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的氣氛,分外壓抑,冷沉。


    另一側,玄袍男子闔著雙眼,後靠在車廂,銀色的發絲隨著馬車的節奏微晃,給男子帶來了些許的生氣。


    掌心緊緊握著那顆佛珠,借由珠子堅硬的質地在掌心擠壓出來的痛,來緩解、壓製心底無法收拾的疼。


    他想喊,喊不出來。


    有一種傷,再痛,也隻能埋藏在心底,任由它在心髒的一角發臭腐爛。


    因為那道傷,是他自己親手刻上去的,沒法怪責任何人,沒法,找任何別的人來發泄怨憤。


    心傷,沒有金創藥。


    原來,他欠了她那麽多那麽多。


    再等不及等到天亮,出了百花宮,他便宣布即刻啟程。


    想見她,一時半刻都不想再耽擱。


    他真的怕,在見到她之前,他會瘋掉。


    那種迫切,超過以往的任何一次念想。


    他也一度想把這場陰差陽錯推給命運,想怪命運不公。


    可是他知道,自己從不信命,更清楚,造成悲劇的並非命運,是他,是他自己。


    當初不是沒有懷疑過,偏偏,從未開口去問。


    而今他想要問了,想問她,她是不是早就認出了他身上的紫玉佩,是不是早就認出了他,所以,才會那麽快的,那麽義無反顧的愛他護他,一如小時候的一句誓言。


    想問她,既然認出了他,為何不告訴他。


    想問她,為什麽送給她的佛珠,她會弄丟了。


    可是晚了,她什麽都不記得了。


    那些答案,或許窮其一生,他都再不會知曉。


    過往種種,每憶一次,心底的痛便增兩分。


    明明,他的心已經認出了她,可是,他選擇了相信自己的眼睛。


    於是,被自己的眼睛欺騙。


    嗬嗬,當初,還不如瞎了的好。


    “龍一,用最快的速度達到北倉。”


    “是。”車外,一身黑衣的沉默男子簡潔有力的應答,鞭子笞向馬背,速度陡然更快。


    若非對麵的男子氣息太過沉冷,元嫣然差點失聲尖叫,最後也隻敢咬緊了唇瓣,雙手緊扣住坐墊,垂著眼睛,隻看自己腳下。


    學了一側苗敬的眼觀鼻,鼻觀心。


    而實則,苗敬是在閉目養神。


    皇上看來是打算晝夜兼程了,而輪班駕駛馬車的,便是他跟龍一,不抓緊機會休息,他怕自己挨不住。


    他們這輛馬車,是先行出發的,其他人等仍然按照原定計劃,天亮後再啟程。


    臨時更改行程,後續的隊伍根本準備不及,而皇上,也等不得。


    心急如焚,無法掩飾。


    隻是到了北倉,還有個國師,而皇上與未尋小姐之間,究竟能否得出圓滿。


    未知。


    他隱隱有種感覺,這一次,或許,會發生什麽意想不到的事情。


    暗歎一聲,苗敬放空了心神,等龍一叫醒他替班。


    有些事,他是局外人,沒辦法替皇上煩擾。


    馬車在夜幕中漸行漸遠,留給這個黑夜的,隻是一團溶於夜色的影子。


    來過,消失。


    北倉的別院,廂房中,女子額際滲出了細密的汗珠,眉頭緊蹙,眼皮快速的晃動著,睡得極不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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