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學好文武藝、貨賣帝王家!薑田的武藝自然是沒人在乎的,這位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恐怕連強悍點的村婦都打不贏,具體戰例可以參考其兒時同孟大丫之間的恩怨情仇。但是自打薑田奏折問世的那天起,全天下人都突然發現,這個本來就是異類中的異類的大才子,居然是深藏不露的改革家,其推出的土地收歸國有、農村聯產承包責任製簡直是駭人聽聞的天下奇談,更是出人意料的將改革矛頭直指當今唯一的一個親王,這樣一來就算是南方的地主集團想要發難都有點無處下嘴。而且聰明人從這份改革方案中很容易的就看出其中隱含的威力,若是真能推行天下,那麽導致明末大亂的流民問題幾乎一瞬間就迎刃而解,與此同時早已根深蒂固的農村地主階級也將一夜間被連根拔起,其手段不可謂不狠毒。但是讓大地主們感到威脅的並不隻是這個絕戶計,而是馬上就要展開的土地清查工作,與前朝不同的是,清查田畝不再是由本地官員進行,而是由中央新設立的一個土地監管機構來獨立運行,那麽在這個機構誕生之前,圍繞著其主管官員的任命,則成為了所有派係的焦點,這位即將登場的國土資源部部長,將會決定中華朝這次的土@改是走個過場一切照舊,還是真要轟轟烈烈的推翻原有格局。


    作為始作俑者的薑田,又一次主動避嫌的不再參與這個衙門的組建工作,這讓一些提心吊膽的人稍稍安心了一點,隻要不是這個心思歹毒的家夥當上首任部長,那麽就還有一定的餘地周旋。至於為什麽薑田要主動讓賢,這也是眾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按理說這主意是你出的,就算你自己不幹活,也要推薦自己人來任職吧?否則權利這麽大的部門不掌握在自己手中,豈不是給他人做嫁?難道他薑太保就真的如此大公無私?不管怎麽說既然他薑田沒有參與的意思,大家就可以毫無顧忌的推舉自己這邊的人選,可就在各種小圈子不停串聯的時候,皇帝張韜再一次越過內閣直接發布聖旨,將前一段時間進行大範圍調研並指出土地問題的丘田越級提升,任職中華朝第一位國土資源部部長,並主持全國土地普查!這個結果應該並不出人意料,因為早就有很多人都在猜測這個職位的內定人選,而且名單中就隻有薑田和丘田這兩個人,至於那些不甘心非要削尖腦袋去爭取職位的那些人,在聰明人眼中其實是很可笑的小醜。但是當國土資源部還在草創的時候,又一份奏折來到了禦書房,並且在極快的時間內就被傳播的天下皆知,因為上書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大明最後一個皇帝,明順帝朱慈烺!


    要說朱慈烺也算是傳奇人物了,自打退位讓賢之後,不知是自覺對不起列祖列宗還是不想被宗族指責,便迴到鳳陽老家守著祖墳關起門來低調做人。好在他雖然如漢獻帝一般成了亡國之君,但是他並不是沒有民間支持的,別看鳳陽地方官並沒有把他當迴事,可許多官員和百姓也有些可憐他的境況,不時的有人想拜見這位倒黴的皇帝,不過還算聰明的他拒絕了所有人的拜訪,除了自己那太子外甥有幸進他家門之外,就沒有外人能見到他。但是這並不是說他對天下大事就漠不關心了,其實和他爹崇禎皇帝一樣,也是個心比天高卻沒有能力改變命運的普通人,退位之後讓他冷靜的思考了很長時間,終於想明白了自己究竟輸在什麽地方。


    以前他還是坐在金鑾殿上的皇帝,已經是複國第一功臣的張韜就沒完沒了的和那些文官鬥來鬥去,這個元帥姐夫沒有那些文官引經據典的本事,卻將天下百姓掛在口上,每次和大臣們的爭論都是從如何治國開始,最後被文官拖入道德和傳統的爭論當中去,現在想來,文官們不過是要保護自己的特權,而張韜確實是站在百姓那邊據理力爭,隻是當時的自己還幼稚的以為這是要和文人爭奪權柄而收買人心。再迴想先帝在世時這些文人的所作所為,以及整個複國戰爭中他們的表現,自己當年為何就輕信了這幫人的鬼話?他當然知道張韜最後篡權實乃是無奈之舉,因為當初這倆人曾有一夜長談,張韜自詡他這一生都在為了國家重新振興而努力,但是大明的根基已經朽爛至極,若不推到重來,不過是讓垂危的病人苟活一時罷了。而且先帝殉國之時就曾明言,囑托張韜見機行事,若是闖逆真有治世之能,他隻需保存朱家餘脈不致斷絕即可,天下百姓不要再因為朱家而再遭塗炭……隻可惜不僅闖賊無道,那北邊的韃子竟也趁虛而入。張韜南征北戰這些年,總算是讓天下重歸太平,可自己卻又聽信讒言不顧休養生息的大事而爭什麽道統權柄,最終逃不過末帝的宿命。


    在鳳陽的這段時間雖然不長,可是當他親眼見到農民的疾苦之後,他才從心底裏理解了張韜為什麽寧可背上篡權的“罵名”也要接掌國家,朱慈烺發現他真的是被那些滿嘴仁義道德的文官們給騙了,這幫人喝著農民的血卻還大談什麽聖人教化,當年先帝為籌軍資幾乎發賣了**的家當,卻不想那些自稱清高的官員們在大明身上敲骨吸髓。所以他真的是心灰意冷了,也不再相信那些大明的“忠臣”了,就連鳳陽官員對他的刻薄也被認為是一種贖罪的方式,他知道就算當年張韜沒有政變,如果大明的治國體製沒有絲毫的變化,最多也不過就是如光武帝那般延緩一個朝代的死亡罷了,與其這樣還不如看看那曠世奇才的姐夫有什麽作為,是否能有辦法拯救黎民蒼生。所以當丘田奏折一經問世,他便知道自己那姐夫要動手了,直到薑田拋出了土地國有化的方案時,朱慈烺心頭的陰霾竟然豁然開朗,辦法就是那麽簡單,土地是國家的,誰種地誰交租,既然都是官田那麽賦稅自然都是進入國庫,手裏的錢多了,無論是賑濟災民還是興兵打仗都能放手施為,試問又怎會國本不穩?隻可惜自己明白的太晚了,而且就算是能提早領悟,恐怕也沒魄力去改革吧?也罷……


    後世的曆史記載了這樣一件事,一直深居簡出的朱慈烺第一次主動上書,提議將安徽鳳陽設為改革試驗地區之一,並願意獻出朝廷封地充入官田,從此朱家重新做迴一介布衣!這份奏折的意義非同小可,雖然很多曆史學家都傾向於認為朱慈烺是以退為進,借著獻出土地來表明自己不會再染指政權,但是官方卻一直大聲歌頌其深明大義,且含沙射影的指出淮右布衣出身的朱家子孫還是心係農民的,若不是被那些貪婪之輩蒙蔽雙眼,又怎會讓輝煌燦爛的大明皇朝過早的凋亡!對於這種說法,很多人自動將其歸類為政治宣傳,誰也不會太當真,隻是知道正是由於朱慈烺帶頭,才讓江南士林幾乎沒有翻身的餘地。至於他是否是自願還是受到了張韜的脅迫這並不重要。但是當兩百多年後,國家檔案館解密了部分當年的書信資料之後,人們才發現原來被當成是謊言的官方說法才是真實的,朱慈烺不止一次和自己關係不錯的外甥張環探討明末土地問題,並承認正是由於土地政策的失敗,才導致了明朝滅亡,並且感歎大明二百餘年層出不窮的那些治世名臣們,誰都沒有膽量敢於觸動土地這根神經,簡直是沽名釣譽的國家罪人……


    雖然朱慈烺的奏折在第一時間就被某些人說是威逼利誘之下,不得已而為之的脅迫之作。但是署名上那三個字的確是讓江南的大地主們有種鑽心挖肉的感覺。他們都知道自己正是得益於前明的國策才能積累起這麽龐大的土地,而現在明朝的末帝悔悟了,並且看出來了亡國的真正原因,那麽他們這些還在幻想著能延續特權的人們,似乎在一夜之間就失去了最大的精神寄托。並且新組建的國土資源部的辦事人員,幾乎都是從新軍中那些無產的士兵中挑選,也隻有真正的無產階級,在對地主階級實行專政的時候不會手下留情!


    “弟思及朝廷過往,放任官員吞沒良田乃天下首害……”站班太監清脆的嗓音傳遍整個大殿,也許他不明白自己正在朗讀的東西有多重要,但是從殿下那些大臣們五顏六色的表情中,可以看出這份奏折恐怕又要引發一場口水戰。


    雖然人們聽出了奏折中朱慈烺沒有稱臣的意思,而是引用了親緣上的稱唿,而且也含糊了朝代的更迭,但是這篇奏折的中心思想並沒有變,那就是替張韜找到了禮法上土地國有化的理由,正所謂恢複古製,將私田迴歸於井田製,並且第一個帶頭響應宣布上交朝廷賞賜的土地,以後朱家子孫要想務農也要按規矩承包。這可算是對那些死抱著明朝大旗不放的家夥無情的一擊。薑田聽了在心中也是嘖嘖稱奇,感歎這朱元璋的子孫也有幾分祖上的風骨。不過他抬頭再去看張韜,皇帝陛下似乎並沒有那麽得意洋洋,反倒是目光深沉的看著遠方,似乎在和這個小舅子進行精神上的交流。


    奏折宣讀完了,張韜卻還是若有所思的樣子,大殿裏的官員們也一個個低著頭看著腳尖,沒有人有心思多說一句話,直到張韜迴過神來掃視了一眼文武百官,這才蔚然一歎:“君非亡國之君,可這臣……傳旨,加封鳳陽王為親王爵世襲罔替,主持鳳陽一地改革。”


    一份奏折使得落魄的朱慈烺換迴了一個親王的待遇,並且自己的子孫世襲罔替。最重要的是手中竟然掌握了地方權力,可見張韜對自己這個小舅子有多重視,也正是這個出人意料的奏折,所有還企圖掙紮一番的官員隻要不是缺心眼的,都看清了這算是大勢所趨,迴頭趕緊寫信告訴老家撇清那些多占的土地,雖然現在隻是北直隸和鳳陽兩處地方進行試點,但是這兩地的改革可是倆親王坐鎮,現在不趕緊看準了風向做好準備,將來很可能會被清算。


    不過散朝之後薑田還是和上次一樣沒能走出去,又被一幫官員給圍了個水泄不通,這些聰明人已經迫不及待的打聽起開設工廠的事情,不過薑田把諮詢的工作推給了不上朝的宋老頭,宋應星因為年事已高已經不再負責科研工作,當然也有人猜測是宋老頭恐怕已經不能適應現在的科學院了,一批接受過薑田培訓的骨幹逐漸變成了各個領域的專家,也許威望與資曆無法和宋老頭相比,但是專業知識卻不是老人家能比擬的,所以除了名義上他還是科學院的院長之外,已經沒有什麽實際的工作了,現在把這個和官員們溝通打交道的活給他,反倒是物盡其用。


    第一個走出大殿的冀王張乾迴頭看了一眼被包圍的薑田,麵無表情的揚長而去,若說他能大方的交出封地,估計沒幾個人會相信。但是大夥都明白,無論薑田提出了多麽匪夷所思的提案,若是沒有皇帝的許可也不可能變成今天這個地步。但堂堂一個親王也不是沒有做出折節下交的努力,可這媚眼似乎拋給了瞎子,薑田不僅不為所動,反而還甘願成為張韜的打手來變相的削藩。冀王一係的官員也不是沒有對他心生怨恨的,但到目前為止卻隻能將恨意裝在心裏,就連冀王都沒說一個不字,誰也不知道王爺的心中是怎麽想的。


    其實這還真是冤枉了薑田,他不是非要夾在這萬年不變的皇族內鬥之中,無論是改革方案,還是地址的選擇,其實他和張韜都是出於將成果最大化的目的而做出的,隻是在有心人眼中,所謂的國有製改革可能就變成了一種冠冕堂皇的借口,變相的收迴了張韜手中的封地不說,還震懾了不少串聯對抗的心思,正可謂是一箭雙雕。


    張韜也感覺對不起自己這個弟弟,雖然直隸的改革大權直接歸國土資源部,但是他也覺得既然連自己小舅子都有了賞賜,那總不能讓親弟弟什麽都得不著,所以便以參股的名義讓張乾挑一個工業項目來補償損失。而他身為一個親王,總不能不顧身份的和這幫官員們擠在一起,所以當薑田好不容易擺脫了眾人的糾纏之後,卻又收到了一份冀王府上的請柬。沒辦法他又馬不停蹄的直接趕往王府,


    “薑大人為國操勞嘔心瀝血,可謂是勞苦功高啊!”麵帶微笑的張乾在自家書房接見了薑田。


    行完大禮的薑田也是微笑著答道:“為了我朝能長治久安,這也是我等應盡的義務。”


    倆人雖然都是保持著微笑,但是笑容的背後卻絕對不一樣,張乾是要努力保持自己王爺的風度,而薑田則是希望這個親王能以身作則的起到工業化的表率。不過按照這個時代的規矩,除非是十萬火急的事情,否則賓主雙方是不可能直奔主題展開對話的,更別說一個王爺接見官員,就更要顯出王爺體貼下屬關懷之情,所以雙方就圍繞著各種不找邊際的話題扯了半天的淡,什麽你身體好不好啦,你父親身體好不好啦,你家妻妾身體好不好啦,今天天氣不錯啦,劉家的飯館又出新菜啦,哪個新科進士的狂草有懷素之風啦,天氣炎熱要注意多喝茶水啦……基本上全是廢話。好在薑田已經習慣了這個時代的各種陋習,總算是沒被這些廢話給搞得暈頭轉向。


    話題總有繞迴來的時候,可身為王爺,雖然是作為取消封地的補償,可是話說出來也不能顯得太功利:“薑大人,本王此番請你前來,是受陛下所托,詢問你這工業強國之事。”


    “當然,下官自當知無不言……”薑田心想要不是我知道你哥真實意思,恐怕還真以為你是詢問強國的國策呢:“要說這工業嘛……種類繁多一時也說不清楚,不過您貴為親王,那些細枝末節之物也就不必多說了,依在下愚見您曾率軍越洋千裏截殺韃子,為我朝開國立下了不世奇勳,可見對這遠洋的船舶應當不陌生吧?”


    聽著薑田拍來的馬屁,就算心中還有點不爽,可也讓張乾有些得意洋洋:“哦?薑大人可是要說這造船之事?”


    “王爺果然是英明睿智!”薑田現在拍馬屁的功夫見長,這還是拜假太子吳遠所賜,論起處事的圓滑,薑田的確是不如他:“近幾日因為土地之事朝堂上沸沸揚揚,天下人的心思都盯著新政的條條框框,卻忽略了去年就已經定下的漕糧海運之策,今後不僅這漕運要依賴海船,就是民間貨物周轉也要仰仗船運的發展,故而這造船之業必將興旺發達。雖然我國東南多有船廠,然其匠人水平有限,造船之料也多賴於北方硬木,故而難有作為。而臣下所主持的海軍研究所……”


    聽到這裏張乾雖然沒有打斷薑田的介紹,但是眼神中已經有了一絲了然,雖然封地沒有了,可若是能控製海河入海口,事情也是大有可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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