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領迴來了,可事情遠沒有結束,還不能簡單的說上一句:從此二人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掌櫃,不知可否讓夕芸姑娘暫居於後宅?”薑田幾乎將腰彎到了九十度,因為他突然想起來自己也是人家的房客:“當然這食宿的費用我一並奉上。”


    趙老板微笑著將他摻了起來:“住便是了,莫談銀錢。隻是不知你二人為何不共寢一室?”


    夕芸的臉上瞬間就紅得能滴出血來,扭捏的站在一邊有點不知所措。反倒是薑田茫然的抬頭問道:“男女有別怎能同室而居?”


    趙老板端詳著他,看得出這話是出自真心,這倒是讓他更好奇了,心想你是真傻呀還是裝糊塗?你看人家小姑娘都能馬上明白我想說什麽。於是趙老板也不拐彎抹角了:“你想為這位姑娘贖身,難道不是要娶為妻妾?”


    本來夕芸羞臊的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了,聽老頭這麽一問也覺得事情好像不是那麽迴事,於是抬起頭來一瞬不瞬的盯著旁邊的男人。薑田反應的有點慢,先是扭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很直接的問到:“姑娘芳齡幾何?”


    沒等到答案反倒是被人問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她不敢直視薑田的眼睛,隻好再次低下頭小聲說到:“奴家虛齡十二……”


    薑田抿著嘴笑了起來,然後迴答起老人的問題:“十二歲的小孩子怎能嫁與人婦,況且在下是來報答活命之恩,怎能因此而有非分之想。如蒙姑娘不棄在下願認下這個妹妹。”


    趙老頭隻好點點頭,然後一句話都沒說就轉身收拾房間去了。


    薑田其實早就看出世人心中的那點想法,在這個時代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問題,別看明朝初年曾經規定過女子嫁人的年紀,可在具體執行的時候卻沒幾個人真的遵守,十四五歲就成了小媳婦屬於普遍現象,個別的時候十一二歲嫁人的也不是沒有。夕芸說自己虛歲十二,那就是說實際年齡隻有十一歲,而且就算她因為容貌並不出眾而遭受冷落,但倚紅樓是什麽地方?再純潔的孩子也明白什麽是男女之事。想當初薑田就覺得這丫頭歲數太小,生活在那種地方難免有一天會被老鴇子逼著接客,再說按照後世的標準,這個年歲的女孩連青春期都沒到來,正是應該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的時候,所以他打定主意如果能將她拉出火坑,就承擔起兄長的責任,成為嗬護她成長的靠山。


    夕芸這邊也是誤會了他的意思,在倚紅樓那種地方你說贖人是用來幹什麽的?如果她是一個長在深閨的富家小姐,可能還真的不明白,但嚴酷的生活環境讓她的心智過早的接觸到成人世界,心裏想著難道對方是要留下自己當個丫鬟?在她的心中似乎也覺得這算是不錯的結局,至於說當秀才的正妻,她可不敢有這種奢望,最好的結局就是做個妾而已。所以當她聽到對方並沒有收房之意,心中還真有點五味雜陳,隻覺得對方看不上自己。可聽到後邊卻又不知所措起來。


    “公子……”小丫頭怯生生的嘀咕一句:“夕芸身份卑微不敢高攀,能侍奉公子左右就心滿意足了。”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要放在二十一世紀,有個小學沒畢業的女孩向著一個男子說這種話,估計圍觀群眾之中肯定會有一大票人撥打電話報警,雇傭童工拐賣幼女之類的罪名能安上一大堆。可這裏是三百年前,沒人會覺得這有什麽不妥。君不見後世某些偏遠地區,還有大量年幼的姐姐幫父母照顧弟弟妹妹嗎?薑田的心裏不太是滋味,這麽小的一個女孩被生活逼迫的隻能收起天性中的童真,即便是搭救了自己的性命卻依然不敢逾越世俗的障礙。他也知道按照這個時代的標準,自己最好的報答方式就是將小丫頭收為侍妾,也隻有如此才符合世人心目中的尊卑限製。但是……


    薑田嚴肅的看著夕芸:“姑娘的意思,是在下不配當你的兄長嗎?”


    小丫頭有點惶恐的連忙擺手:“不不不……是我配不上你……”


    “唉……”薑田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對方的頭頂:“你我同為天涯淪落人,又何苦自輕自賤。”


    夕芸本能的想躲開這隻手,隻是那種猶如慈愛長者一般的姿態與充滿憐惜的語氣又讓她躲無可躲,她自己也不知道現在究竟是個什麽感覺,真好像遇上了失散多年的親人一般,有一種想撲進他懷中大哭一場的衝動。畢竟隻是一個沒到青春期的小丫頭,對於愛情的理解與其說朦朧,還不如形容為無知,也許在她看來這就叫愛情。


    就在這倆人各自神傷的時候,三位不速之客不慌不忙的踱進店中,為首的那人大聲喚道:“店家,來一壺好茶!”


    薑田本來是背對著門口,當然沒有看見來人,所以聽到招唿之後很自然的轉身迴答:“抱歉,本店今天……”


    後邊的話沒能說出來,因為他看清了這三人就是自己懷疑了許久的罪魁禍首,心中不免有些嘀咕:你們仨倒是好興致,正好我還要找你們呢。


    “原來是貴客到了。”薑田先是小聲的囑咐夕芸到後院暫避一下,然後抱拳拱手麵色平靜的說到:“在下薑田謝過三位公子。”


    劉色狼剛剛大大咧咧的坐到凳子上,就看見薑田向自己作揖,這個變故讓他有點不知所措,究竟是該站起來還禮還是受他這一拜?關鍵時刻還是田公子反應比較快,同樣是作了一個平揖算是還禮,然後才說到:“薑公子不必客氣,我等也是不想埋沒了人才。”


    他這一說就等於承認了自己是幕後主謀,這倒是沒有出乎薑田的預料,隻是很多事情他還是沒有搞明白。看這幾人現在的架勢,可以肯定是要擺足姿態折節下交了,於是他也樂得順水推舟,互相介紹了之後以兄弟相稱。


    “這麽說來竟然還是我虛長了幾歲,那在下就稱唿幾位一聲賢弟。”為他們斟上茶水之後分賓主落座,薑田決定先搞清楚自己心中的疑問:“不知可否告知在下,何以幫我這個大忙?”


    那仨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最後由宋公子先開口:“兄台難道不知當今聖上的新政嗎?”


    還別說,薑田是真不知道那位前輩有什麽重要指示,所以隻能茫然的搖搖頭。


    田公子微微一笑,語氣中卻有點失落:“當今萬歲崇尚泰西的科學,不僅是想要學習那些蠻夷的書籍,而且還組織了大量的匠人加以模仿,進而成立了中華科學院。並且規定,普天之下凡能獻上利國利民之技,皆有賞賜!當然聖學不在其列。”


    薑田聽出了語氣中的酸味,仔細一想也就明白了,看對方的年紀肯定開蒙時學的就是程朱理學,新皇帝抑製儒學崇尚科技,自然會讓他這個讀書人感到失落。


    劉色狼笑嘻嘻的喝口茶,然後眉飛色舞的接著說:“你的那個發明我們試過了,雖然苦水還是苦水,但畢竟能勉強下咽,也是兄台巧思,我等都不明白其中是何道理。別說是我們,就是宋老爺子到現在也都搞不清楚。”


    “宋老爺子?”薑田隱約的覺得此人應該和眼前的宋公子有些關聯。


    好在沒讓他瞎猜多長時間,對麵的宋公子就主動承認:“那是家祖,人稱奉新公,現居科學院之院長。”


    奉新?聽著耳生,但是能讓穿越人士任命為科學院院長之職又是姓宋的,那麽特征應該十分明顯了:“在下鬥膽相問,貴祖父的名諱可是上應下星?”


    宋公子微微一頜首道:“正是!”


    真的是宋應星?如雷貫耳呀!沒想到自己能遇上他的孫子,那本《天工開物》算是世界上第一本科技百科全書了。


    薑田震驚的表情落在三人的眼中,自然有著不同的解讀。宋公子自然是認為對方傾慕自己的祖父,畢竟他老人家也是海內奇人。田公子心思比較細膩,暗自思量這人的長輩該不會和奉新公有交情,或者根本就是故人之後。


    缺心眼的劉色狼則關心另外一個問題:“薑兄,剛才那位姑娘就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薑田輕輕點頭:“不過,可惜在下也隻能暫時帶她離開那個烏煙瘴氣之地。”


    “此話怎講?”


    他隻好原原本本的將贖人的過程向這幾個人又說了一遍:“我也是救人心切,不曾想除了這些變故,銀錢倒是還有剩餘,就是不知今後該怎麽辦。”


    三個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最後還是由劉色狼首先說到:“我看,不如由宋兄引薦你到科學院尋份差事,憑兄台的才學定能有所發展。屆時有官身庇護,還怕他倚紅樓敢搶人不成?”


    嚴格的說這的確是一條捷徑,但是薑田隻略微沉吟了一下就在心中給否決了,因為他現在還不想太招搖,一旦自己進入科學院必定會引起宋老頭的注意,以自己的那些知識,哪怕在二十一世紀隻能算是常識的基礎知識,都可以在這個時空橫著走,真要是讓那個做皇上的前輩盯上自己,誰知到他會做出什麽危險的舉動。眼下還是低調比較好。


    “劉賢弟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家慈在世之時曾有囑托,命我不要入朝為官。如今還是不要違抗母命才好。”越是推脫,這仨人心裏就越是沒底,不過他們也沒指望馬上就能探出對方的底細,所以寒暄幾句之後便離開了。


    薑田怔怔的望著門外出神,無法為夕芸贖身始終就像一根魚刺一樣橫在他的心裏。他明白這已經不是錢的問題了,不從根本上解決夕芸的身份,她就永遠都是青樓中的一個丫鬟,難道說真的要走仕途之路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擎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夢裏掙紮.QD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夢裏掙紮.QD並收藏擎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