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湧動,商鋪林立,河道馬道擁擠不堪,撲麵而來的熱鬧讓人一時有些怔忡。


    馬車被堵在了離縣縣城門口,進又進去,出又出來。


    本來說得好好,要把劉家人送到客棧去的,但現在看情況,是不大可能了。


    車夫抱歉地道:“本來我熟些,可以幫你們找客棧,不過看樣子要等半下午才走得通路了。到時天黑了就不好辦了。要不你們走幾步,去找人打聽打聽,找家客棧得了。”


    交了車資,約好後天下午到紅梅山莊來接人,一大家子便從馬車上下來。


    劉三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嘴裏就開始抱怨春花娘,“叫你不要帶那麽多東西出門,偏不聽,如今還不是要我來提。重死了,人又多,不好走路。春花、大牛跟緊點,把妹妹看好,別走丟了。”


    一路嘴巴說個不停,春花娘就潑(撒潑、撒嬌的中和意思)了,“放下,放下,不要你拿!”一邊裝作去搶行李,“我自己來拿!”


    劉三又不幹。


    春花娘和春花對視一笑,口裏沒好氣地道:“是你自家自願拿的啊。不是我強迫你。嘴裏就別多話了。”


    劉三罵罵咧咧地,“得了便宜還賣乖。”又煩惱著要住哪裏。等看到一個客棧,第一個就衝進去,放下行李,坐下來,隻等著春花娘租好房。


    春花娘詢問了房價,太貴,不租。


    又出來,接連問了幾家,價格都比平時要高出一些。


    等走到雲集客棧,劉三喊住春花娘,“要是這家也不行。我就不走了!等你們找好了地方,再來接我吧。我再也不想走了。比來比去,房價還不是都差不多。你們空手空腳的,當然不怕走,可憐我身負重擔,走了半個城,還休息不得!哎呀,我要坐一坐。”


    春花娘氣得翻白眼,“你一個人呆著,走散了。我們到哪找你去?不比比價格,等錢用多了,你又要叫喚!豬不是。狗不是,要不你自己去找去?我也腳痛了,不走了!”


    “早知道我就不該來!”


    “你家夫子走了這麽遠,都沒說一個字,你一壯年人。就知道嘰歪!”


    兩口子當街爭論起來。爭了一會兒,發現春花不見了,又急了,慌得站起來驚叫,“月兒,你姐呢?”


    春月牽著妹妹。和大牛目不轉睛地看著耍糖人兒的老頭兒,聞言指了客棧,“那裏!”


    春花跑到雲集客棧問了問房價。比其他地方要低上十五個子兒,房間看起來都差不多,就做主訂了下來。


    春花從客棧走出來,笑道:“爹娘,別吵啦。就這裏了。才二十個子兒一間!我訂了三間,我和娘妹妹四個人一間。大牛和爹一間,夫子和二壯娘一間。怎麽樣?”


    春花娘道:“這家倒還便宜得多!比我們上迴來縣城的房價還低點兒。也好,就這家了!”


    劉三還抱怨著,“二十個子兒還便宜啊!我要鋸子多少根木頭才賺得迴來!”


    “你愛住不住!各人迴去!”


    大家都不理他,等全部都進去了之後,劉三才興衝衝地走進去,哎呀,又可以住客棧啦,這可是老爺的待遇!


    春花娘取出帶來的被單床套,將房間裏的床重新布置了一番,滿意地道:“上迴來得匆忙,沒帶自家東西,睡一個晚上,我就覺得渾身不舒服。還是自家的東西好。


    劉三一個男人,對女人家這些東西很是看不慣,“哎呀,都差不多,哪裏不是睡,來了瞌睡,泥巴堆裏也能睡人。帶這些沒用的,倒把我累得。不要不要,我們房間不要重新鋪床。”


    “髒死了!這張床多少人睡過!快換快換!”


    等安排好了東西,大家都下去吃中午飯。


    客棧也有飯食,不過劉三覺得錢由老板一個人掙了不好,就和小閨女強烈要求去外頭吃。


    出了門,一路逛去,賣油餅麻花的、賣雞蛋糕的、賣糖葫蘆的、賣醃菜的,各種小吃,應有盡有;又有耍大刀的、捏泥人的、放皮影兒戲的、說書賣唱的,各種活躍,層出不窮;還有擁有固定店鋪的商家,一排排挨著挨著展示在街道兩邊,有剪刀鋪子、針線鋪子、水果鋪子、糕點鋪子、豆腐小店、小吃鋪子、衣料鋪子、成衣鋪子,一一不細表。


    又有賣鞋子的小店鋪,走進去,隻見琳琅滿目的繡花鞋、木屐、還有高矮不一的花盆底鞋(這裏的花盆底隻是古代一種高底鞋子,名字在各個朝代有不同稱唿,本書仿宋朝,其實該稱之為“晚下”,但為了便於理解,就叫做花盆底,卻並不是清朝)。


    娘兒們對各式的鞋子都非常感興趣,一個個愛不釋手地拿了這雙看那雙,想通通都收入囊中。


    春花笑道:“娘,那花盆底有平底的,要不我們買幾雙,好走路。我們穿的繡花鞋,走不了幾步,腳就得發痛。”


    老板娘熱情地招唿著,“平底的也好哇,你看紮紮實實的鬆木底兒,鞋麵兒壞了,扯了舊的,自己還可以上新鞋麵,又是一雙新鞋!穿起它來,走起路,步步生風,比老爺們走得還快!大娘子買幾雙平底的。小娘子嘛,還是買這個三寸的高底子,一穿起來,平添三寸身高!城裏大戶人家貴人娘子都穿呐,走起路來如細風擺柳,別提多有儀態了。”


    春花娘不由笑起來,“再高,也是假高!哄人眼呢!不過走泥路倒不會濕了腳,這點好!你們小姑就愛穿它,要不,花兒月兒都賣兩雙?”


    春花拿起高底的花盆底兒,翻來翻去看著鞋底,胸中不由一動。


    老板娘笑道:“怎麽樣,是不是比自家做的要好?你這這鬆木鞋底子,結實,經穿,摔不爛,繡花的精致鞋麵兒,多耐看,城裏大姑娘小媳婦誰不喜歡?小娘子長得多柳條,配上這雙高底子花盆底兒,嘖嘖嘖,要多好看有多看。”


    春花隻盯著鞋底看,道:“老板娘,鞋底子不好做喲!”


    劉三亦就著春花的手看來看去,心中尋思著要是自己來做,是個什麽程序。


    “那當然,精細活兒,要專門的木匠師傅做出原型,要塑形,要拋光,要鑽孔,這麽一個鞋底子,一個老木匠一天到晚最多能做二十個。鞋麵要請專門的繡花娘子配色繡花,又要上線粘鞋麵兒,一雙鞋得花多少功夫。不然也不能賣八十個錢一雙!”


    春花娘聽得一抖,連忙放下鞋子,“快走,快走,好貴的鞋!”


    劉三亦道:“不過一塊木頭,一塊好看些的布,能這麽貴?還不如迴家自家做!”


    老板娘道:“大兄弟,你不要小看它!木匠活越是精細越是難做,這麽一塊木頭,花的功夫,可不比做張桌子的時間少!這是普通的鞋麵嗎?這是綢緞麵料的鞋麵,不是粗布,上上等的東西,又要細細繡來,細細做來,花的不是人工錢呐?你要迴家做,就迴家做唄,我看你能做得這麽好!”


    劉三說不贏老板娘,蠻著性子,道:“反正就巴掌大的東西,值不了這個價!我們走吧。”


    春月春雪卻有點走不動步,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五顏六色的鞋子。


    老板娘就笑道:“看吧,你閨女不舍得走呢。你們是從鄉下來的吧,難得來一趟,看你們都愛孩子,還是買兩雙好鞋,讓小娘子們都開心開心。買得多,我可以給你們算便宜點。”


    春花娘見女兒們都很喜歡這些鞋子,便道:“高底的我要三雙,這個一寸底兒的,我要一雙。四雙鞋,我給你一百五十文,不二價,你賣,我就買,不賣,我們就去其他地方逛逛去。”


    老板娘叫道:“哎喲,大娘子,你一口價兒就少我一半多!再讓點,再讓點,這個價我連本錢都賣不出來。”


    “就這價。孩子們,我們走吧。”


    老板娘忙拉住春花娘,“好好好,我吃個虧兒,當交個朋友,賣給你。”


    春花拿著鞋子,還是翻來覆去地看著。


    春花娘點點她的鼻子,笑道:“如了你的願了,還不樂意嗎?等會迴客棧,就把鞋子穿上吧,好看。你看,前頭那幾個小娘子都穿的這個鞋呢。這雙矮一點的,就給夫子穿。夫子,你的腳是不是走痛了?都走了大半天路了。”


    二壯娘子笑道:“我家娘子從小就最是愛走動的,一起出去騎馬郊遊,別人家的小娘子都哭爹叫娘說腳走腫了,娘子卻說她還能再走十裏道兒!”


    陳夫子亦笑道:“陳年舊事,就拿來說嘴!我的腳卻不痛,就是三春的腳怕是走不動了。”


    春花抬頭悄悄地問著父親,“爹,你說這種鞋底子,我們家做不做得出來?家裏那麽多鬆木塊子,要不是自己燒,就是送給別人送,多可惜呀!要是能做成這個?”


    劉三眼睛一亮,“說得對呀!要是能把家裏的廢料都做成鞋底子,就又是一筆收入啊!”


    大牛聽了笑,“要是又能做成一筆生意,三叔家就發大財了!剛才才那麽點點木頭,就要賣那麽錢啊!我們要是會做了,少賣個十文錢,都有賺頭!到時候,我們這些人,上半年也有活幹了!說不定,家裏的娘子媳婦,也能賺這個錢!這個好!這個好!”


    劉三道:“我對這個東西不在行。不過你公公懂!他可是村裏做鞋底子的行家裏手!你小姑陪嫁的十雙花盆底,就是他做的鞋底子。嗯,這迴迴老家,去問問你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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