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終南山以修仙為名招納學徒打手的江湖幫派不在少數,但也有貨真價實的修真門派常駐其中,“太乙門”就是名氣較為響亮的一家,據傳門中確有牛人渡過四九天劫升仙成功的實例。

    這幾天,正好是太乙門每十年一度打開禁製,向世俗之人招收門徒的時候。若在平時,那些打算上山拜師求道的凡人,在這奇怪禁製障眼法的作用下,別說找到太乙門的洞府,竟是連它的山門都瞧不見。

    盡管臨時解除了禁製,這山門依然需要身具一定靈性的人才能看見,也算是太乙門人對外設立的入門門檻吧。

    不過,太乙門人脾氣可不是一般的古怪,他們僅是在這幾天將自家領域的山門向外敞開著,卻不屑於派遣弟子四處出擊主動招攬門人,一副“你愛來不來,我們不稀罕”的架勢!

    這倒給了終南山上其他門派一個搶奪優質生源的機會。卻見通往太乙門山門所在的石道上,已經聚集了不少其他門派的使者,爭相向路人招徠生意。

    這日午後,他們的運氣不錯,又攔住了一個打算上太乙門修仙的小子。

    “我說這位小友啊……正所謂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雖說你年方二七,但生命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切不可進錯門庭,將來墮入阿鼻地獄啊。”那白胡子冬瓜臉老和尚猶在涕淚橫流喋喋不休,早惹得身後兩名中年道士一臉黑線。

    他見那名為牛奮的少年低頭不語,連忙添油加醋道:“隻要小友肯皈依我佛,隨我們去天音寺修行,功德圓滿之時,就可永遠免去輪迴之苦,諸般邪魔外道均不能沾染汝身,豈不快哉?”嘴角卻衝那兩個道士鄙夷地努了一努。

    不想少年隻是抬頭向老和尚苦笑,並沒有出聲答應。

    “我說禿驢,你那套把戲騙騙十年前的小毛孩子還成,如今說出去有誰相信?你們天音寺最近月月擴招,日日擴招……徒子徒孫也不下千名了,人多得連吃飯都跟打架一樣,這次我們青雲觀說什麽也不能退讓了!這位小兄弟,來世當有來世苦,今朝有酒今朝醉。隻要你答應入我青雲觀修行,我們就立刻教你搬運術和還陽術,保你金山銀山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兩個道士見這老賊說話含沙射影,終於耐不住性子發飆了。

    少年一聽這兩個神棍居然來自青雲觀,便更感滑稽了,正要拉他們去僻靜處打聽點事兒,卻被好幾個膀大腰圓的家夥給隔開了。

    原來此言一出,像是捅到了一窩馬蜂上,剩下還未插話的人紛紛不幹了,立刻七嘴八舌地加入戰局,其意思倒跟之前這三人說的沒什麽兩樣。

    少年見這幫家夥不但唾沫橫飛地相互詆毀,還捶胸跺腳地賭咒發誓,眼看要把山道也踩塌了,有心勸解他們兩句,卻總是無法開口。唉,是這幫家夥成心不讓他說啊!

    “你、你們聽我說!其實我……”

    “不,你聽我說!隻要小友你肯入我門中,學費我們給你打八折,另贈極品修真護甲一套,從外衣到內褲大中小號一應俱全,倍兒有麵子。”

    “不不……別聽這廝鳥胡扯,我們這裏可是貨真價實的,除了傳授本門真傳長生訣外,還附送少林絕技原裝手抄本一套!無限生命,無限精彩!”

    “不不不……小子你得聽我們說!我們這裏才是價錢公道又實惠,最優無痛苦修行方案供你選擇,絕不多拿學員一針一線,保你學成後千秋萬代,一統江湖。”

    少年望著一雙雙瞪得老大的血紅眼睛,本來表情是比哭還難看,卻突然間破涕為笑,倒把那群招生之人嚇了一跳。

    “你們——也該——囉嗦夠了吧?”他從鼻子裏哼出一個長長的尾音,滿不在乎地掏了掏耳朵,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

    眾人見他這副表情,俱是一怔,嚶嚶嗡嗡之聲總算平息了下來。

    “那個……請問這位天音寺的高僧,人之所以墮入六道輪迴,原因是什麽?”

    老和尚連忙雙手合十,欣然道:“正所謂前世因後世果,自是因為其人諸般惡行所致,其惡行愈著,則來生墮落層次愈低。惡行之生,又是因為心起惡念……”

    “打、打住!照這麽說,你們已連騙了無數像我這樣的純潔少年去天音寺劈柴擔水,等他們沒什麽利用價值了,就謊稱沒有修行天賦,直接打發迴家……你、你豈不是該墮入十八層地獄去向閻王爺招生了?”

    那老和尚張了張嘴,再也沒能吐出一個字來:這小子果然是個人精,似乎對天音寺的底細非常了解,在他頗有穿透力似能看清自己有幾根胸毛的眼神下,倒不知該怎麽辯駁。隻是此子明明就是個乳臭未幹的毛孩兒,怎會知道這麽多秘密?老和尚百思不得其解,眼睛骨碌碌亂轉,隻得漲紅了臉退到一邊。

    “兩位道長……提問:所謂求道,求的到底是什麽?所謂修真,又修的是什麽?”少年輕蔑地一笑,又盯住兩個青雲觀的道士盤問起來。

    “這個嘛……自然求的是榮華富貴之途,修的是長生不老之法。”其中一個道士答道。

    “敢問兩位道長貴庚?修道已有幾年了?”

    “貧道今年四十有三,我師弟今年四十有六。我已跟師父張真人修行了三十載有餘,師弟跟我差不多。”“那麽……想必你們也算是道行高深咯?”

    “哪裏哪裏,高深雖然談不上,但縱橫陰陽兩界之間,替迷途之人指引方向的法力還是有的。”那道長故作謙虛姿態,骨子裏倨傲狂妄之意卻暴露無遺。

    “哼!”少年雙手合抱胸前,大笑道:“那還真夠厲害呀……你們師父張道長創立青雲觀的時間也不過二十來年,你們就敢自稱比你們家師父修行時間還長,嘖嘖!”

    兩個道士被當眾揭了老底,更是自覺顏麵無光,趕緊閃到一旁去了。

    “一個個都嚷嚷著要收入門費,不巧老子的銀子昨天剛花了個精光,現在身無分文,你們也想要我?”話畢,少年從腰間取下幹癟的錢袋在眾人麵前一晃。

    “遇到一明白人,散了吧散了吧。”不過瞬息,這幫剛才還滿臉笑容圍得水泄不通的家夥,竟然走了個幹幹淨淨,隻留下誰家掉落的念珠還在地上滴溜溜轉個不停。

    這令他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那晚在溶洞中消失不見的綠色小字又出現在了自己臉上。

    牛奮趕緊掏出麵銅鏡照了照,見一切如常,終於長舒了口氣,繼續向傳說中的太乙門進發。為了等到這一刻,為了能有機會成為一名超越世俗練武之人的修仙者,他已在外打聽遊蕩了一個多月,經過綜合分析和反複盤算,才鎖定了這家名為太乙門的修真門派。

    好不容易看見太乙門那高聳的山門,卻又遇上了新的難題。

    在太乙門的山門口,居然橫躺著個邋遢至極的大胡子中年道士,已經阻擋了不下十名打算溜進山門的年輕俊彥。那道士身前所放的東西更是五花八門:金銀珠寶,綢緞布匹,人參燕窩,絕世好劍……甚至連蘆花大母雞也被誰給抱了過來,他卻連眼皮子都不帶抬一下。

    “借道啦,借道啦……”有個衣著光鮮的錦服少年,卻胸有成竹地從後撥開眾人肩膀擠了進去,伸手往那道士懷裏丟了兩塊石頭,那道士竟出人意料地抬抬手,放他跨過自己身體進去了。

    關於那石頭的來曆,牛奮還是略知一二的,須知正統的修仙之人,對世俗財物往往並不十分看重,倒是對能夠提升自己修為的靈物比較感興趣,例如那少年行賄道士所用的靈石,以及一些靈丹法器之類。

    牛奮隔著衣服撫摸了幾下懷裏的圓盤,心中大為不舍。如果為了入門,竟把這麽重要的寶貝拱手送人,他一定腦袋灌豬油了。

    眼看陸續又有幾人使用跟先前進門的那位少年同樣的方法進去了,牛奮確實心急如焚。就在這時,山門內傳來一個蒼老肅穆的聲音:“好你個張鐵牛,我說怎麽這次入門報名的弟子如此之少,原來你是屢教不改,又在幹這等齷齪事!”

    那大胡子道士顯然對此人極為忌憚,嚇得從地上“滋溜”一聲爬了起來:“七師叔恕罪,弟子不敢,弟子知錯了,弟子這就放他們進去。”

    所有被擋在門外的少年,便在一片歡唿聲中往門內擠去,自然也包括了牛奮在內。

    牛奮剛踏進這太乙山門,便察覺到其中玄妙之處:那山門內的景致居然跟山門外儼然是兩個世界,不但生長著眾多叫不出名字的參天古樹,更有意思的是,山門外已是盛夏光陰,而山門內竟還是百花競豔的仲春時節!

    他一邊驚訝於這奇特的變化,一邊卻在經過那“七師叔”時,偷偷瞄了他一眼:卻見這道長身穿杏黃道袍,滿頭花白長發被挽成一個髻,用了根通體碧綠的玉簪固定住。顴骨高聳,下巴尖削,臉上卻不曾生出一絲皺紋,特別是那雙眉眼,眉毛如利劍,眼瞳泛赤青,看起來著實嚇人。

    他偷看那“七師叔”,“七師叔”感應到他的目光,也是瞅了他一眼,臉上顯出些許驚訝之態。而牛奮則大感受罪,隻覺此人目光竟像尖刀在自己體內剜了一下似的,嚇得趕緊低頭,自顧往前衝。

    卻聽身後那師叔正跟那名為鐵牛的道士交談著:“依我瞧來,這次所招之徒,其中倒有幾個可造之材。”

    牛奮心頭一動,不知道那老家夥口中的“可造之材”,是否也包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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