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是在做夢,在山上發生的事情也是做夢。


    重新踏上征程的時候,她還專門帶著大家順著原路去找那座山,但是在山腳下轉了好幾天,始終沒有找到入口。


    到最後她自己都放棄了,那個地方可能真的跟桃花源一樣,機緣巧合之下能誤入,帶著目的反而找不到。


    瞧見殷清瑤喪氣,邵雲舒安慰道:“沒事,世外高人的居所若是能被常人隨便闖入,那就不是世外高人了。我們都信你說的是真的。”


    “我們在外行軍的時候也遇到過很多說不清楚的事情。比如山林裏白天風平浪靜,一到晚上就鬼哭狼嚎,你猜是什麽原因?”


    邵毓寧的興致一下子就被勾起來了,追問道:“什麽原因啊?”


    殷清瑤癟癟嘴,說道:“樹上有樹洞,晚上山間氣溫變低,刮風的時候就會發出類似哭喊的聲音。聽起來毛骨悚然,但是真進到林子裏,又什麽都發現不了。”


    “以前的人不知道,就以為山林裏鬧鬼。”


    邵雲舒本來想顯擺一下,結果沒成功。


    “清瑤你好厲害啊!這都知道!”


    邵毓寧對殷清瑤崇拜的五體投地,“你還知道什麽趣事兒都跟我說說!”


    自打金城跟邵毓寧之間的窗戶紙捅破之後,邵雲舒就發現金城看自己妹妹的眼神不太對,嘴邊還總是噙著若有若無的淺笑,一臉春風得意的樣子。


    他心裏有點不爽,湊過去眼神示意了一下狗腿地攬著殷清瑤腰的邵毓寧。


    “你不吃醋?”


    殷清瑤習慣穿男裝出門,穿上男裝的少女看起來頗有幾分英俊瀟灑,邵毓寧沒忍住在她腰上捏了一把。


    “清瑤,你腰這麽細,哪兒來的力氣呢?”


    殷清瑤打掉她繼續往上的手,低聲警告道:“你給我老實點兒!”


    女孩子之間熟到一定程度,也會開一些有色的玩笑,邵毓寧吐吐舌頭,盯著殷清瑤的女性特征看。


    大家都騎在馬上,她們兩個走在前麵,殷清瑤推開她快趴到自己身上的腦袋,隱晦的提醒她。


    “矜持點兒!你在……麵前敢這樣?”


    她眼神向後,示意金城看著。邵毓寧耳朵尖兒紅紅的,行為上收斂了一點,嘴上卻不服輸。


    “我怎麽不敢了……早晚,早晚不都有這一天?清瑤,你打算什麽時候嫁進我們家……”


    一天要被催婚八百遍的殷清瑤徹底沒了脾氣,她過了年才十五啊,但凡她現在年齡再大點兒,根本就不用催……


    少年人的年輕活力和舉世無雙的容貌身材,都深深地吸引著她啊……


    “女人,我勸你別惹我生氣!”


    殷清瑤像個高冷的男神,咯咯笑著的邵毓寧像是一隻小妖精,時不時地伸手在男神身上摸一把……


    後麵看著的兩人:“……”


    畫風好像確實有點不太對。


    金城發現他跟邵毓寧之間的窗戶紙捅不捅破跟他好像沒多大關係,現在跟之前唯一不同的是,邵毓寧跟殷清瑤的關係比以前更膩歪了。


    他家的小妖精時不時的就要去撩撥好兄弟家的小未婚妻。


    他跟邵雲舒在場好像影響她們發揮。


    邵雲舒的臉更黑了。


    縱馬上前去將兩人隔開。


    “毓寧,矜持點兒,這是在外麵,京城貴女的規矩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在外麵拉拉扯扯的像什麽話?”


    邵毓寧白了他一眼,將這話記了一路,晚上到客棧,迴到房間把房門啪的一關,鼻尖差點撞到門的邵雲舒怒了,拍著房門問道:“等會兒不吃飯了?”


    裏麵傳來邵毓寧淡然的聲音。


    “我們等會兒在房間裏吃,你們就別進來了,我跟清瑤要洗漱更衣,男女七歲不同席,以後咱們吃飯也得按照規矩來。”


    邵雲舒在門外踱步走了兩圈,忍住了要揍她的衝動。


    不是所有客棧的客房裏都有兩張床的,這次的住的客棧房間裏就隻有一張床,吃過飯,邵毓寧爬到裏麵,掀開被子,像個三流的青樓常客一般拍著身邊的位置。


    “小美人,來躺大爺懷裏。”


    模樣痞帥,殷清瑤沒忍住笑了一聲,脫了衣服躺下,配合道:“大爺,您想怎麽玩兒?”


    “大爺想幹的事兒多了!”


    “討厭!”


    兩個人嬉戲玩鬧了一陣兒,邵雲舒跟金城趴在房門外麵聽得臉都綠了。


    金城抬頭說道:“你妹妹跟你媳婦,你自己管吧。”


    兩人其實沒說什麽露骨的話,但是女孩子家的嬉笑聲刺激著兩個大老爺們兒的神經。邵雲舒捂住金城的耳朵,將人拖進房間。


    “你不準出去。我去!”


    邵雲舒敲敲門,裏麵傳來了殷清瑤懶懶的聲音。


    “誰呀?”


    “我能進來嗎?”


    還有兩天就是八月十五了,他們所處的環境已經挺荒涼了,晚上氣溫低,從被窩裏出來需要披件衣服。


    殷清瑤披上衣服開門問道:“你有事兒嗎?”


    邵毓寧也披著一件衣服坐在床上往門口看,殷清瑤堵在門口,他也沒法進去。


    “我來提醒你們一下,晚上睡覺的時候警醒著點,再往西邊去有馬匪出沒,誰也說不準他們會不會半夜突然出現,就把客棧圍住。”


    殷清瑤哦了一聲,見他還不走,看著他的眼睛問道:“還有事嗎?”


    “沒,沒了。”邵雲舒也沒法開口,隻好說道,“你們早點休息吧。”


    殷清瑤關了門,熄燈準備睡覺。


    邵雲舒迴到自己的房間,金城曲著長腿靠在床頭,瞅他的神情就知道話沒說出口,他隻淡淡瞥了一眼就把手上的書放下了,整理整理枕頭準備睡覺。


    “裏麵挪點兒!兩個大老爺們兒睡一張床像什麽話!下次多要一間房,你搬出去!”


    這模樣,一看就是吃癟了。


    “你有氣別朝我撒,有本事你去隔壁打地鋪,當我願意跟你一個房間……”


    已經躺下的邵雲舒又坐起來,在金城胳膊上捶了一拳。


    “我妹妹喜歡你是不假,但是你這小子什麽時候對我妹妹也有想法?總不能跟哄小孩子一樣,她一表白,你就接受。要不是蓄謀已久,反應能這麽迅速?”


    金城也坐起來,看他半晌,突然笑道:“你猜……”


    邵雲舒把枕頭扔過去。


    “笑得春心蕩漾,我看你是想挨揍!要不再打一架?”


    金城抱著兩個枕頭躺下繼續睡覺。


    “不打,以前你不懂事我教訓就教訓了,誰讓你是弟弟。現在不一樣了,將來還得稱唿您老一聲二舅哥呢,我得敬著您老。”


    “你把我打傷了,迴頭再影響你們兄妹關係……”


    邵雲舒無語的看著他。


    “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悶、騷?枕頭還給我!”


    金城把枕頭原封不動的扔過來,邵雲舒躺下,琢磨著他話裏的意思,問道:“所以你到底什麽時候對我妹妹有想法的?”


    金城沒搭理他,隻是閉著的眼睛睜開,盯著掉皮的牆,迴想起了往事,除了軍營的記憶,就隻剩下忠勇侯府了。


    曾經他的規劃是先拚幾年,以後隨便娶個女人,生幾個娃,教他們習武,一輩子就這麽過去。


    現在,招惹上了那個愛哭的嬌小姐,他得更拚一點,至少要在京城買個豪宅,除了生活開銷,還得多賺一點,給他們家的嬌小姐買裙子買脂粉。


    至於他是什麽時候喜歡上邵毓寧的?


    不去糾結,也不去細想,或許他這麽拚,本來就是為了能更配得上她。到底什麽時候有這個想法的,他也記不清了,以前隻是不敢想……


    半夜殷清瑤迷迷糊糊感受到地麵的震動,烏騅長長的嘶吼了一聲,她立刻從床上跳起來,穿上衣服,把邵毓寧喊醒。


    邵毓寧也是經過大風浪的人,沒任何拖延的穿上了衣服,拿出匕首跟在殷清瑤後麵。


    殷清瑤將窗戶打開一條縫,兩人透過窗戶往外麵看。一陣嘈雜之後,街上亮起了火光。二三十匹駿馬上,二三十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提著大刀。大刀在火光下明晃晃的。


    為首一個是個獨眼龍,右眼上蒙著黑布,露出來的臉上還有一道刀疤。


    “將客棧給老子圍起來!”


    “是馬匪嗎?”邵毓寧順著火光看見外麵的人,問殷清瑤,“這些人從哪兒冒出來的?”


    殷清瑤嗯了一聲說道:“馬匪流竄速度快,不穩定,很難找到他們的老巢。你二哥還真是個烏鴉嘴!”


    客棧裏亂成一片,邵雲舒跟金城趁機摸進她們的房間。殷清瑤的房間正對著外麵的街道。


    “後麵大概有二十人,前麵人多點兒,二十八個,算是馬匪團夥中數目較為龐大的組織。擒賊先擒王,等會兒我跟金城一前一後去殺領頭的人,你們兩個掩護。”


    他們的配備很齊全,有弓箭袖箭暗器匕首,也有長劍大刀。


    金城用的是劍,邵雲舒用了一把刀身不那麽寬厚的細長刀,跟劍也差不多。殷清瑤拿弓箭給邵雲舒掩護,邵毓寧用袖箭。


    分工明確,隻需要找準時機就行了。


    兩人躲在暗處,殷清瑤搭上一支箭,在邵雲舒即將和馬匪頭子碰上的前一瞬,對著馬匪頭子的心口。


    馬上的人對危險感知度很高,察覺到有危險,側身避開了殷清瑤的箭,卻正好迎上了邵雲舒的刀,但是馬匪頭子反應很迅速,瞬間向另一側撲過去,邵雲舒追上去,一刀砍斷了馬匪頭子的胳膊。


    又一揮手,在他的痛唿聲還沒有發出之前,一刀斬下他的頭顱。


    出師未捷,馬匪中一陣騷亂,殷清瑤趁機幾支箭射出去,射中了好幾個人,同時邵雲舒手起刀落,就像砍菜切瓜一樣簡單,到最後,餘下幾個人見打不過騎著馬逃了。


    金城這邊沒有前麵順利,邵毓寧沒有上過戰場,也沒有經過訓練,跟他之間配合不算很默契,而且袖箭射程近,無法遠距離裏傷敵。


    邵雲舒這邊解決了馬匪,殷清瑤立刻調轉方向,反過來幫金城。


    有她的幫忙,金城這邊將最前麵領頭的馬匪斬殺,又殺了好幾個馬匪,前麵的馬匪潰散逃跑,他們無心戀戰,緊接著也都逃了。


    等馬蹄聲遠去,客棧中才有人敢開門出來。


    空氣裏彌漫著血腥味,邵雲舒將斬殺的馬匪一個個翻過來正麵朝上,問道:“有人認識這些人嗎?”


    客棧的掌櫃趕忙出來辨認,馬匪頭子的頭顱在地上一滾,早就無法分辨了,但是獨眼龍的馬匪不多。


    “這個獨眼馬匪應該是附近鳳尾嶺的馬匪李豹。”掌櫃擦擦額頭上的嚇出來的汗,“死了這麽多馬匪,需要跟官府報備一聲。還得請各位幫忙。”


    客戰中商隊的人出來幫忙將被斬殺的馬匪的屍首裝上車,又將被活捉的馬匪綁了送到官府。


    折騰一趟天都亮了。


    “老六不在,老六要是在這兒,咱們帶著人追上去,把附近的馬匪一鍋端了!”


    邵雲舒和金城身上都染了血,將髒了的衣服換下來交給客棧的夥計去洗,因為要趕路,來不及等衣服幹,所以髒衣服大多都是洗了拿到下次住的地方再晾起來。


    殷清瑤將用過的箭撿迴來,擦洗幹淨收好,細算下來,他們出來的這一趟,衣服兵器用的最多,時不時的就要補充。


    所以能省下來多少是多少。越往西邊去,這些東西越不好補充。


    “咱們今天還趕路嗎?”邵毓寧對自己沒幫上忙還有點介懷,“要是不趕路的話我也練習練習射箭,說不準下次就能幫上忙呢?”


    殷清瑤趕緊捂住她的嘴。


    “你二哥昨天晚上烏鴉嘴,你可別再說了。都沒受傷的話咱們還是繼續趕路吧。”


    大家都沒意見,被捂住嘴的邵毓寧也跟著點頭,殷清瑤覺得好笑,放開她說道,“有機會了還是練練吧,咱們人手少,關鍵時候,你也得當個勞動力用呢!”


    邵毓寧繼續點頭如搗蒜。


    “我都聽你的!”


    他們一行四人在人群中還是挺打眼的,畢竟男的俊,女的俏,年齡又都不大,路上稍微一打聽就能知道他們的動向。


    他們騎馬走得快,這條路上商旅都很少,偶爾有幾個行人也都很打眼。殷清瑤心裏算著,從早上出發到現在,從這條路上經過的行人一共過去了十二波。


    他們腳程不算慢,但是他們會停下來休息,這十二波人之中大概有兩三波一直間隔跟著他們,很像山匪中盯梢的人。


    這種盯梢的人一般隻盯著商隊,目的是為了打探商隊的虛實,很少用在行人身上。如今這些人,就像是專門盯著他們一樣。


    “不管發生什麽,咱們四個人不能落單。”邵雲舒叮囑道,“不管遇到什麽情況,我們四個也不能分開,我擔心是那些逃走的馬匪借機報複。”


    “咱們小心為妙!”


    又一批行人經過,殷清瑤喝了口水,說道:“掌櫃的跟我們說,鳳尾嶺上的馬匪大概有百十號人,李豹隻是個小頭目,算不得老大。我懷疑客棧掌櫃說的不是真話。”


    “看這個架勢,那群馬匪恐怕不止百十個人,他們的勢力,估計能把縣衙都端了。”


    三人視線一對,殷清瑤沒忍住咧嘴笑了。


    “又來大買賣了。要不要調兵?”


    她的表情……有幾分怪異,邵雲舒也發現了,遇到危險,他家的小媳婦不僅不害怕,反而比他跟金城都興奮。


    再看邵毓寧,一臉迷妹表情的看著殷清瑤。


    “我也要幫忙!”


    旅途中有兩個小女子,好像更有意思……


    “那我們重新布置一下。”邵雲舒拿樹枝在地上簡單的畫了個地圖。


    “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在慶陽府和平涼府之間,再往前去是鞏昌府,交界處屬於三不管地帶,這些馬匪到處流竄,鳳尾嶺很可能隻是他們短暫歇腳的地方。”


    “我們要調兵,最近的衛所就是去鞏昌府,但是來迴需要三天時間,可能來不及。”


    “或許我們可以智取。”金城在地圖上點了一處,“此處水草肥沃,很有可能有牧民。我們現在出發去買上一隻羊。”


    “買羊做什麽?”邵毓寧瞪著兩隻眼睛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羊跟馬匪有關係嗎?”


    金城已經習慣了她會提問,以前他是不會迴答的,因為有殷清瑤和邵雲舒會給她解惑。但是今天大家都沒吭聲,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媳婦該自己親自解釋。


    “我們生火做烤全羊。”


    “再……往裏麵加點兒料。”


    邵毓寧仍舊瞪著眼睛,眨巴了兩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料是蒙汗藥。


    “喔。那,馬匪要是不來,咱們的烤全羊不就浪費了?”


    “放心吧,馬匪已經盯上咱們了,估計今晚就會動手。太陽快下山了,咱們快點兒吧!”


    馬匪肆虐,牧羊的牧民天不黑就趕著羊群迴家了,他們費了一番功夫買了一隻大山羊。找了一處背風的地方,邵雲舒帶著邵毓寧就近撿了些柴火,金城跟殷清瑤將羊宰殺放血之後,掏空內髒。殷清瑤取出隨身攜帶的燒烤料,將羊肉醃製好。


    邵毓寧偷偷湊過來問道:“清瑤,你怎麽不摻蒙汗藥?”


    出門在外也不委屈自己的殷清瑤身上帶的有各種調料,她烤的肉香飄萬裏,躲在暗處的馬匪聞見香味,饞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烤全羊要烤很久肉才會熟透,殷清瑤盡心盡力的照顧著烤肉,就連吃遍京城美味的邵毓寧這會兒也是口水直流。


    “那些馬匪不傻,要是一開始就下了藥,他們不一定會吃。就我這手藝,你放心,保準他們吃過一次忘不了。”


    殷清瑤將處理幹淨的內髒也一起烤了,烤熟一塊兒先遞給她。


    “你先嚐嚐好不好吃。咱們得先吃飽。”


    餘光瞥見躲在暗處盯梢的人伸著腦袋張望,殷清瑤笑著將烤熟的肉切開片好,端到幾人麵前。


    那邊再也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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