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世奇已經將近百歲了,他有著金丹初期的修為,在多年前進階金丹之後就被南詔國主冊封為普陽王。


    這位老王爺有三子五女共八個子女,如今還活著的,隻有一個毫無天賦,無法成為修真者的二兒子,其餘的七個子女,全都戰死在了戰城之下。


    倪世奇在修煉上的天賦不算太好,達到金丹初期就再也無法寸進分毫,多年來一直停留在金丹初期,屬於南詔的王爺中境界最低的一個。


    好在南詔國的戰城爭奪,靠的不是修為境界,而是勇猛與狠辣,隻有武勇之人,才能登上戰城中那座高聳的王旗台。


    在南詔國有一個規矩,每次爭奪戰城的時候,所有的修真者必須穿戴上一種皇族煉製的甲胄。


    這種鎧甲被稱為絕靈甲,一旦被穿到身上,會立刻隔絕修真者的靈力,即便拿著飛劍也無法將其催動,隻能當做一件威力大些的尋常刀劍而已。


    徹底隔絕靈力的絕靈甲,將修真者轉變成了凡人,而凡人間的廝殺,隻需要夠狠,夠猛就行。


    將修真者當成凡人猛將來培養,將其養成一隻隻真正的猛虎↓,,這就是南詔國主設立戰城的初衷所在,於是卸掉了絕靈甲的南詔修士,在與其他國度的修真者爭鬥的時候,往往都能獲取最後的勝利。


    年複一年的爭奪戰城,致使南詔修真者的數量一直不多,然而但凡經曆了幾次大戰的修真者,無一例外地都成了修士中的精英,可以說在青州,隻有來自南詔的修士才可以藐視同階!


    絕靈甲總共有三種顏色,青、黑、金。


    煉氣期修士穿青甲,築基期穿黑甲,金丹境界的王爺則穿金甲。


    三種不同顏色的鎧甲,分別壓製著從煉氣一直到金丹境界的靈力,普陽王府隻有一件金甲,今天,那件代表著金丹強者的金甲正被披掛在一位瘦削的老者身上。


    普陽王已經垂垂老矣,多年的征戰加上子女的亡故,讓這位本該有著數百年壽元的老人,在百年之內幾乎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沉重的甲胄被披掛整齊之後,老者有些佝僂的腰身在瞬間又變得筆直了起來,眼中的渾濁在盔甲的映襯下顯得清明了幾分,莎啦啦的甲胄聲裏,普陽王昂首挺胸走出了王府,猶如他第一次出征之際,依舊虎步龍行。


    多年的廝殺與惡戰,早已將這位老人打磨成了一塊頑石。


    王府外的校場上黃沙滾滾,戰馬嘶鳴,隸屬普陽王府的兵士早已等待多時,足有五萬之眾,這些人裏單是穿著青甲的,就有千人之多,穿黑甲的也有百人左右。


    千件青甲,就是千名煉氣期修士,而百件黑甲,則是百名築基修士,再加上一位金丹強者,這股力量已經十分可怕了,何況還有五萬名頂盔束甲的凡人兵士。


    普陽王府的凡人兵士全都是身強力壯的漢子,一個個膀大腰圓,滿臉的殺氣,看到王爺出來立刻各歸各隊,不大會兒的功夫,五萬大軍就已經排列得整整齊齊。


    修真者參與戰城爭奪,一旦勝利能得到大量的靈石獎勵,而凡人兵士則能得到大量的金錢,有了這些錢財,一家老小的生計就不用愁了,於是南詔的男子大多從軍,靠著拚殺來養家糊口。


    倪世奇望著麵前的精兵,洪聲喝道:“秋風起時亡魂歸,一年一度戰城決,又到了兒郎們建功立業的時候了,來年能否精進修為,家人能否飽腹安康,隻看今朝!”


    “風!大風!”


    “勝!萬勝!”


    整齊的唿號聲轟然炸起,五萬大軍同時的呐喊,震得天上的白雲都散開了幾分,這才是勇將悍卒的氣勢。


    倪世奇滿意地點了點頭,翻身跨上一匹黑馬,迴頭對著守在府門的一個中年男子說道:“為父征戰一生,不求榮華富貴,但求馬革裹屍,這是將軍的宿命,你無法修煉,繼承不了王位,若我戰死,你立刻解散王府大軍,離開南詔,哪怕當個山野村夫,也算給倪家留下一點香火。”


    叫做倪堅的男子早已淚眼滂沱,他哽咽著拚命的低著頭,不敢讓老父看到自己無助的淚水。


    身為凡人,他無法像其他兄弟姐妹一樣協助老父出戰,每次大戰的時候,他隻能畏縮的躲在家裏,然後眼睜睜看著親人們一個個離他而去。


    今年離開自己的,該掄到老父了吧……


    倪堅覺得眼前有些發黑,父親的身體因為連年的征戰而暗傷遍布,恐怕再也撐不過這次惡戰了,或許正如老父所說,馬革裹屍,戰死沙場,才是他的歸宿。


    倪堅並不堅強,可是今天他決定抬起頭,他要目送著老父去征戰,哪怕明年的今日,就是父親的祭日。


    倪堅今天的決定沒有錯,當他狠狠地擦幹淚水抬起頭之後,他不但看清了老父蕭瑟的背影,還看到了自己的另一個親人。


    “爺爺!二叔!”


    倪秋雨的聲音在半空傳來,不等穆鈴的飛舟降下,她就急急地祭出飛劍,轉眼間飛進了王府外的校場。


    倪世奇的臉色很不好,老人沒有絲毫見到晚輩後的驚喜,反而冷漠地訓斥道:“你給我馬上返迴蒼雲宗!”


    倪堅驚喜的神色立刻僵在了臉上,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今天就是大戰之期,倪秋雨在這個時候迴來,必定會為倪家出戰,而老父已經心生死意,一旦倪秋雨參戰,或許他倪堅最後的兩個親人都會魂歸地府。


    倪堅深知他這個侄女看似堅強,心地卻十分善良柔弱,根本不適合如同凡人軍士般的上陣殺敵,就因為這個孩子太善良,才在十多年前被普陽王送去了大普,拜入蒼雲宗。


    跟南詔相比,深山中的隱世宗門才更加適合倪秋雨這樣善良的孩子生存,斬殺妖獸和砍死敵人,決對不是同一種感覺。


    倪秋雨堅定地站在爺爺的馬前,一字一句地喝道:“備甲,倪秋雨參戰!”


    “滾迴去!”


    倪世奇再也壓製不住心頭的憤怒,長長的馬刀豁然揮起,直指倪秋雨的眉心,暴躁地大喝,他不允許自己最為疼愛的孫女,最後的結局也是死在戰場上。


    倪秋雨一動也不動,與爺爺四目相對,眼神中透著無比的堅強。


    她雖然善良,卻是一個倔強的女子,哪能眼睜睜看著爺爺出征而不顧,能多出一份力氣,或許今年的普陽王府就能獲得大勝。


    她不想再迴故鄉的時候,看到的,是爺爺冰冷的墓碑。


    過了許久,倪世奇長歎了一聲,整個人顯得更加蒼老了起來,道:“我的孫女長大了,也好,就隨著爺爺最後征戰一次,倪家早已落魄,但是倪家人的氣勢,永遠都不會倒!”


    隨著普陽王的話語,安靜的校場裏再次響起了震天的呐喊。


    “風!大風!”


    “勝!萬勝!”


    震天的呐喊裏,王府的下人捧出了七件黑甲,這七件黑甲的主人,是普陽王戰死的七個子女,或許隻有倪秋雨才有資格將長輩的甲胄穿在身上。


    蔥白的手指顫抖著拿起了一件顯得略大的盔甲,那是她生父的絕靈甲,就在萬軍的麵前,年輕的女子頂盔束甲,不多時就成了一位威風凜凜的女將軍。


    穆鈴在一旁咯咯一笑,抬手抓起一件黑甲,幾下就套在了身上,看起來極其熟稔。


    白易望著兩位英姿颯爽的女子,微笑著取過第三件黑甲,既然友人決定上陣,他豈能退避。


    黑甲著身,原本略顯清瘦的少年變成了一位軍中的小將,白易翻鞍跨上一匹棗紅馬,九宮轉雲劍幻化成一杆亮銀槍,被他擎在掌中。


    紅馬配黑甲,銀槍少年郎,萬軍陣前,黑甲的小將抖手翻了個槍花兒,頓時迎來了一片兵士的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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