這段日子。”


    少傾,小妹苦於身邊無依無靠,卻又妄想救出自己的親人朋友,便隻能半推半就地順了這“大盜”的意思,跟在他後頭一直至黃昏才走到目的地。


    一輛馬車停在路邊,依傍著樹叢,兩匹高頭瘦馬在那裏駐足歇息,泛黃的光線透過樹林陰翳照在那,為旅人的落腳之處添上了更多的風塵仆仆。


    蘇青帶著小妹越過馬車旁的林子,來到樹林後麵某條不知名的小河邊上,不遠處便有兩個婦人在那打理著一頂帳篷和各色事務。


    那頂帳篷搭建在林蔭之下,是皮革製的圓形帳篷,看上去即使用刀劃上幾次也不會顯現出什麽傷痕,用來遮風擋雨的話,確是足夠的。加上這片林子作為天然的掩護,使得此地隱蔽非常,若沒有分派專人搜尋,是絕對無人知曉的所在。


    那兩個婦人見到蘇青歸來,紛紛簇擁而來,特別是見他一向愛惜的衣裳沾染上恁多泥濘,不禁表示疑惑。


    那位看上去稍顯文弱嬌媚的貴婦人,便是蘇青的心腹之人湘夫人,她一邊將自家主人引到帳篷裏,一邊關切道:“蘇公子怎的弄得一身泥濘,此行是否順利?”


    另一位相較活潑年少的婦人亦是和道:“蘇公子,先將衣裳拿下來,讓小奴去梳洗幹淨吧?”


    “紫釵,先去準備吃食,為我們的貴客接風洗塵,此處的事情交給我便是。”湘夫人話畢,便抬起一對讓雪白手套包裹著的纖纖玉手,隻是輕輕為蘇青寬衣,右手便倏然作痛,速速縮了迴去。


    那小奴紫釵便急忙上前關懷道:“小姐,你沒事吧?”


    湘夫人隻是微微搖搖頭,然後又繃著臉作勢要像往常一樣服侍蘇青。這一次蘇青很果斷地婉拒了,隻讓湘夫人坐到一旁休息,然後便徑自脫去了外衣,換上了另一套衣服,走到湘夫人麵前,相當愧疚地說道:“湘夫人,是我蘇青對不住你。若是夫人願意的話,大可不必留在我身邊。這件事情,實在不應該去拖累更多的人了……”


    這位看起來孱弱無比的女子,卻對這番話表現得極其亢奮。隻見她緊咬著牙關,看上去像是受盡了百般侮辱,幾欲落淚,卻又不輕易表露出任何情緒。最後,隻是輕輕地道了聲“是”便獨自走了出去。


    隨後小奴紫釵也怯怯地向蘇青和小妹各行了一個禮跟著走了出去。目睹了這起怪事的小妹,忽地憶起了先前白鳳等人帶來的消息,便謹慎地向蘇青問道:“那位湘夫人,是不是讓大漠金刀切掉了手指頭?”


    “唉,是啊……”蘇青尋了個空地,跪坐在上麵,又為自己與對方滿上兩盞茶,詳述起來,講道:“那日尹千仇這廝突然找上門來,逼迫我講出白鳳兄他們的去向。我起初本不想說出一點蛛絲馬跡來,隻是那尹千仇仗勢欺人,抓了在旁撫琴的湘夫人作為人質……要知道,這‘琴’,可是湘夫人的命啊……”


    話音剛落,帳外便倏然傳來幾聲悲戚的琴音。那是湘夫人經常彈奏的曲目——“湘君淚”。時不時的驟停極為不和諧自然,這樣顯而易見的瑕疵,卻反而加深了情感的真切,足以讓聞著傷心,見者流淚。


    絲弦上湧動的琴音,穿過唿嘯著的叢林,順著傍晚的餘暉,直達天邊。是在向誰人傾訴,或是在寄托著深厚宏遠的感情。總而言之,這是湘夫人與蘇青之間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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