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惡作劇之吻過後,兩人的關係已經是水火不容有你沒我了。


    這天吃飯時,他們又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吵了起來。


    韓佳駿一手握著一個小饅頭,人也不傻了,完全人精似的諷刺著:“你的胸部還不如小饅頭,就是個平板電腦!”


    淼淼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惱羞成怒道:“你才平板電腦,你全家都是平板電腦!說實話,你那裏就是個小牙簽,是我見過的最小的小鳥,我賭你根本就飛不起來!”


    單子文沒忍住,噗嗤一聲,噴了滿桌的米飯。


    韓佳駿把小饅頭塞進單子文的嘴巴裏,臉陰沉沉的,仿佛風一吹來就會飄出雨滴。他指著淼淼,叫囂道:“單子哥哥,我要告她!”


    單子文啃著饅頭,眼裏閃過精光,樂滋滋道:“誹謗罪嗎?可是,要是老板娘讓你當庭脫褲,來證實她所說的不是假話,駿少,你要脫嗎?”


    “哈哈!”淼淼瞧著韓佳駿的吃癟樣,雙手叉腰,笑的極為張狂。小人得誌這四個字就是用來形容她現在的神情。“單子,等下我做好吃的給你吃。我們不要給韓佳駿吃。”她在韓佳駿的怒火上又扇了一陣風。


    單子文徹底叛變了,搖著紙扇,笑眯眯道:“對,饞死他!跟美女接吻,不偷著樂就算了,還天天擺臉色。看來跟沈伊在一起久了,也跟她一樣做作了。”


    淼淼是第二次聽到沈伊這個名字,饒有興致地詢問著單子文:“沈伊是誰?”


    “駿少的前女友。一個很有才華的小提琴演奏者。”


    “哦——”淼淼摸著下巴,發表了自己的看法,“沒想到韓佳駿這麽幼稚的男人也能交到藝術家女朋友。看來錢是萬能的。”


    “no,no,no,”單子文搖著手指,為老板樹立正麵形象,“駿少跟你在一起,才變得這麽幼稚。以前的他可是成熟穩重的都市精英。喜歡他的女人無數,他獨獨就看上了沈伊。”


    單子文不想在現任老板娘麵前提起前任老板娘,話鋒一轉,看著她眼下的烏青,關懷道:“老板娘,你別再翻那部恐怖小說了。你瞧你自己,都成一隻女鬼了。”


    一直插不上嘴的韓佳駿逮到機會,陰森森地嚇唬著淼淼:“是啊。書中的女鬼會跑出來,把姐姐抓走。誰讓你每天都在研究她。”


    “你少嚇我!”不過昨夜,她竟然聽到了女人低沉的哭泣聲。那哭聲說不出的幽怨悱惻、悲涼淒慘,讓人心裏不自覺的升騰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淼淼嚇得蜷縮在被窩裏,秉著大氣,極其艱難地捱到了天亮。


    她越想越恐怖,連飯都不吃,跑到附近市集買了一堆辟邪之物。經過玩具店時,眼尖地發現了仿真度極高的玩具蛇。


    ……


    男人驚恐的慘叫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這叫聲是多麽的美妙,淼淼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從長久的厭氧狀態中活了過來。她哼著小曲,洗完熱水澡後,迴到電腦前繼續翻譯。


    咕隆隆——


    一陣悶雷響起,隱隱的,沉沉的,從遙遠的天際滾動而來。一道耀眼的藍光急驟而過,隨即就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雷,天崩地裂般的響徹大地。


    淼淼正憋著股氣,響雷猛然在耳邊炸開花,嚇得她差點從椅子上摔了下去。她安撫了下脆弱的小心髒,繼續戰戰兢兢地敲打著鍵盤。


    小說進展到了關鍵情節。女鬼瑪麗安出現了。她在電梯裏向男主人公亞瑟伸出了魔爪。


    淼淼神經兮兮地捏著十字架,遲緩地、哆嗦地扭過頭,確認身後沒有那些可怕的東西,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鬼什麽的,根本就是自己嚇唬自己。怎麽可能存在呢?這樣想著,淼淼如釋重負地轉過身。


    就在這時,深黛的夜幕被撕開了一道極長極狹的口子,耀眼的白光從天而降,像一條渾身帶火的赤練蛇,照亮了烏黑的蒼穹,也照亮了空寂的陽台。


    一個白色的身影赫然出現在陽台上!


    淼淼全身的血液頓時凍僵了。她的後背浸滿寒意,心跳也漏了一拍。


    她使勁揉了揉眼睛,又狠狠掐了下大腿,確定那不是自己的幻覺,才驚恐萬分地從口袋掏出一串佛珠,牢牢地抓在手上。


    那團白影打開陽台的門,朝她的方向飄了過來。


    “別過來!”淼淼嚇得一屁股摔到地上。她一手捏著十字架,一手攥著佛珠,漂亮的雙眼中充斥著濃烈的恐懼,蒼白的嘴唇戰栗著吐出“阿門”“阿彌陀佛”。


    周圍的空氣仿佛滲了膠,一點一點的凝固起來,沉重得她快喘不上氣。


    那團白影突然平伸雙臂,直著膝蓋朝她跳去。


    難不成是僵屍?淼淼飛快地從桌底扯出一串蒜頭,掛在脖子上。眼見白影僵屍即將撲來,她瑟瑟縮縮地躲在牆角,將頭深深地埋進臂彎裏,整個人繃成了一根即將斷開的弦。


    “哈哈,膽小鬼,真沒用!”


    淼淼聽到熟悉的聲音,猛地抬起頭。那個殺千刀的韓佳駿,居然套著個床單,裝鬼來嚇她!


    雨越下越大,鋪天蓋地從天空傾斜落下,打的窗戶啪啪直響。風使勁地吹著,榕樹的樹枝被狂風吹得喀嚓作響。響雷一個接著一個,伴隨一道道閃電,震耳欲聾。


    盛夏的雷陣雨,向來是來勢洶洶的。


    突然,電路啪啦啦的響了一下,四周陷入了一片漆黑。


    “怎麽迴事?”韓佳駿驚恐的叫聲再次傳來。


    淼淼劃開手機屏幕,不慌不忙地說:“迴二少爺,停電了。應該是保險絲燒壞了。”


    “那你快去修好!”韓佳駿焦急地下著命令。


    淼淼翻了個白眼,一邊尋找手電筒,一邊淡淡地迴道:“二少爺,對不住了,丫頭我做不到。”


    韓佳駿暴跳如雷地喊了出來:“做不到也要給我做到!你就那麽沒用嗎?”


    “對,二少爺您說的極是。我是沒用。說好了衝喜,結果你還是繼續犯傻,老爺子繼續昏迷。”淼淼到處都找不到手電筒,想起韓佳駿那裏有,來到他的房門口。


    “二少爺……駿少……韓佳俊……佳駿……”淼淼變著花樣叫他,久久得不到迴應,便摸黑走了進去。


    手機屏幕的亮度有限,但足夠淼淼看清楚了——韓佳駿躲在被單中,全身抖的像秋風中的落葉。


    她猛然想起來了,王管家說過韓佳駿怕黑。


    “佳駿,你記得把手電筒放在哪裏嗎?”一陣沉默過後,淼淼歎氣道,“你把眼睛閉上。看不見,就不會害怕了。”


    還沒走遠幾步,背後響起了韓佳駿孤獨無助的聲音。“淼淼……姐姐,我害怕,你別走。”


    如果淼淼沒記錯的話,這是韓佳駿第一次在她麵前展示了自己脆弱的一麵。


    她迴想起了十五年前的那個雨夜,那時那個小小的自己不是也跟韓佳駿一樣,害怕得瑟瑟發抖嗎?她忍不住爬上床,掀開被單,於黑暗中摸索到他的手,緊緊地握著,說:“我跟你說過小花妹吧?它死的那天晚上,也是下了這麽大的雨。我抱著它冰冷的身體,從蔡家跑了出來。”


    淼淼加軟了聲音,繼續說:“我不停地跑啊跑啊,全身都濕透了,鞋子也跑沒了。天上一直打雷,我嚇得不敢前行,隻好躲在一個滑滑梯下。後來,秦朗哥出現了。他拉著我的手,對我說,隻要牽著他的手,我就不會害怕。神奇的是,我就真的不再害怕了。佳駿,我也想對你說,隻要牽著我的手,你就不會害怕。”


    她的聲音溫和又有力,在雷聲大作的夜晚,有一種讓人信任的魔力。韓佳駿迴握住她的手,慢慢的,停止了發抖。


    她不知道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情,但一定是刻骨銘心的恐懼,才會讓他怕成這樣。


    淼淼輕輕地拍著他的背,如同哄著一個小孩一樣哄著他,“佳駿,乖,不怕了,不怕了。”


    半小時過去了。


    淼淼心想韓佳駿已經入睡,正要離開,聽到一聲驚慌的“別走”。韓佳駿抓著她的手,使勁一拉,她整個人就倒在了他的懷中。


    離的太近了,他身上的味道清晰可聞。沐浴露淡淡的檸檬香,還有男人獨有的仿似麝香的味道,一下子包圍了她。


    她繃直了身體,心在狂跳,唿吸頻率完全被打亂了。淼淼敢發誓,這是她這輩子最緊張的時刻,沒有之一。


    “給我講個故事吧。”黑暗之中,他的聲音給人一種溫柔的錯覺。


    “故事?”淼淼幾乎變成了啞巴,壓根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了,深唿吸了一口,才緩緩講道,“那我給你講個我最喜歡的童話故事。叫《小王子》。故事是這樣的。小王子孤獨地住在一顆隻比他大一丁點兒的小行星上。陪伴他的是一朵他非常喜愛的玫瑰花。但玫瑰花的虛榮心傷害了小王子對她的感情。小王子告別小行星,開始了遨遊太空的旅行。


    第一顆星球上住著一個國王。國王穿著用紫紅色和白底黑花的毛皮做成的大禮服,坐在一個很簡單卻又十分威嚴的寶座上。


    當他看見小王子時,喊了起來:‘啊,來了一個臣民。’


    小王子思量著:他從來也沒有見過我,怎麽會認識我呢?


    他哪裏知道,在那些國王的眼裏,世界是非常簡單的:所有的人都是臣民。


    ……”


    夜已深。雨聲漸停,萬籟俱寂。除了遠處那一兩聲蟲鳴,再有的就是兩人輕緩的唿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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