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模樣可人的小嬌娘站在咱們薑大人的樓下,並且對路人的指指點點絲毫不以為意,隻是深情款款的望著這個年少得誌的風流才子,這幅光景放在世人的眼中絕對是才子佳人的現實演繹版。可身為主角的薑田卻完全沒有這麽浪漫的想法,或者說紅雲的舉動算是給他出了不大不小的難題。從內心來說,薑田本來對這個琴技高超的年輕女孩還有些好感,不過這並不是男女之間那種曖昧的感覺,更多的是單純欣賞她改編曲子的能力罷了。可是現在這個樣子算是怎麽迴事,明明沒有任何感情上的糾葛,但是讓她就這麽杵在自己門口,難免不被人說閑話,當然沒人敢指著薑府的大門說三道四,可背地裏還指不定怎麽傳謠言呢,所以薑田本能的要迴避這個投懷送抱的佳人。


    其實就算有些謠言又怎樣,且不說這個時代這種緋聞沒什麽殺傷力,就算有人攻擊他德行不端最多也就是不了了之的結局,畢竟在這個社會中類似這樣的賤籍女人根本沒有人權。隻是薑田一直都沒能很好的掌握自己的身份,才會在意這些。不過人家已經在門外站了一上午了,就算薑田假裝沒看見都不太可能,於是萬般無奈之下還是心月主動站出來解決這個問題,也就是在午休的時候,她換迴了女子打扮走到門口主動的和紅雲攀談起來。


    “妹妹站在這裏也有些光景了,不知來此所為何事?”無論是麵對誰,心月都是一張和煦的笑臉,哪怕這個人有可能是自己的情敵也不例外。


    紅雲雖然在自家的院子裏是當紅的名角,看見這位曾經名滿京城的前輩還是不敢托大的,再說世人都知道她心月就是薑府的女管家,雖然不知道有沒有被薑田收房,可至少從現在的情況看,在大婦進門之前心月都將是薑府的管家婆:“叫姐姐見笑了,隻是妹妹昨日偶然得到薑大人的指點,輾轉反側夜不能寐,是以今日唐突前來妄求指教,隻是到了這門前才想起自己出身卑微正不知如何是好!”


    單聽這話誰都挑不出毛病,短短的幾句就將一個求知若渴的貧賤女子形象描繪的淋漓盡致,可心月是什麽人?雖然未曾賣身但對青樓之中的各種伎倆那是如數家珍,這投懷送抱欲拒還迎的把戲不知看過多少,隻一個眼神就能看出紅雲是否是真心,但她本身並沒有什麽名分,最能拿出手的身份也隻是薑田的學生,就是管家的差事也都是有實無名,所以她沒權利打發了這個心眼太多的小丫頭,萬一薑田就是喜歡這種調調自己豈不是要得罪了主人。換做一般人也許會無可奈何的進門稟報,並且刻意的指出紅雲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心月隻是瞬息之間就計上心來。


    “哦?想是老爺昨日做的新曲吧?今日坊間都已經傳開了,沒想到卻是妹妹占得頭籌,恰好宅子裏也有些姐妹研習老爺的新曲,我今日就自作主張請你傳授一二了!”


    看著這真摯的微笑,紅雲的內心瞬間就涼了半截,原本還有些炫耀的想法也不敢表露出來了,自己看似不要臉麵的上門倒貼,那是看準了薑田沒有一般官家那樣薄情,說不定還能讓這個年輕的小子自此念念不忘。可是心月隻用了一句話就駁了她麵見正主的打算,薑府的樂隊雖然不在人前表演,可圈子裏誰不知道那是禦賜花魁玲瓏的地盤,莫說那個女人本身也是國色天香的美人,就是她的音樂造詣在這青樓界也是鼎鼎大名,更出名的則是她乖張冷傲的性格,自己打著學習音樂的幌子前來,卻直接發配給了玲瓏,她此刻絕對不敢再小看這位儀態端莊的前輩了。


    紅雲的事情雖然會成為老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但是對於政治和官場來說,最多也就是個八卦新聞,於眼下的權力鬥爭一點影響都沒有。由於張韜過於急迫的推行改革,原本緊密團結在皇帝周圍的新官僚都有鬆動的跡象,這對於頑固派來說當然是值得利用的機會,不過若說昨日薑田創作新曲會在文人範圍內引發關注的話,那麽官僚更在意的是薑田傳出的改革風向問題,那些對新政稍有不滿的人被稍微提醒一下,就看出了今後還是有不少以權謀私的機會,說不定做生意賺來的錢比做地主多出數倍不止,更何況張韜也不是吃素的,軍隊派係的人都知道這位皇帝絕對是攜百戰之威要來個快刀斬亂麻,他們就是有點不滿情緒也不敢真的和皇帝對著幹,更看出此時不堅持好自己的立場早晚會被皇帝給清算,僅僅是一次看似無關緊要的二把手大聚會,就讓很多想火中取栗的家夥直接打消了念頭,所以朝堂上的風向又是瞬間一變,頑固派再次變得岌岌可危。


    張韜對於薑田的幫忙其實並不滿意,按照這位爺的心思,因為知道自己的作法才是將國家引向繁榮的康莊大道,所以即便是全天下的人反對,他也有足夠的信心與勇氣戰天鬥地,被薑田這麽和稀泥雖然表麵上看的確是鞏固了改革派現有的陣地,更是影響了不少中間派向自己靠攏,但是自打和薑田深入探討了自己老家各種改革後引發的矛盾與問題,他很清楚一旦既得利益集團嚐到了工商業的甜頭,必然會誕生出新的壟斷寡頭,這不過就是原先地主階級換了身皮而已,短時間內在經濟高速增長期裏看不出有什麽問題,可一旦進入穩定發展甚至是增長乏力階段,誰都知道壟斷資本會扼殺國家的活力與競爭力,屆時自己的兒孫可能要麵對一個比地主階級還難對付的龐然大物,這種妥協猶如飲鴆止渴是無法打破三百年輪迴的宿命的,看看日薄西山的大英帝國就知道未來的結局是什麽。


    薑田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的穿越者更明白這個道理,甚至他看的比張韜還要長遠,但是因為倆人的時代代溝問題,他更傾向於用利益來引導這個國家,而不是太祖那套一蹴而就的跨越式大發展。對於中國這個國土龐大、人口眾多、民族繁雜的複雜國家來說,要想統一全國所有人的思想進而整體升級成為工業國家,這個任務簡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當年太祖不是沒這麽幹過,結果就不用多說了,還是後來的太宗想明白了,再完美的思想道德也不如錦衣玉食更有誘惑力。所以薑田更傾向於逐步提高東部沿海地區的經濟水平,然後再逐漸輻射至西部地區,用經濟以及金融手段來誘使國家進入資本社會,如果有可能的話在有生之年最好趕上或人為製造一些經濟危機,並以此促使完善的法律與製度出台,並利用張韜的個人威信強迫新貴族們放棄政治特權。


    “看看曆史我們就能知道,以往朝代更替與其說是天命使然,不如說是階級矛盾積累到足以重新洗牌的時候,所引發的必然趨勢。而歸根結底就是文化與生產力同增長的人口不相符時所造成的階級對立。所以哪怕沒有外族入侵,宋朝都不可能躲開這個輪迴……”由於一些研究進入了正軌,提高班裏大多數學生都在實驗室悶頭搞科研呢,薑田就接替了某個不合格的政治教員給普通班補上一節政治課。這門課程因為和曆史課有所重疊,所以薑田講解起來自然會串聯著一起說,而且這種用政治語言分析曆史的角度可算是前無古人了,哪怕是對理科完全無法理解的文人們都聽得津津有味,至於那些不時冒出來的新奇詞匯,這些人也早就習以為常了。每當到這個時候,品學兼優的張環同學總是有著各種各樣的疑問,今天他依舊高高的舉起右手期盼著薑田能夠解答。


    薑老師有點頭疼的看著這個小家夥,他怎麽也不能理解一個十幾歲的小男生怎麽會有那麽多的問題,想當年自己上學的時候可就怕老師點名提問,每次上課都是低著頭躲在前邊同學的背影裏,祈禱著老師看不見自己。當年要是也有這種求知精神,也許也能混個積極分子當當:“說吧,想問什麽?”


    很多人聽出了他話裏的無奈,可是既然太子殿下不在乎,誰也不會嗬斥薑田無理,再說凡是聽過薑田講課的人都知道,能嗬斥他的人除了皇帝之外恐怕沒有第二個人了。張環年歲還小,沒有形成貴胄應有的傲氣,而且他要是敢在教室裏耍大牌,迴宮之後父皇絕對要懲罰自己:“先生,如您所說那前宋若是沒有外族入侵,是否能完成資本主義革命?”


    薑田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除非革命是由資產階級所主導的,否則就無法形成真正意義上的資本主義化,而且宋末之所以理學開始興盛,也是統治階級為了反製新興資本階級的手段之一,更為重要的是從隋唐以來,國家官員主要出自於地主階級,沒有歐洲那種花錢買爵位的習慣,那麽要想將國體由農耕社會轉入資本社會就需要相當漫長的積累,直到有一天代表新興利益的中產階級足夠龐大,並且威脅到了統治者的權利時,必然會爆發出血腥的階級鬥爭,到時候鹿死誰手也未可知。”


    “您認為資本主義一定會代替千百年流傳下來的帝製嗎?”


    張環的這個問題一說出來,整間屋子的溫度似乎都降低了不少,其他的學生包括假太子在內大氣都不敢出,無一例外的盯著薑田看。要不是提問題的人是張環,絕對會有人站出來斥責其大逆不道。


    薑田也知道這個問題有點比較敏感,不過他不擔心自己被扣上造反的帽子,誰讓皇帝也是個穿越者呢:“首先資本主義社會也是可以保留皇權的,隻是這個權利必然會被削弱到最低的程度,其次社會怎樣變革不是某個理想主義者憑空就能決定的,這要取決於當時的社會條件,最主要的就是全民受教育水平與生產力的發展,如果我們的工商業一直停留在手工作坊的程度,或者這個世界上沒有其他更高級的文明,那麽現有的製度還能再延續一千年。隻是這兩個前提條件咱們一個都不具備,工業化將會是未來世界發展的主流,而且就算咱們固步自封,那些西洋的諸國可不會幹等著,現在他們等規規矩矩的做生意,是因為他們還打不過咱們,誰能保證等他們強大了就不會開著戰艦來搶劫?南洋許多給咱朝貢的小國可就是亡在了這幫人手裏。有些道學先生拚命的鼓吹閉關鎖國,殊不知這些禍國殃民的敗類們隻是想維護現有的特權罷了,試問曆史上那些強盛的朝代哪個是閉關鎖國換來的?你不想變法可有人正在變法圖強,當年那些春秋、戰國的霸主們可曾想到蠻夷的秦國能一統天下?當今陛下要革舊布新,又讓我開講這政治課,你們以為是他故意要和自己的龍椅過不去嗎?還不是看到了天下大勢所趨,為長治久安計隻得變法,就算幾百年後皇權沒落,至少皇族還能安享太平。”


    張環沒想到會是這麽個答案,卻又不得不陷入沉思,父皇是個知恩圖報重視親情的人,所以朱家的子孫隻是削籍為民罷了,換做其他人定然不會如此善罷甘休,就好比那個闖賊李自成,他絕對沒這麽寬宏大量。薑田的話看似大逆不道,卻解開了許多人一直以來的疑問,那就是張皇帝為什麽要設立政治課!這種明顯帶著煽動造反內容的東西若不是皇帝允許,薑田早就死在天牢裏了。原來是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從朱家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今後的結局,所以不惜要與天下人分權共治來保全皇族的地位。遠的不說看看鄰居東瀛,幾個大地主打來打去的也不過就是掙個將軍當當,天皇雖然窮點至少還能保住名分,這樣一來張家可不就是長治久安了嘛……


    因為曆史的局限性,這幫人得出這種結論也算是正常,無論薑田怎麽講解資本化的未來,他們都不太可能理解什麽叫資本主義,在這個時代可能除了張韜與薑田之外,全世界都沒有人能看清楚世界將會走向何方,如果不是航海水平的發展,西方開始將觸角伸向全世界,那麽中國的確有可能再花上一兩千年走向資本主義製度。但問題是這種資本主義也絕對會區別於歐洲的資本主義,因為除非中國的商人們開始重視政治資源,並積極的參與科考甚至是扶植出適合自己新觀念新思想,否則他們永遠都會被儒家官員養肥了再剪羊毛。可惜薑田並不知道中國式的資本主義究竟應該是什麽樣子,也許自己穿越過來的那個社會就是最有可能出現的一種形式。


    如果說中國的文人士子們對改革擔憂,是出於自身利益的考慮,當然現實也的確是這樣,除了一些讀書讀傻了的書呆子之外,不會有人真的相信聖人學說就是不可撼動的。那麽外國人對中國的改革怎麽看待呢?西洋的商人們肯定是要舉雙手歡迎的,以前那令人發指的貿易配額不見了,橫亙在海上的各種海盜兼走私販也不見了,雖然來中國貿易要交稅,但是他們卻能最直觀的看到貨品正在極大的豐富起來,這個龐大的國家一旦打開國門,所能供應的商品甚至超過了歐洲全部產出的總和!若不是有新大陸提供貴金屬用來交易,他們都沒有能拿得出手的商品來正常貿易。有些不懷好意的商人和傳教士們測算過,僅僅是鋼鐵產量中國就力壓整個歐洲,若是當年西班牙真的傻瘋了執行那個入侵中國的計劃……好在這個國家太龐大了,而且北方的韃靼人總是不太老實,以至於統治者沒有過多的心思用來殖民擴張,否則歐洲必然會在這條中國龍的身下顫抖。


    除了這些齷齪的殖民者之外,還有一部分人看著中國改革心裏不太踏實,這些人都有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他們名義上都是明朝的屬國,其中尤以朝鮮和琉球最具代表性。白人們不知道漢人原先的擴張有多麽狂野,他們可是一清二楚且想起來就不住的顫栗。琉球勝在中間隔著一片東海,而且一直以來都忠心不二的當小弟,所以還不太擔心自己的命運,再說現在頭上還有個日本海盜當太上皇,說不定宗主國強大了還能指望把這幫蠻夷趕走。朝鮮現在卻陷入了一種尷尬的境地之中,李氏朝鮮本來死心塌地的給明朝當孝子賢孫,可惜滿清勢大不得不低頭改換了門庭,對此無論是明朝還是後世,都能理解他們的苦衷。可現在滿清雖然滅亡了,明朝也沒能中興,中原換了主人,並且不太想繼續執行前明的對外政策,萬一這個恨韃子恨得一直髡發鞭策自己的新皇帝不滿自己變節,找個理由兵發朝鮮也未可知,曆史上唐朝不就這麽幹過嗎?他們可沒信心能擋住中原的再次入侵,因為上次偷襲北京的輝煌勝利,讓整個朝鮮都明白了,隻要沒有強大的海軍,自己對於中國來說就是不設防的,更可悲的是李舜臣之後,再無李舜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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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作者的手機號碼更換,原先腦袋抽風綁定的g家賬號無法解鎖,並且起點以資料不夠全麵為由拒絕解鎖。所以“夢裏掙紮”這個名稱已經無法登陸,若是以後看見書評區中出現了一個“新夢裏掙紮”那就是本人無疑了……還好我沒有在賬號裏存過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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