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自己爹在,李柔娘心裏很踏實,家裏又起了三間房,一間用來盛糧食,另外兩間暫時都空著。


    李秀才住殷清瑤的那間,出發前,殷清瑤用木板在新起的房間裏搭了個床,湊合住著。張進遠過來,總不好讓他跟李秀才擠一個屋,殷清瑤用石頭跟木板在另一個房間裏暫時搭上一張床,下麵墊了厚厚的秸稈,鋪上床單。


    去屋裏把抱了一床被子,幸好她娘有先見之明,多打了一床被子,要不然他們家現在來個人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收拾完之後,又準備著做飯,杜鵑幫她打下手,調了點麵糊糊,在鍋裏刷上一層麻油,涮麵煎餅。想起來買的還有排骨,殷清瑤收拾好,切上蔥薑,又抓了一把花椒放進去,添湯在鍋上燉著。


    她從院子裏出來,繞到房子後麵,在爬了一地的冬瓜瓤上瞅著,摘了一個小冬瓜,迴來削皮切成塊兒,家裏有她爹去山上幹活,順手摘的野生的秋黃瓜跟茄瓜。


    去雞籠裏轉了一圈,拾了幾個雞蛋,簡單炒了兩道菜,秋黃瓜炒雞蛋跟醋溜茄瓜片。弄了一盤子油炒蠶豆。煎餅涮好之後,用平底鍋煎了兩個茄子,搗了點蒜泥澆上。


    整出來四菜一湯,盛上一壺葡萄酒。


    殷老五下地迴來,陪著嶽父跟客人喝了兩杯,張進遠是頭一次見葡萄酒,不免有些新奇,多喝了兩杯,殷清瑤也不小氣,又去盛了一壺。


    酒足飯飽,安排好住宿,大家各迴各的屋子裏。因為第二天還得下地,殷老五交代張進遠有啥事兒就跟殷清瑤說,他這邊抽不開身,大事兒小事兒殷清瑤都能做主。


    家裏是女娃娃當家做主,把張進遠稀奇的不行。


    第二天早上,杜鵑起來做早飯,殷清瑤給李柔娘熬藥,喂馬收拾好,在院子裏打了拳。殷老五起來得最早,拿上麻油餅,隨便吃了點就出發去老宅了。


    李柔娘累著了,殷清瑤把飯菜給她端進屋子裏,等她吃完,把正好能喝的安胎藥端進來,昨天太累,她都忘了跟殷老五說了!


    殷清瑤招唿著李秀才跟張進遠吃了早飯,交代杜鵑在家照看她娘,自己帶著張進遠去看地方。


    李秀才本來是要走的,聞言也跟著一起去了。


    要是沒收拾之前,她買的地方跟後麵的山連起來,什麽也看不出來,這會兒收拾好了,看上去還不錯。


    站在村口,張進遠先是四下裏打量了一圈,過了河往上麵走,走到泉水的位置時,蹲下來洗了洗手,捧了一捧泉水喝了。


    “日出東南,日落西南,這是個好地方,一天都能見到太陽。地勢高卻又聚氣,向陽有水脈,風水很不錯。我再看看你的圖紙。”


    殷清瑤把圖紙拿出來,張進遠把圖紙鋪在地上,對照著地形說道:“主院在這個位置不行,前後左右太空曠,咱們講究背後要有靠山,迴頭看,青山連綿,正是最好的靠山。把主院的位置往後挪,建在這個地方。”


    張進遠指著一處,補充道:“宅院大都是長方形的,這塊兒地不規則,要是全用圍牆圈起來,這個宅子就不倫不類,於風水上不利,我建議你這樣圈。”


    他在紙上重新劃了一道。


    “房屋最好坐北朝南,那咱們就把大門開到東邊,你這個方向得改一改。既然不拘泥於傳統的建築,就沒必要非得在中軸線上蓋房,我給你重新設計一下。”


    張進遠重新拿了一張紙,找了塊兒石頭鋪上,用炭筆在上麵大概畫了一個雛形。


    “大門在東邊,進門先蓋一個影壁,影壁後麵設一個垂花門,進去是第一進四合院的院子。這塊兒地方東西長,正對門蓋的這棟房子兩邊再留出來兩個過道,通往第二進院子,兩邊各建一個角門,必要的時候能上鎖。”


    “第二進院子這裏留一條過道,坐北朝南蓋三個院子。朝北邊開一個小門,正好讓整座宅子靠住後麵的大山,也算是有了靠山,而且進出也方便。”


    “外麵的空地可以用欄杆圍起來,你想種菜還是什麽都行。至於你規劃的這兩塊兒區域……”他指著曬糧場跟養豬場說道,“我建議把這一塊兒填平,一起用欄杆圍起來。養豬場就算收拾得再幹淨,不免有些味道,不適合跟宅子連起來,你可以再選一個地方。”


    殷清瑤主要是想著家裏人少,養豬場近一點,能看得過來。


    “那這樣估算下來,得花多少錢?”


    張進遠在紙上寫寫畫畫,大概估了一個價錢。


    “你們這兒靠山,花點錢讓村民們幫著鑿點石頭,料子花不了多少錢,主要是木頭跟工錢,這一座宅子加上地板、欄杆跟前麵的橋,算下來……花不了二百兩銀子,但是一百兩肯定不夠。”


    在山裏蓋一座價值二百兩的房子已經是非常奢侈了,要知道在府城,二進的宅院也隻花了六七十兩銀子。


    李秀才一直聽著,忍不住問道:“清瑤,你們家就你們幾口人,要不先蓋個一進的院子就足夠住了!”


    殷清瑤還有別的考慮,她手裏的銀子目前蓋房子還綽綽有餘,而且宅子一時半會兒蓋不好,先留出來一百兩銀子就足夠用了。


    張進遠其實心裏也沒底,一路過來越走越偏僻,他就想到了好友說的話,地裏刨食的莊稼人手裏就是有錢也不會隨便亂花。


    有二百兩銀子,在府城買個宅子,買個鋪麵,隨便做點生意不比種地強!


    殷清瑤覺得花的錢在預料之中,當下也不再猶豫。


    “張伯伯,您做一個詳細的估算,需要什麽材料,從哪裏購買便宜,我該從哪兒請人,最後再算算工期,我想盡快開始蓋房!”


    她雖然不懂行情,但是看張進遠畫的圖跟做的預算就知道,他說的確實比較實在。原本二進的院子在他的規劃下還是二進,但是第二進分成三個院子,除了大門之外,一共六道小門,以後家裏添了下人,多少也能住下,而且還方便管理。


    第一進院子兩邊的房子後麵各空出來一塊區域,可以蓋上糧倉存放糧食,關鍵是糧倉藏在後麵,古言有雲財不外露,糧倉蓋在後麵正好。


    吃水就從山泉處引到院子裏,第一進院子左邊的小門通向廚房,洗衣做飯都在後院。


    這個布局她很滿意,比她自己畫的強了不少。


    “啥,你打算全部蓋起來?”李秀才問出了張進遠心裏的疑問,“你這麽一蓋,可把老宅的風頭壓下去了,到時候別出什麽幺蛾子。”


    關於老宅,能鬧的就那麽幾個人,再說他們早就分家了,就算有人眼紅,又能怎麽著!殷清瑤心裏早有準備。


    “外公,您放心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等大家農忙過後,咱就開始蓋房子。”


    張進遠反應過來以後說道:“你要是信任我,工匠咱都是現成的,就是材料。給官府供貨的材料咱們用著不劃算……木材裏頭的門道可多了。”


    他說得含糊,殷清瑤卻明白是什麽意思,蓋新房用的木頭都得是幹木頭,上好的木頭沒有蟲蛀,不容易開裂,但要是沒有完全晾幹的木頭用起來容易裂開,而且還容易遭蟲子。


    鄉下人蓋房,有的提前好幾年就開始準備蓋房子用的木頭了,有的甚至提前好幾十年,自家種樹自家用,畢竟買木材貴是一方麵,最關鍵的是怕買到賴木材,將來塌房。


    “我們需要買多少木材?買什麽樣的木材?”


    張進遠看著畫成的草圖,說道:“你要是確定蓋房了,我得先迴去把圖先畫出來,確定用哪些材料,用多少材料,我擅長畫圖,隻能給個大概的估價,具體的你還得找專門的掌墨先生來算計。”


    “掌墨先生得從頭盯到尾,一個好的掌墨先生比工匠還重要,必須得是信得過的人。”


    “先生有沒有合適的人選推薦?”


    村裏人起幾間石頭房子沒什麽問題,但要說蓋院子,還得找專業的人。張進遠就是幹這個的,基本上也不用想,就給她找了一個人。


    “我有個同窗,因為家裏窮,沒參加過考試,但是他算料是一流,經他手算的料子基本上沒有一絲偏差。不過他最近惹上了官司,不知道你敢用不敢。”


    殷清瑤問道:“什麽官司?”


    張進遠歎了口氣說道:“說來也巧,他就是汝陽縣人,前段時間給方縣令小舅子的嶽家蓋房子算料,算得是剛剛好的,結果蓋完房子多出來一塊兒杉木檁。我這位同窗一間一間屋子檢查,發現是廂房的工匠偷工減料,落下來一塊兒。”


    “但是那家就非得揪著不放,說他算計失誤,不想給工錢。我這個同窗一怒之下就去縣衙告狀……結果,方縣令肯定是向著自家小舅子,而且我同窗因為沒參加過考試,接活的時候說過保證算得分毫不差。”


    “這就差了一塊兒杉木檁,他就敗了官司。”


    殷清瑤皺皺眉頭,問道:“那他現在在哪兒?”


    張進遠歎了一聲,說道:“上一個活從接手那天開始到現在,過去了大半年了,白幹大半年沒有一點收入,而且吃了官司之後活就更不好接了,他現在在街上給人寫信。我因為這段時間閑下來,跟他聯係上,才知道他的近況。”


    “在縣城裏那就好辦了,我們現在就去找他!”


    正好再買一些香料跟糖,她還得迴家做核桃呢!


    “外公,您迴去跟我娘說一聲,我去縣城了,讓她別擔心!”


    見她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李秀才歎了口氣說道:“你這性子也不知道隨誰?跟你爹娘一點也不像!安排我的時候一點也不客氣!”


    殷清瑤嘿嘿一笑,撒嬌道:“我這不是怕您累著嘛,好不容易來家裏一趟,您多住幾天,等我六叔成親之後再迴去!”


    李秀才伸手點點她的腦袋說道:“學堂裏的皮猴子們該高興了。”


    跟他從村口分開,殷清瑤問道;“張伯伯,您那位同窗怎麽稱唿啊?”


    “他也姓章,不過是文章的章,單名一個遷字。年紀比我小兩歲,今年也快四十了!你也可以叫他伯伯,他膝下有兩個兒子,都成親了,孫子輩兒都有兩三個了,他的兩個兒子也都在外麵幹活,不過大多數時候還是跟著他幹。”


    “他這一吃上官司,縣城這邊是沒人敢找他幹活了,都怕得罪方縣令。一大家子人吃喝嚼用,也夠他受的了!”


    殷清瑤沒見過方縣令,但是當初他家跟劉家的官司,方縣令還讓吏目給他爹娘送錢,沒有直接交給她奶,這一點她還是挺感激的,內心深處覺得方縣令應該是個清白的父母官。


    眼下聽他一說,立刻聯想到當初把她救出來的邵雲舒,難不成當初的事兒,跟他有關係?


    這麽一想也是,本來那件事兒他們兩家都不占理,如果沒有邵雲舒,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就算被人挑明,也鬧不到公堂上,除非她爹娘背上不孝的罪名告到縣衙。


    那樣一來,二房跟三房就不用讀書了,身上的黑點被人揭開,就算將來考中,也不用做官了。


    這麽一想,她對方縣令的好感度瞬間就下降了不少。


    很快到了縣城,說實話,殷清瑤來縣城的次數還不如去府城的次數多,對縣城還不太熟悉。


    張進遠也不熟,兩個人在街上溜達了一陣兒,一邊打聽一邊找,用了大半個時辰才找到章遷擺攤寫信的地方。


    遠遠地看見牆角支著一個小攤位,攤前坐著一個婦人,一身青衫的章遷手握著筆,一邊聽婦人說話,一邊在紙上寫著。


    正寫著,從街對麵過來一行人,為首的是個穿著綢緞衫子的三十歲出頭的油膩男人,留著兩撇胡子,渾身上下露在外麵的皮膚白白胖胖的,手裏還提溜著一個鹵豬蹄,綠豆大的眼睛看見在街角寫信的章遷時,把豬蹄塞給旁邊跟著的隨從。


    “呦,我當是誰呢?章掌墨啥時候轉行了?改成給人寫信了?”


    他一身紈絝氣勢,章遷把信寫好,婦人趕緊丟下五個銅板,抓起信就跑了。


    其他想找他寫信的人往後退了退,不敢靠得太近。


    章遷抬頭看著他,氣憤道:“於公子又是湊巧逛到這裏?給韓老爺蓋房的事兒我自認倒黴,於公子每天都來擾我的生意又是為何?”


    “我這不是來關照關照你的生意嗎?”於勇在攤位前坐下來,說道,“你幫我寫一封道歉信送給我嶽丈,我給你一兩銀子怎麽樣?”


    明明是他們賴賬不給錢,於勇每天還來故意戲弄他,章遷雖然氣憤,卻不敢跟他起衝突,收拾東西準備迴家。抬頭看見張進遠在不遠處站著,一時愣住了。


    於勇還以為他是怕了,伸出胖手,他身後的隨從把他啃了一半的豬蹄放到他掌心上,他舉起來一看,愣了一下,迴頭一腳踢在隨從身上。


    “廢物!我要銀子,拿一兩銀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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