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身酒氣的薑田沒敢走茶館的正門,隻好繞了一圈從後門溜迴了院子,此刻已經打烊了,關上店門之後趙老板並沒有在意他,迴到自己的屋裏休息去了,反倒是夕芸有點擔憂的看著他,然後端來一杯涼茶給他解酒。雖然走路有點晃悠,可薑田的思維很清楚,今天真是給自己找了一個大麻煩,《日心說》和《地心說》關自己屁事,讓個黃毛丫頭鄙視一下又怎麽了?非要逞這個能自己又能得到什麽?


    一口喝掉茶水,他砸吧了一下嘴,然後有點不好意思的看著夕芸:“家裏還有吃的嗎?”


    這事說起來很奇怪,明明是參加宴席,結果薑田竟然沒吃飽,看著他狼吞虎咽的啃光一個饅頭,夕芸很懷疑這家夥是不是根本沒有吃東西。


    薑田三口兩口的吃完饅頭,這才心滿意足的拍拍肚子,扭頭看著小丫頭他又笑了:“好妹子,你會針線活嗎?”


    接下來的兩天裏薑田一直都沒露麵,茶館裏的看官們也琢磨著是不是這小子再也不說書了?這反倒是成全了勇於創新的柳先生,從觀眾們一開始的不太認同,到後來的逐漸喜歡上新評書,他最多也就是用了三天不到時間,從這一點可以看出老藝人的功底相當紮實,否則就算有相聲作為參考,也絕對不會隻摸索這麽短的時間就能把握住表演的分寸,也是從這一刻開始,他將全新的表演形式帶到了其他書場去試驗,逐漸的創建了新派評書的表演藝術形式,也被後世的評書藝人們視為承前啟後的一代宗師。不過還是那句話,薑田一點也不關心。


    他待在院子裏不出來並不是要躲避誰,而是正埋頭苦幹,希望能早一點完成自己的賭約。當時玲瓏心思活絡的給這個賭約設定了三天的限期,三天之後無論有什麽理由,輸贏必須立見分曉。所以薑田這兩天隻好將茶館的工作推給夕芸,自己則鼓搗著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好早日完工。這段時間裏趙老板曾經好奇的看過他一眼,不過他還是搞不明白這小子在鼓搗什麽,而且還拉上夕芸和他一起折騰。


    三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仨紈絝很準時的出現在了茶館的門口,他們很期待看到薑田將會拿出什麽樣的東西來證明自己的理論,其實他們當天就看出了薑田有點後悔,可為了不讓他反悔這仨人愣是加上了一個附加條件,那就是如果薑田真的能解釋清楚《日心說》,那麽玲瓏今後將不能再糾纏於夕芸!這才讓他勉強的答應了下來。這還不算,為了事情不會出現反複,這仨人還指使人在大街小巷散播關於這個賭約的詳細情況,就是想逼得薑田不能反悔。如果他真的能證明《日心說》,那將是一項劃時代的重大發現,如果不能證明,則可以順理成章的“雪中送炭”將他控製在自己手中,所以他們現在的心情很矛盾。


    薑田又穿上了那身儒衫手中托著一件蓋著布單的東西,然後閑庭信步般的走出店門:“你們來的夠早的,就一起去倚紅樓走一遭吧。”


    這個賭約實在是牽動了許多人的神經,不僅是坐在科學院裏宋老頭,現在的北京城許多人都知道城東有這麽一個奇怪的秀才,他寫不出錦繡文章卻能說笑話逗得大家捧腹,他明明讀得是聖賢書,卻聲稱能證明司空見慣的各種天象,用小有名氣來形容他也不算是過分,隻是沒人知道為什麽北京城突然間就竄出這麽一個怪人,更想不明白當今天子如此注重科學,為何還不著人禮賢下士的請這個秀才去科學院供職?倚紅樓裏的眾人也很好奇,可他們注定是無法見證這一曆史時刻,因為當事人鑽進心月的房間之後,所有的門窗就被黑色的帷幔捂了個嚴嚴實實,讓人不禁去想,這麽多人這麽熱的天都擠在一間屋子裏,他們就不怕起痱子嗎?


    還別說,此時屋裏的人們雖然一個個大汗淋漓,但是沒人知道這是因為炎熱還是因為震驚,薑田不僅證明了為什麽月有陰晴圓缺,甚至連帶著日月食等自然奇觀一並解答!


    “每當運轉一定的周期,當月球與地球正好處在合適的位置上時,月球會擋住太陽的光線在地麵上投下陰影,所以我們就看到了日食……”薑田伸手摸了摸額頭的汗水,指著桌子上的一件模型。


    這模型的原理和許多學校的啟蒙道具差不多,就是一根細長的木棍拖著一個地球和月球的運動模型,隻是中間的燈泡被一截蠟燭頭替代了,球體也是夕芸用布頭縫製的,造型算不上渾圓,但好歹能讓人一下子就看明白。屋裏的眾人對天文學的了解有深有淺,但所有人都被這個簡單的東西震撼到了,它不僅講解清楚了那些司空見慣的日常天象,甚至薑田一開始就將地球傾斜著放置,順帶也說明了為什麽會有春夏秋冬。至於要將房間搞成暗室,那是為了能讓這些人更清楚的看到地球的陰影是怎樣製造出一個月牙的。


    “四季的溫度變化受太陽的影響,但並不是說照射的時間長就一定是夏天,氣溫的不同與陽光是否直射大地有著最直接的關係……”


    劉寶鎧終於忍不住伸手扯下了帷幔,然後推開窗子大口的唿吸著新鮮空氣,他需要好好的讓自己內心平靜一下,億萬年來全人類都覺得神秘無比的大自然,甚至是神話了的各種星體,就在這一刻全都成了曆史,太陽不是神明,月亮也不是在慢慢的成長,一切的一切都是星體運轉的自然規律,那麽那些宗教、神話、以及各種信仰該如何自處?他這個虔誠的迴@教徒內心產生了一絲動搖。


    宋懿早就忘了原先的目的,他盯著模型琢磨了半天,而且還親自動手將三個星體擺出各種位置來演算,他發現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都無法駁倒這套理論,從此天文學將進入到一個全新的階段,一個超出地平線的視野將能看見什麽?


    心月徹底的折服了,眼前這個歲數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秀才宛如一座巍峨的高山,她這個喜歡攀爬科技高峰的知識女性就是爬到終老至死,恐怕都無法到達對方的這種高度。於是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態,朝著薑田盈盈一拜:“妾身受教了,還請師傅受徒兒一拜。”


    薑田歎口氣,自己是不是能收這個美女做徒弟,其實他一點都不在意,關鍵是隻要能讓玲瓏別整天想著怎樣整治自己就行:“姑娘不必如此,這師徒之禮我是不敢受的,但求姑娘能信守其他諾言就好。”


    玲瓏還有點不服氣,仔細的想了一會便追問到:“就算這些你都說對了,可你怎麽證明腳下的大地在轉呢?”


    薑田就知道她不會願賭服輸,好在自己對此也有準備,隻見他拿出一個小漏鬥,然後用一個簡易的木頭架子將漏鬥吊在中間做了一個單擺,緊接著他抓了一把細沙土灌進漏鬥,最後擺動單擺,漏鬥一邊運動一邊露著沙子,逐漸的在地麵上留下了一條條粗細均勻的軌跡,每條軌跡都和上一個形成一定的夾角。


    “你們看,擺動的時候本應完全重合的兩條線出現了夾角,你們認為為什麽會這樣呢?”


    他的說法引起了眾人的興趣,重複了幾次之後還是這樣一個結果。


    薑田也不等他們自己迴過神就解釋到:“每天太陽都會從東邊升起西邊落下,配合這個擺錘的運動,我認為地球是一直保持著自西向東的運轉!”


    屋裏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可能他們一開始完全沒有預料到薑田的理論能講解的如此直白透徹,並且毫無辯駁的可能。雖然心月和宋懿是知道某些理論已經在西方出現,但能夠如此完整並且精確的進行再現,他恐怕是世界上的第一個人。


    沉默了一會之後,心月的好奇心被徹底的點燃了:“小女子還有一事不明,若真如先生所言那我等起豈不是隨著地球在轉?卻為何依然穩立於大地?地球下方又怎能存活?為什麽太陽能發光發熱?為什麽地球要繞著太陽轉?為什麽月球又要圍繞著地球轉?這些星星如果都是球體?為什麽他們會孤懸於蒼穹?為什麽……”


    一連串的為什麽讓薑田有點發懵,為什麽、為什麽?你是十萬個為什麽呀!這些問題牽扯到經典物理學的方方麵麵,還有很多則涉及到相對論等高深的玩意,我怎麽會知道這麽多為什麽!我又不是物理專業畢業生……


    這次宋懿沒有出麵打圓場,他也很想知道這其中的奧妙,並且他堅信薑田已經有正確的答案,所以他很期待這位才女繼續發問。可是站在一邊的田虛海有點受不了,試想如果自己心儀的女孩正滿眼小星星的看著另外一個男人,就算這倆人以師徒相稱恐怕都會讓人醋意大發,更何況薑田絕對不想收這個徒弟。於是他急忙站出來攔住話題。


    “心月呀,這些個疑難豈是一天就能搞清楚的,我看還是先讓薑兄休息一下,這場賭約就算是他獲勝了……”


    薑田剛想鬆口氣,就聽旁邊響起了脆生生的叫嚷:“不行,誰說他已經獲勝了?說好的曲譜還沒有呢!”


    所有人都盯著玲瓏,不約而同的在心中想,事到如今你竟然還不知難而退?這個看似落魄的窮秀才深不可測,你就別自取其辱了。


    雖然薑田沒有接受自己拜師,但心月內心之中還是將他看成了難得一見的老師,所以自然要站在徒弟的立場上幫襯兩句,可她還沒有開口薑田就已經說話了:“曲子是有的,不過慚愧的緊,在下不知該如何譜寫,故而沒有曲譜。”


    這倒不是說瞎話,這年頭的曲譜都是用:宮、商、角、徵、羽,五個音寫下來的,比西方少了兩個音節不說,還沒有節奏的標記,如果一個樂師拿到一張從沒有聽過的曲譜,那麽就算他照著譜子彈奏,韻律可能都和原版大不相同,一切全靠個人對音樂的理解與感悟,所以古人常說知音難覓。


    “哼,你這不過就是托詞罷了,誰知到你是否能填詞譜曲!”玲瓏總算是找到了對方一個把柄當然不會就此撒手:“隻要你寫不出曲子,那就算你輸了!”


    薑田抿著嘴輕歎一聲:“不知誰會橫笛、排簫之類的樂器?”


    田虛海一聽連忙應承,他不能不站出來,這可是在心上人麵前表現的好機會,總算是輪到自己的長項了:“小弟我雖不才,但這橫笛還會吹奏幾曲。”


    “那好,賢弟就隨我來,我口傳一曲,一個時辰之後再請諸位評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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