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有人闖進院子,白玉一驚,快步走到屋外,白易則摸索著跟了出去。


    院子裏闖進了十多人,為首的正是寒峰,寒峰身旁還跟著幾個看熱鬧的富家子弟,在這些闊少爺的身後,是七八個健壯的惡仆,個個橫眉立目。


    寒家是永安鎮上的大戶世家,家產豐厚,財大氣粗,在永安鎮無人敢惹,這整個布衣巷都是寒家的土地,居住在布衣巷裏的窮苦百姓,每年都需要交納租金。


    窮人在永安鎮是置辦不起家業的。


    白玉給寒家做過短工,當然認得眼前的惡少,一見是寒峰,女孩兒頓時小臉兒一沉,冷聲道:“租子都是年底結,這才年中,還有半年的時間,你來收什麽租?”


    “年底結賬?”


    寒峰貪婪地盯著少女玲瓏有致的身子,邪笑著說道:“我家的地,我想什麽時候收租,就什麽時候收,今年是年中,明年也許是年初,不但收租,今年的年租還要漲,從一百大錢,改成每年十兩銀子!”


    漲了百倍的租金,預示著寒峰的惡意,白家兄妹也看出了對方來者不善。


    “你這是n▽,漫天要價!”白玉捏緊了小手,怒氣衝衝地喊道,臉睱因為氣憤而變得通紅。


    “布衣巷是我寒家的地產,收多少租子,跟你們這些窮人沒有半點關係,住得起就住,住不起的話,就趁早給我搬出永安鎮。”


    寒峰獰笑著繼續說道:“不過嘛,我這人心善,看你們兄妹可憐,不收你們的租子也成,隻要你跟我迴府,給本少爺做一年的貼身丫鬟,你們白家的租金,以後都不用再交了。”


    寒峰的冷語伴隨著其他闊少的怪笑,如同一把刀子,狠狠地刮在兄妹倆的心口。


    白玉從十歲就開始出門做工,對方的用意她怎能看不出來,一旦給寒峰做了貼身丫鬟,自己清白的身子必然變成寒峰的玩物。


    在大戶人家,少爺的貼身丫鬟也叫通房丫鬟,如果少爺開口,貼身丫鬟是要侍寢的。


    白玉的心變得越來越沉,那寒峰分明就是落井下石,趁著哥哥即將大考的緊要關頭,來勒索威逼!


    布衣巷的房屋十分老舊,租金在永安鎮才最為廉價,其他的地方兄妹倆根本就住不起,如果搬出這裏,流落街頭,哥哥還怎麽參加鄉試,沒有個住的地方,以哥哥那孱弱的身子,恐怕用不了幾天就得病倒。


    抿著發白的嘴唇,女孩兒的眼中漸漸現出了驚慌,白玉不怕自己受苦,她怕的是哥哥無法參加鄉試大考,那是他們兄妹唯一擺脫貧窮的機會。


    白易站在門口,眼前的模糊漸漸化作一股寒流,寒峰的輪廓,仿佛正在狂笑的妖魔,一陣陣憤怒與無助,如海嘯般衝擊著他的心口,胸中升騰的悶氣,幾乎要將他活活憋死。


    鏘!


    白易被刀鋒的響動驚醒,在他模糊的視線中,妹妹的手裏,舉起了一把柴刀,隨後便是白玉決然的話語。


    “寒峰,你不就是為了打我的主意麽,好,我劃了這張臉!”


    噗!


    鮮血,化作幾滴冷雨,淋在白易的額頭,那把柴刀在女孩兒的臉上,刻出一道醜陋的疤痕,從額頭貫穿到嘴角,好像一條毒蛇,猙獰恐怖。


    柔弱的女孩兒在無助之中,找到了另一種方式,隻為打消惡少的邪念,隻為保住這個貧窮的家,白玉天真地認為,隻要自己變成了醜八怪,寒峰就不會再為難白家。


    “玉兒!”


    白易大喊著,跌跌撞撞地抱住了妹妹,模糊的眼裏,那道猙獰的傷口仿佛刻在他的心頭。


    “傻丫頭!你這是做什麽!”


    “哥,我劃了臉,他就不會加租子了……”少女扔下柴刀,天真地說著,隨後無力地卷縮在哥哥懷裏,臉上的疤痕中滲出鮮血,嘴角卻帶著解脫般的笑。


    寒峰看到白玉寧可劃花了臉,也不肯做他的丫鬟,頓時惱羞成怒,兇惡地大吼:“劃了臉,你家的租子也半分不少!剛才是十兩銀子,現在是一百兩,交不起就給我滾!”


    抱著妹妹的白易,身體開始發抖,並不是害怕,而是極度的憤怒,就像一隻正在蓄力的瀕死野獸,準備著最後的亡命一擊。


    對方實在欺人太甚,白易已經忍無可忍!


    “啊!!!”


    正在咒罵的寒峰,忽然聽到一聲怒吼,那個平日裏連走路都要摸索的瞎書生,居然猶如野獸般撲了過來,一口將他的耳朵咬下去半隻。


    憤怒,最易使人喪失理智,而白易的憤怒,換來了一場無法挽救的災難。


    “你敢咬我!啊!疼死我了!”


    院子裏響起了寒峰的嚎叫,布衣巷的街坊們聽到喊叫,紛紛趕來,當人們看到是寒家人的時候,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


    布衣巷是寒家的,除非不想在這裏住了,否則的話,沒人敢觸寒峰的黴頭。


    “我的耳朵比你命都貴!你個瞎子敢咬我,給我打死他,打死他!”寒峰捂著耳朵,狠狠地罵道,他身邊的惡仆立刻撲了上去,對著白易一陣拳打腳踢。


    “咬掉我耳朵,就拿你妹妹來賠!她臉破了,身子沒破就行!”寒峰的眼中現出狠毒的神色,瘋狂地喊道:“把白玉給我抓迴去抵債!”


    聽到吩咐,兩個惡仆一把抓起了女孩兒,任憑白玉如何掙紮,也掙不脫那些彪形大漢,她隻能拚命地哭喊,無助地流淚。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磨難,給白家兄妹帶來了滅頂之災,原本清苦的家,將徹底被毀滅,圍在白家院子周圍的百姓不少,卻沒有一個人敢抱打不平。


    寒家,他們惹不起,更不敢惹。


    半年租金,不但換來了一道醜陋的疤痕,還即將奪去一個花兒般的少女,被寒峰這等惡少帶迴去的結果,已經不言而喻,或許在無盡的恥辱中,離開這個黑暗的世間,才是白玉最好的宿命。


    “你真沒用……你真沒用!白易,你這個廢人!”


    被暴打中的少年,在心底對自己咆哮,同時麵對七八個壯漢,他一個書生,還有眼疾,連半點還手的力量都沒有,隻能在心中不甘地嘶吼。


    拳頭雨點兒般落下,砸在那副有些清瘦的身影上,布衣巷的街坊們不忍地別過臉去,不願再看,那對相依為命的兄妹,命太苦了。


    惡仆的暴打中,蹲伏在院子裏的少年漸漸抬起頭,透過冰冷的拳腳,將那雙渾濁的雙眼,望向青天,怒視蒼穹!


    “力量……如果我有力量的話該多好,那樣就能保護妹妹了……哪怕讓我變成一把刀,一把砍過之後,就粉身碎骨的刀!”


    心中的怒吼,換不來任何的力量,更無法保護即將陷入魔爪的妹妹,孱弱的少年,漸漸變得無聲無息,一動不動,像被人給打死了一樣,然而一陣徹骨的寒意,隱隱從那副清瘦的身影中飄散開來,讓周圍的惡仆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竟同時停手,眼露遲疑。


    身上的痛楚早已經麻木,白易的眼前變成了一片漆黑,胸口的悶氣更加濃重,濃得如同一團化不開的堅冰,那冰中,好像有一種可怕的東西正在漸漸蘇醒,耳邊,震天的龍嘯豁然而起,直衝九霄!


    吼!!!


    突然炸起的龍嘯,驚天動地,幾乎將白易的耳朵震聾,可其他人卻聽不到絲毫。


    第一次,白易在清醒的時候,聽到了夢中的龍嘯,第一次,他聽出了龍嘯的真正含義,那竟然是一句重複了十六年的唿喚,一句令他神魂巨震,又無比熟悉的唿喊。


    醒來……仙主!


    隨著這聲蒼茫的唿喚,白易的腦海裏如同砸進一座巨山,痛得他幾乎昏死過去。


    那是什麽……


    誰在叫我……


    白易低著頭,臉上布滿駭人的猙獰,他想開口,卻說不出一個字,更無法唿吸,可是那雙眼眸裏,渙散的瞳孔居然詭譎地開始凝聚,靈魂的深處,一縷不滅的仙魂正在蘇醒。


    眼前,如夜的黑暗化為白晝,身邊的景致漩渦般飛轉,瞬間追溯至十六年前。


    四周,不再是清苦簡陋的布衣巷,而是斷壁殘垣的常羊山巔!


    山頂殘破的太古兇陣中,一位黑甲白發的男子靜靜矗立,在他的腳下,是一頭戰至血肉盡失的猙獰骨龍。


    骨龍的周圍,遍布著無數巨大的獸屍,鮮血順著山崖如雨幕般滴落,就連山頂的空間都因為恐怖的廝殺而開裂出無數細密的裂痕,遠處,五位代表著人界巔峰的散仙強者,正拖著重傷的身軀,對著骨龍上的男子發出最後的亡命一擊。


    這裏,是散仙交鋒的戰場,這裏,是逍遙仙君的隕落之地……


    轟隆!


    眼前的畫麵被天際傳來的驚雷震散,化為了虛無,白易腦海中的劇痛開始驟減,一幕幕往事隨之湧來,萬載的記憶,在瞬間衝進心頭,那些艱險苦澀、開懷逍遙、危機驚險的迴憶,如同一朵五彩之蓮,頃刻盛開,最後,開出了遍地殷紅!


    永安鎮的上空,原本青天白日,忽然間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蹲伏在地的少年,在人們驚詫的目光下站起身來,眼裏,已然清澈如溪,當那雙渙散的瞳孔徹底凝合之際,透出的,是一股比刀鋒還要銳利的冷冽目光。


    “十六年了,終於……醒來了麽……”


    感受著初醒的神魂與這具年幼的身軀,輕聲呢喃的少年將目光望向拖住妹妹的惡仆,寒聲喝道:“放開她!”


    一句淡淡的輕語,帶著無盡寒意,仿佛來自九幽。


    世人隻知十六年前,統禦青空域的逍遙仙君隕落在常羊山巔,卻沒人知道,那位人間界的至強在神魂俱滅的瞬間,散開了幾近大成的逍遙道,以棄道之力,護住一縷殘魂,避過六道輪迴,附生在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孩身上,就此陷入沉眠。


    如今,曾經腳踏巨龍,力戰八荒的青空之主,在沉眠了十六載後,終於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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