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清瑤拄著拐杖衝她點點頭。邵榮毅禮節性地對她拱手,她也隻能用點頭迴應了,跟著去到屋裏。


    白鳳兒迴裏屋換衣服,梁慧雲打量著殷清瑤,笑道:“沒想到妹妹長得這般標致,之前送去的禮物可還喜歡?”


    她渾身上下都透露著教養,聲音也極好聽。殷清瑤知道她的身份是郡主,雖然梁家執掌天下的時間並不算太長,但是梁家原本就是金陵貴族,家中的女子從小的禮儀教養自然不會差,而且,品位不俗。


    逢年過節來往的節禮中,她送的禮物最文雅體麵。


    “郡主送的禮物都是極好的,隻是鄉下人不懂欣賞,反而讓明珠蒙塵了。”


    確實,在他爹娘眼睛裏,隻覺得黃燦燦的金子晃眼,對於花瓶玉石不是很懂。當她給父母科普完之後,他們雖然明白瓷器玉器才最名貴,但是也讓他們害怕拿出來磕著碰著,所以到現在還在倉庫裏擺著。


    梁慧雲並不在意地笑著說道:“聽你這番話,就知道不算蒙塵。不過是些尋常物件兒,打碎了就打碎了,不用太過心疼。”


    殷清瑤應了聲是,語氣俏皮地說道:“迴頭就安排上!”


    梁慧雲嘴裏含了口茶,聞言差點沒笑噴出來。


    白鳳兒換好衣服走出來。


    “賴媽媽,安排早膳吧。”說著在主位上落坐,看著兩人,“說什麽呢這麽開心?”


    邵榮毅把梁慧雲麵前的茶杯撤下遞給身後的丫鬟,桌子上被清理幹淨。


    “沒說什麽,就是提起咱們逢年過節送到汝寧府的禮物。我問清瑤喜不喜歡。”


    白鳳兒也來了興致,跟著問了一句:“那我送你的禮物你喜不喜歡?當時選禮物的時候,他們一個兩個的可沒少笑話我!”


    撒嬌的語氣一點也不像一個長輩,長輩問話怎麽會帶著一點興奮與期盼?怎麽會帶著好奇?


    殷清瑤笑道:“當然喜歡了,金子雖然晃眼,但是讓人心裏踏實,在我們鄉下人眼裏,金疙瘩銀疙瘩再多都嫌不夠。還沒謝過您送的禮物。”


    “可是剛才你還說喜歡我送的花瓶呢……”


    梁慧雲適時地插一句,讓殷清瑤哈一聲笑,為自己辯解道:“有個詞叫雅俗共賞,我雖然是個俗人,但是心中對高雅的東西也有期盼和向往,隻是鄉下不見世麵,多謝世子夫人幫我開闊眼界……


    一番話大家都是笑,白鳳兒伸手在她腦袋上親昵一點。


    “這馬屁拍得……”


    邵雲舒急匆匆趕來,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幅和諧的場景,他之前一直趕路,昨天早上起得早,又出了力,晚上睡得太沉,今天起晚了。等起來的時候去找殷清瑤,被告知她一早就來了主院。


    生怕她覺得拘謹,慌裏慌張趕過來,好家夥,一家人除了他,早飯都吃得差不多了。


    “娘,大哥,大嫂。”打了一圈招唿,邵雲舒在殷清瑤下首的位置坐下,丫鬟又拿上來一副碗筷,“娘,你也不等我就開飯了……”


    白鳳兒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兒地說道:“你也不看看什麽時辰了?你是咱家什麽重要人物?就連你爹下朝迴來晚了,都得吃冷飯,有口飯吃就不錯了!”


    被懟了一頓的邵雲舒幹脆閉上嘴巴不再吭聲,今天的早飯很豐盛,有小菜有饅頭,有粥和包子。一盤包子還剩下兩個,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他一伸手把盤子端過來,先在每個包子上都咬了一口。


    殷清瑤看得一頭霧水,這是什麽吃法?好像村裏的小孩兒為了搶吃的,在每個包子上都咬一口,宣示對包子的主權。


    再看一家人的反應,白鳳兒嫌棄地轉過頭不再看他,梁慧雲捂嘴偷笑,邵榮毅提醒道:“我都聽見爹的腳步聲了,你快點吃吧。”


    話音剛落,一個長滿絡腮胡的彪形大漢從外麵進來,殷清瑤被嚇了一跳,好不容易從對方的官服上看出來對方的身份,緊接著耳朵邊就炸了一聲。


    “臭小子,又跟我搶包子是不是?皮癢癢了!”


    邵澤完全沒看見屋子裏多了一個殷清瑤,毫不留情麵的上手就搶,邵雲舒一隻手抓著一隻包子,躲避的同時還不忘了往嘴裏塞。


    “要打出去打,慧雲在這兒,仔細傷著孩子,再說屋裏還有客人呢!”


    白鳳兒把他們往外趕,對此見怪不怪的一家人不忘了端一杯熱茶,坐在屋裏看熱鬧。


    下人端來一盤瓜子,邵榮毅抓了一把嗑道:“雲舒的功夫看起來長進不少。”


    梁慧雲看不出來,問白鳳兒:“娘,小叔在爹手裏能過幾招?”


    白鳳兒磕著瓜子說道:“以前抓兩個包子,最多吃兩口就被搶走了,這次不知道,咱們看著吧。對了,要不要開個賭局,有彩頭看起來才有意思。”


    邵榮毅猶豫著從懷裏拿出一枚玉佩放在桌子上。


    “我賭雲舒能吃完一個包子。”


    梁慧雲不懂,但是夫唱婦隨就是了,於是從頭上拔下來一根簪子。


    “那我也賭一個包子吧。”


    邵榮毅趕忙把她的發簪往旁邊挪挪。


    “別,咱們最好分開,我賭一個,你就賭半個,萬一輸了呢,咱也不至於輸的太多。”


    梁慧雲哦了一聲,改口道:“那我就賭半個吧。”


    白鳳兒眯眼笑笑,腦袋轉向殷清瑤問道:“清瑤你賭幾個?”


    殷清瑤有點迷糊,朝廷明令禁賭,這家人……想了想,把手上的金絲手鐲取下來。


    “那我就賭全吃完吧。”


    她的金絲手鐲是她自己設計的,用細金絲編成的魚骨形的鐲子,看起來簡單大方卻又十分華貴。白鳳兒眼睛一亮,雖然不至於失態,但是她是真的喜歡金子,難免多看幾眼。


    “我賭一個半,彩頭是金釵。”


    四個人,一人一個彩頭,然後大家就一起看著外麵纏鬥在一起的父子兩人。


    殷清瑤疑惑問道:“他們……為什麽要打?還有,毓寧不吃早飯嗎?”


    “毓寧昨天去打馬球,估計是累了,今天起得晚些。”白鳳兒漫不經心地說道,“不管她,雲舒從小調皮,他們父子倆從小打到大。他爹今天估計是手癢了,畢竟很久沒有暢快地揍人了!”


    殷清瑤聽得一臉問號,親父子為什麽要相愛相殺……院中竄上假山的邵雲舒被忠勇侯一把扯下來摔在地上,看得她都替他疼,目光不由看向坐在一旁磕瓜子的邵榮毅。


    感覺到她目光的邵榮毅嗑瓜子的動作一頓,也沒把她當外人,解釋道:“忠勇侯府不需要一個精明能幹的世子。”


    殷清瑤一陣尷尬,弄得好像是隻有她護著邵雲舒一樣,人家才是一家人呢……


    忍不住臉上一紅。


    自古陪著君主打天下的功臣,最後好像都沒有好下場。沒想到這個道理,當局者竟然比她明白。


    “跟我相比,雲舒肩上的擔子更重,自然也更辛苦。”


    殷清瑤恍然,原來是這樣,應該平庸,但是又不甘心平庸。


    怪不得邵雲舒小小年紀就要去軍營摸爬滾打。


    邵澤身上的官服寬大,讓他的動作有點不利索,邵雲舒像一隻兔子一樣從他袖子底下鑽過來鑽過去,趁機把最後一口包子塞到嘴裏,迴頭衝屋裏的幾人揮了揮手,一個後空翻向後跳到假山上,伸出兩隻手掌喊停。


    “臭小子,看來在軍營裏沒偷懶,沒丟忠勇侯府的臉!”


    好不容易把包子咽下去,邵雲舒無奈道:“爹啊,咱能不能商量一下,打架的時候能不能不吃包子,我怕我噎死,墮了您的威名,到時候傳出去多丟人啊!”


    邵澤的臉耷拉下來,朝著他揮出一掌。


    “我幹脆現在就揍死你得了!”


    邵雲舒笑嘻嘻地躲過去,衝進屋子裏,看見桌上擺的彩頭,毫不客氣地全部扒拉到殷清瑤麵前,嘚瑟道:“怎麽樣,我厲害吧,讓你贏了這麽多彩頭。”


    “娘,趕緊給我盛碗粥,真的快噎死了!”


    邵澤整理了一下衣服,進來坐下。大家趕忙收了瓜子,把桌子收拾出來,下人重新上了一桌早餐,父子兩人打鬥半天,將桌上能吃的東西一掃而空,不浪費糧食這一點讓殷清瑤感覺很親切。


    早餐結束之後,大家便各自從主院出來。邵雲舒背著手走在前麵,殷清瑤跟在後麵,看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你從小都是這麽過來的嗎?”


    還是沒忍住心中的好奇,今天真的是長見識。


    “什麽?”正在出神的邵雲舒迴頭,茫然地看著她,反應了會兒才說道:“也不是每天如此,我兩年多沒迴來,他賦閑在家閑得慌,昨天沒讓他得逞,今天總要找機會找補迴來。”


    “不過我很小就跟著他練武是真的。不用可憐我,大哥也是這麽過來的,隻是大哥如今娶妻了,我爹不好意思當著大嫂的麵揍他。”


    殷清瑤默了默,歎道:“行吧。你要換衣服嗎?今天我想去看看我哥他們。”


    因為摔在地上,他身上的衣服被刮了一道口子,後背上一片灰土,看起來有些狼狽。少年神態上並沒有半點窘迫。


    “嗯,你等我一會兒。”


    他快走幾步,殷清瑤在丫鬟的帶領下迴自己住的院子,沒辦法,他們家太大,如果沒人帶路可能會迷路。


    殷清瑤沒什麽帶的,她想的是先過去看看,有什麽需要再花錢買。來的時候什麽也沒帶,這會兒杜鵑卻準備了一個包袱。殷清瑤挑眉看著她,杜鵑迎著她的目光,硬著頭皮把包袱背在身上。


    裏麵是她昨天繡好的護膝,隻有一套。


    馬車在院門口停下,上車之後,杜鵑主動坐在外麵。邵雲舒新換了一件衣裳,煙灰色的料子襯得他有點深沉。


    一路沉默著到了白競租的院子。


    敲門,開門的仍舊是蘇子義的書童,蘇子義仍舊抓著一本書,背對著他們,一點動靜也沒有。


    熟門熟路走到後院,院子裏靜悄悄的,因為他們進來,在院牆底下覓食的麻雀撲棱著翅膀飛上牆頭,爐子上煮沸的水冒著熱氣,旁邊放著一個大茶壺,裏麵有茶葉。


    杜鵑泡了一壺新茶提著進屋,隻見屋裏擺了四張桌子,四個人都在安靜地寫卷子。他們三個進來,白競說了句:“等會兒,馬上就好。”


    陳明晨接著說了句:“來杯茶。”


    殷樂安咬著筆杆,指了指手邊幹掉的墨汁,陳明宇踢飛了一隻鞋……


    忽略掉他們眼底下的青影和淩亂的頭發,這幅場景看起來還挺和諧的。


    “你們昨天晚上睡了沒?”看著他們每個人的大熊貓眼,殷清瑤實在沒忍住打斷他們,“早飯吃了沒?”


    沒人吭聲。


    殷清瑤沒忍住掐腰拔高音調吼道:“一個兩個都以為自己是神仙?後天就要下場了,現在熬成這樣,你們是想到時候血灑考場是吧?不準寫了!杜鵑,去把他們的卷子給我收起來!”


    杜鵑看了一圈,沒敢收別人的,先上前去把白競的拽出來。


    “別別,別扯爛了!我的考題還沒寫完呢!”


    不知道為什麽,杜鵑比較怵陳明晨,除了他,別人的都挨個兒收了。殷清瑤拄著拐杖親自去把陳明晨的卷子收了。


    “我還差一點兒!好妹子,快把卷子還給我!”


    殷清瑤沒理他,低頭看了一眼卷子,奈何她水平有限,看了半天,實在沒看明白他寫的是什麽,隻隱約看懂了一個題目。她瞪了一眼,陳明晨悻悻地把手縮迴去。


    四個大男人,被殷清瑤一嗓子吼老實了。氣氛一度有點……微妙。


    “我讓人叫一桌吃的,你們先吃飯吧。”邵雲舒早就吩咐車夫去最近的酒樓叫菜,“菜估計一會兒能到,你們……先洗漱一下吧。”


    他不提,大家也沒發現,此時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殷清瑤和杜鵑,恨不得捂臉。爭先恐後跑出去洗臉,陳明宇一起身,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在地上。


    大家的情況都差不多,殷清瑤痛心道:“讀書不是這個讀法,如果明天就進考場,就你們這副樣子,能撐到考試結束嗎?考試一共三場,前後九天時間,有多少人撐不住,在考場上吐血倒下!你們太不愛惜自己了!”


    “讀書功在平時,隻要學問紮實,就是不看這些題目,照樣能考出成績來!”


    大家被訓得不敢吭聲,殷樂安抱著茶杯,還在想剛才的考題,暗中後悔他們怎麽沒有早點進京,早這樣就能多開闊眼界。


    陳明晨的想法和他差不多,出來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論天賦,他們在開封府都不算數一數二的,論努力,前院的蘇子義比他們更努力。


    不得不說,跟別人一比較,原本那點自信就變成坐井觀天的狂妄自大……


    看著萎靡不振的幾個人,殷清瑤擼起袖子,從他們開始吃飯的時候開始,嘚嘚地跟他們講道理講到吃飯結束。她都不知道自己這麽能說,看來以前的政治課沒白上。


    最後指揮著杜鵑把他們的書藏起來,幾人無奈,心裏沒了念想之後,自己找了個地方,躺下就睡暈過去了。


    最誇張的是陳明宇,往床邊走著走著就倒下去了,半邊身子趴著床,直接打起了唿嚕。


    口幹舌燥的殷清瑤低頭想找點兒喝的,邵雲舒正好捧著一杯茶遞過來。


    想到自己剛才的彪悍,她吐了吐舌頭,接了茶轉過去。


    邵雲舒上前把陳明宇搬到床上。看著睡了一屋子的幾人說道:“是我的疏忽,應該安排人每天來送飯的,看他們的樣子,這兩天應該沒怎麽吃飯。”


    殷清瑤歎了口氣,說道:“都是一群不理俗物的少爺,平常在家衣來伸手,能照顧好自己才怪呢!”


    就連白競,在村裏當教書先生這幾年,吃喝嚼用都是杜鵑幫著打點的。


    “杜鵑姐姐,再有三天就該下場了,這三天辛苦你先照看她們。我去幫忙置辦進考場的東西。”


    【作者有話說】


    走過路過的大佬們,打劫票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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