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爆竹轟響,廚房裏油炒烹炸,水汽漫入廳堂,在窗戶上蒙起了一層水霧,將外麵那閃亮的煙火透得朦朧。


    程致武把自己包成了一個上下一般粗的棉麻袋,抄著手還依舊凍得亂蹦亂跳,他的麵前大哥正在貼春聯,而姐姐則端著漿糊候在一旁。


    他無法理解為什麽要在這寒冬臘月的晚上遭這份閑罪,往年貼春聯的活兒都是山叔和小冬子幹的。


    “好了沒有,好了沒有?”


    致武又開始連聲催促,嘴裏邊往外哈著白氣。


    程君儀原本不想搭理他的,可還是被他給催煩了,沒好氣地迴頭怒視而相,“你催什麽?不幹活就迴屋,別兀在這裏礙眼。”


    這話程致武可就不愛聽了,“我哪裏不幹活的,方才大哥掛燈籠時的梯子還是我扶的呢。”


    可真不愛跟這小毛頭講話,就知強詞奪理。


    程君儀沒好氣地白了對方一眼,迴過頭來繼續選擇不搭理他。


    “差不多行了,迴去吧。”


    麵對姐姐的無視,程致武不以為意,抄著手一蹦一蹦地蹦到大哥身旁,仰起腦袋,眼巴巴地瞅著對方。


    程致文剛剛比對好一張福字,順勢低頭問向程致武,“致武,你看一下貼這兒歪不歪?”


    “不歪,不歪。”


    程致武看都不看,睜著眼就說瞎話,“板正板正的,你快貼好下來吧,咱們好迴去,凍死我啦。”


    “大哥,你問他還不如問我,這小毛頭就會敷衍了事。”


    程君儀鄙夷地斜起眼睛,適時將手裏捧著的漿糊缽子舉高供程致文蘸刷用。


    “好吧,那就是歪了。”


    程致武一聽頓時就鼓起了腮幫子,負氣地說起反話來,“大哥,你再往左邊轉,使勁轉!”


    “行啦。”


    程致文朗聲笑起,“按你的轉法兒,這福字可就要倒過來了。”


    “倒過來好啊,福到了嘛。”


    程君儀笑盈盈地接話。


    “怎麽想的。”


    程致武正生悶氣,當即反駁,“那叫福倒了!真搞不明白你們這些人,放著本來的意思不理,偏要用那諧音的字兒來討吉利,蠢不蠢吶。”


    程君儀張嘴一噎,似乎也無話應對,就聽大哥還笑著附和致武說得好像帶理兒,她就更是惱羞成怒了。


    “小毛頭,這幾天我一直忍著,現在父親不在眼前,你要是再同我沒大沒小的,信不信我真打你啊。”


    如此赤裸裸的威脅,絲毫震懾作用都不起。


    程致武朝著程君儀就扮了個鬼臉,故意氣她,“大哥還在呢,長兄為父,我就不信你敢當著他的麵兒動我。”


    一聽,程君儀當即把漿糊缽子抱於胸前,虎視眈眈地直瞪向他。


    見這兒架勢,姐姐好像要來真的,程致武立馬有些怯膽兒,本能後退,將手交叉護於身前,“你要做什麽,大過年的,你不會想唿自己的親弟弟一臉漿糊吧?”


    是又怎樣?


    程君儀盡可能地顯露出自己最兇狠的表情,亦步亦趨地靠近程致武。


    “姐。”


    誰知程致武變臉比翻書還快,眉尾一壓,可憐兮兮地朝著君儀撒嬌似的求饒道,“你別這樣,我錯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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