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月帶了兩盒蛋糕,說是謝謝我。

    “謝我做什麽。”我不解。

    “如果不是看見你,我不會戒毒。”肖月淡淡的笑著。

    “一開始,程峰讓我住這兒,說這兒清靜,可以慢慢的戒,可我控製不住自己,程峰無奈,抓我去戒毒所。”

    停了一會,肖月看著我說:“那天,我看見你,你一襲素衣長裙,不施脂粉。眼睛清澈如水,清麗難言。你讓我自慚行愧,無地自容。”

    頓了頓,肖月吸了一口氣。“我去戒毒,很痛苦,和電視上看到的一樣,我想早點戒掉。在我最痛苦的時候,我總會想起你,感覺你在看著我。”肖月看了我一眼,我不迴應,隻是默默的聽著。

    “今天是我的新生,你能陪我去慶祝一下嗎。”看看肖月,我痛快的點頭。

    酒吧很亂,我坐在角落裏,看著肖月狂舞,想走卻不放心。肖月越來越瘋,身邊的男人越來越多。

    麻煩無處不在,吧台傳來爭吵聲,瓶子的碎裂聲。音樂靜止了,肖月抓著文浩向我走來。文浩粗魯地掙脫開,一抬頭看見了我,我想大叫,又想逃跑,可身體不聽使喚。我們彼此貪婪的注視著對方。我們都長大了,文浩瘦了,我也一樣。再迴不去從前了。我歎息。

    “是你嗎?顏夕”。文浩眼角有淚滑落。他無意識地伸開雙臂,等著我撲來。從前的我很調皮,會大笑著,撞向文浩的懷抱,文浩會高高的抱著我轉圈圈。

    死死的盯著文浩,我顫栗著。跌跌撞撞的走了過去。手揚起,想要掌摑眼前的人,卻又無力的垂下。

    “你變了,顏夕。”文浩緊緊摟住我。

    “是啊!我變了,文浩,文大老板,我隻是想活下去。高貴、低賤都得活。人,總要活下去。不是嗎?文大老板,可否放小女子一條生路。”

    推開文浩,不敢看他的表情,我轉身離去。

    累了,我蜷縮在沙發上,冷靜的分析著。

    肖月認識文浩,舞廳的會麵應該是肖月的安排。文浩快要訂婚了。那刻骨銘心的愛戀也敵不過歲月的變遷。

    權力和愛情孰輕孰重。改變人的不是無情的歲月,而是心中的貪念。

    情場如站場,官場也同樣如此。我等著看誰能笑到最後。我終不能再笑。

    程峰邀請我去參加聚會,我爽快的答應。該麵對的終須麵對。

    看見肖月,她對我招手。“過來,顏夕。我為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程峰的現任女友”。各種目光接踵而來,有不屑,有嫉妒。

    “怎麽,程峰沒喂飽你嗎?晚上不要太勞累了。”曖昧的女聲,比較含蓄。

    另一位則毫不客氣:“美女,穿著怎麽這麽老土,程峰很大方的。不過是玩玩,妹妹不要太傻了。”

    “發沒發現,你和肖月很像,也不過是替代品嗎?”

    “怎麽,不說話,瞧不起我們。”這就是挑釁了。

    瞅了個空檔,我欲衝出去。卻被肖月攔下。“顏夕,她們是和你開玩笑,別介意。”真是好笑,今時今地,我又會介意什麽,連命都朝不保夕的人,又何來風花雪月。

    “顏夕,你來了。”文浩穿過人群快步走來。我呆住,想要掉頭就跑,眾目睽睽下,卻又不知如何動作。我應該落落大方,含笑點頭,不是嗎。恍惚中,程峰來到我身邊環住我的肩。

    “介紹一下,我朋友,顏夕。”沉程峰鄭重的介紹著。

    文浩冷哼:“你朋友,久聞程總紅顏遍天下,這位女士不適合你。”

    “是嗎 ,你不知道,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人,更喜歡清粥小菜。”程峰不在乎的聳肩。

    “清粥小菜?”剛被一堆女人咶噪完畢,又聽著無聊的對話。人多又熱,我怒氣漸生,語氣不快。

    “別生氣,隻是個比喻。”程峰刮了刮我的鼻子。絕對是故意的,這又是演的什麽戲。空氣漸漸緊張,我無能為力。

    “歡迎你,顏夕。今天是我和文浩的訂婚party,你能來我真高興。”林萌緊緊拉住我的手,仿佛我們從未分離。我的手很疼,心卻更疼。

    “放開她。”文浩推開林萌。

    程峰拉過我的手,生氣又心疼。“文總,你的女人真讓人意外。”

    文浩看著我“不意外,小夕吃一分苦,我必十倍還之。”說罷,隨手拿過一隻杯子敲碎,狠狠的向自己的手腕劃下。

    大雨漂泊而下。這可怖的雨夜。刺耳的零聲響起,我的心砰,砰的跳著。是明然。

    “快上網,我要睡覺。”明然怒氣衝衝。

    “你這死孩子,發什麽怒。”我莫名其妙。

    “你那下雨了,爸爸說下雨天你從不睡覺。他今天心情不好,我也得陪著。我讓他去接你,可他又不說話。小阿姨,你想我爸爸嗎”?明然問。我發了個哭臉。

    “好了,我知道了,我去睡了。你也快睡吧。”

    我真的睡著了。夢中又迴到了那溫暖的懷抱。因為眷戀,所以逃離。

    程峰幾天未見,肖月去戒毒所。我難得清靜。今天聽到隔壁的動靜,我不動聲色,靜待夜晚來臨。天漸漸黑了下來,我穿戴整齊,等候程峰的到來。

    “你這幾天又瘦了,我真不該帶你去參加什麽見鬼的party。”程峰歎氣。酒味撲鼻而來。

    “是嗎,你後悔的不是帶我去,你和肖月不是希望我和文浩在一起嗎 ?你們最大的希望是什麽。”

    程峰冷笑,欺上身來,緊緊掐住我的脖子。“我希望你去死,我們大家都去死吧。肖明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我說不出話,眼前一陣陣發黑。閉上眼睛我不再掙紮。

    “想死,沒那麽容易。”放下我,程峰轉身離開。

    第二天,程峰約我去茶吧。我如約而至。看著對麵的男人,我能感覺到他內心的苦痛,我等著聽他述說。我從小就是個好的聽眾,別人對我訴苦,我會適當的安慰,也會很快的忘掉。人都需要發泄,能自我化解痛苦的人並不多,那需要極好的智慧與胸懷。

    “昨天很對不起,我曾告訴過你,肖月是我的朋友的妹妹,我的朋友叫肖明。抱歉,我有點語無倫次。”程峰聲音哽咽下來。

    我無語,我的心也一直在哭,在那個雨夜後,隻是沒有人聽見。在那個雨夜,我失去了父親,還有我那無緣的孩子。

    低沉的嗓音在我耳邊嗡嗡響著,我聽而不聞,沉浸在虛無中。

    “我們從小在一起,小學、中學,高中,出國。你在聽我說嗎?”我迴過神,正視著程峰。

    “肖明一直陪在我身邊,我們在美國一起創業。肖明曾說過我是天生的強者。我真的很成功,那時我一直忽略她,沒為她做過任何事,沒給她買過花,送過禮物。我的一切都是她在打理,直到她迴國,然後出車禍。我連她最後一麵都沒見到,我連愛她都沒來得及說。”我抽出紙巾遞給程峰。

    “還記得4月13日嗎?三年前。”程峰問。

    我喃喃道:“我記得,那天淩晨雨很大,我在夢中驚醒,我夢見爸爸很憔悴,他和我告別。他對我喊,叫我快跑,我冒雨搭車,在監獄裏,我看見蒙著白布的屍體,我不敢揭開,我害怕。我拚命的唿喊著,這不是我爸爸。白布被揭開,夢魘成真,我轉身逃出監獄。”我閉上眼睛再也說不下去。

    程峰接道:“你在雨中奔跑,一輛車撞倒了你。對嗎?”

    “我不知道,跑著跑著我好象跑不動了,就倒下去了。”

    “你醒來後是在醫院嗎?”

    “對,平安醫院。”

    “平安醫院?”你聽好了,程峰無力的說:“你跌倒在馬路中央,肖明為了躲你,撞到電線杆上,當場死亡。你父親的案子當年牽扯很大,她的父親也因此案入獄。他父親知道的太多,你父親一死,他父親心髒病也發作了。肖明趕去探忘父親,卻死在路上,連父親的最後一麵都未見到。”

    我的心漸漸冰冷。就是這樣,糾纏不清的過往,無辜而死的人。這一切就像一場詛咒,誰也掙脫不開,擺脫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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