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壺溫熱的清酒置於木製托盤上,近藤陸和父親盤膝端坐,一同望著眼前冬景蕭瑟的庭院。


    此時,不在乎景致如何,而是能與父親如此促膝飲酒靜談,他就已是感到十分愜意了。


    “池塘都結了冰。”


    他的父親忽就感慨了一聲,“今年的冬天可真是冷啊。”


    近藤陸笑了笑,抬手為父親將空下的酒杯斟滿。


    就聽他的父親又是沒由來地自顧說,“現在這池水大概隻能沒過你的膝蓋吧。”


    “是啊。”


    近藤陸隨同父親一起看向那院中的池塘,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可能連小腿都沒不全,那池底很淺的。”


    “不要說大話。”


    父親笑著端起酒杯,仰頭便將杯中清酒一飲而盡,“你小時候可差點喪命於此,當時多虧你母親及時發現才將你救起。”


    近藤陸知道,父親這是又在憶起往事,他所說的那場小事故後來一直被大家笑作談資,當年的近藤陸雖然年幼,可那段經曆的記憶卻至今猶新。


    幼時,他經常見不到父親,他的母親告訴他,父親是海軍軍人,正在大海上為國家而戰,英勇而光榮。


    可他還是很想念父親,他的母親就又告訴他,父親不是那麽容易見到的,需要乘坐很長時間的船,顛簸又辛苦。


    然而,他並不好哄騙。


    他認為母親之所以不肯帶他去看望父親,隻是因為她自己怕累而已。


    累,對年幼的他來說沒有概念,所以他不怕,於是他決定要自己去探望父親。


    故事書上說,江河溪水最後都會匯聚進海,他就天真地以為家裏庭院內的那灣小池塘也是通向大海的,於是偷了仆人擦地的木盆做船,單腳才剛踏進去,人還沒站穩就直接翻進了池水裏。


    迴想到這兒,近藤陸不知覺地笑了一下,“我從未見到母親像那樣奔跑過,鞋子都顧不得穿就直接踩上了碎石遍布的園地。”


    說著,他的視線不由投向庭院裏那鋪就的小碎石子,“我當時真的嚇住了,被母親救上後就緊緊地抱住她,但是我並沒有為此而得到安慰,母親直接就把我拎起,然後十分嚴苛地責打了我。”


    “她那也是嚇壞了。”


    父親不由分說地替自己的妻子辯解,“你要知道,你母親可是位了不起的女人。”


    近藤陸微笑迴眸,望向父親,“這我明白。”


    他的父親向來不吝嗇對母親的讚美之詞,這在旁人看來是難以理解的,他們認為女人持家有道並且恭順守禮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並不值得過多誇讚。


    “大阪城出來的女人都是如此能幹的。”父親又說。


    聽言,近藤陸的笑意不禁微斂,這次他並沒有應聲,大抵已經猜出了父親接下去會說得話語。


    他的母親是大阪人,本家姓田中,而前幾日同他相親的那位田中小姐正是他母親的遠房侄女,也是大阪人。


    果不其然就聽他父親如是道,“希子小姐是位難得的好姑娘......”


    “父親。”


    近藤陸當即打斷父親的話語,他還是頭一次這般放肆,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說,母親卻在這時進到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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