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條漆黑的走廊,光線昏暗,模模糊糊的,似乎能看見前方有一扇微微開啟的門。


    榮靜寧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來到這裏,她的手扶著牆,一步一步地朝著前方的門走去。


    離那扇門越近,榮靜寧便聽見從門的後麵隱隱傳來孩子的歌聲,那是一首榮靜寧小時候的兒歌,她記得母親在她睡覺之前,總喜歡附在她的耳畔,低低地哼唱著這首歌,每每聽見這首歌,她都會覺得很安心,不一會兒就能陷入了沉沉的夢鄉之中。


    可是此時此刻,再次聽到這首熟悉的歌謠,卻讓榮靜寧覺得有些悲涼,攪動著她的內心,讓她也跟著心痛起來。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流淚,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風吹冷風吹,


    隻要有你陪。


    蟲兒飛花兒睡,


    一雙又一對才美,


    不怕天黑隻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東南西北。


    ……


    當榮靜寧走進那扇微開的大門旁,那首歌也跟著戛然而止。


    榮靜寧抬起手,慢慢地推開了眼前的那扇門,一陣刺目的光頓時射入到她的眼中,她閉起眼睛,良久後才將眼睛又重新睜開來。


    那是一間兒童房,房間的家具不是很多,隻有角落裏擺著一個兒童床,兒童床邊,鋪了一張彩色的地毯,而地毯上,正背對著榮靜寧,坐著一個小小的孩子。


    那孩子正一個人玩著球,背影看起來有些孤獨,不知何時,那球從孩子的手上滾落下來,一直滾到了榮靜寧的腳邊。


    榮靜寧彎下身子,將球撿了起來。


    “媽媽,和我一起玩球吧!”那孩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榮靜寧的腳邊,榮靜寧低下頭,看見一個紮著兩個小辮子的女孩正笑嘻嘻地看著她,那女孩和她小時候的樣子很像,可眉眼又神似陸朝談,帶著一絲不屬於這個年齡的靜穆。


    一瞬間,榮靜寧的眼淚便奔湧而出。


    “媽媽,和我一起玩吧。”孩子溫暖的小手與榮靜寧的手交握在一起,她的手冰涼,而孩子的手溫熱。


    “媽媽,和我一起玩吧。”那孩子還在自顧自說著,她抱著球朝著那張兒童床的方向跑過去,可跑著跑著,小女孩的身影竟然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孩子!”榮靜寧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大叫起來,然而無論她叫得多淒慘,那孩子再也沒有迴來過。


    “孩子!”榮靜寧猛地從黑暗中驚醒,四周是黑漆漆的病房,隻有她一個人,躺在病床上,呆呆傻傻地看著天花板。


    孩子,再也沒有了……一個聲音在不停地提醒著榮靜寧,她握緊雙手,將頭埋在枕頭裏,再次壓抑地哭了起來。


    榮靜寧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到第二天早上的,天還沒亮,她就坐在窗戶邊,看著窗外發呆,她看著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的樹葉,看著偶爾路過的行人,看著漂浮著的白雲,看著偶爾幾隻鳥落在樹的枝椏上,她看見了許許多多的景象,然而卻沒有一刻忘記心中的痛,失去孩子的痛,像一塊烙印一般深深刻印在了榮靜寧的心底。


    她很想現在就衝出醫院,衝到陸朝談的麵前,告訴他一切,告訴他,他們曾經孕育過一個生命,可就是因為孩子母親的執念,以及孩子父親的殘忍,才讓這個孩子還沒出生,就白白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郭笑笑來到病房的時候,就看見榮靜寧一個人坐在窗邊發呆,女人的背影看起來無比瘦弱,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一般。


    郭笑笑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她走到榮靜寧身邊,伸手拍了拍榮靜寧的肩膀,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道:“靜寧,你都知道啦?”


    榮靜寧不說話,郭笑笑以為是她因為自己隱瞞了實情而生氣,語氣裏也帶上了一分焦急:“靜寧,抱歉,我沒有把孩子的事情告訴你,當我在巷子裏發現你,並把你送到醫院裏,我才發現你的下身在流血,後來我才知道,你原來懷孕了……”郭笑笑說著,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靜寧,你不該瞞著我的,如果我知道你肚子裏有孩子,我是絕對不會同意你去金煌會所的,都怪我,是我沒有及時發現你的異樣,都是我的錯。”


    榮靜寧迴過頭來,她握住郭笑笑的手,眼裏轉動著隱忍的淚水:“不怪你,都是我的錯,是我這個母親太不負責任了,做事從來都不會考慮後果,都是我的錯。”


    “不,我也有責任,靜寧,對不起,我知道孩子對於一個女人來說的重要性,所以,我看你醒過來後,身體也不是很好,就沒敢告訴你,可你最後還是知道了。”


    “不怪你……”榮靜寧的嘴裏念叨著,眼睛卻沒有看向郭笑笑,而是看著更遙遠的地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靜寧……”郭笑笑張了張口,卻被榮靜寧打斷了,她側頭看著郭笑笑,眼裏閃過一絲懇求:“笑笑,抱歉,我之前隱瞞了你太多的事情,你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好好想一想,靜一靜,等我都梳理好了,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但是,在這之前,你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和空間,讓我一個人在醫院裏靜一靜。”


    “靜寧……”郭笑笑知道榮靜寧的意思是希望自己暫時離開,但是郭笑笑還是放心不下榮靜寧一個人留在醫院裏。


    “你放心吧,我沒事,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告訴你的。”榮靜寧說完就不再說話,也不再看郭笑笑一眼。


    郭笑笑站在榮靜寧身邊良久,她深知榮靜寧的性格,便不做強求。


    離開病房時,郭笑笑忍不住又囑咐了一句:“靜寧,有什麽事情你盡管打電話吩咐我,我會第一時間來到你的身邊的。”


    “好,謝謝你。”榮靜寧說完,郭笑笑便離開了病房,一時之間,偌大的病房裏就隻剩下榮靜寧一個人。


    靜的隻能聽見榮靜寧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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