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外,關恆等人不敢走開,也不敢靠近,裏麵是禁地,是聖土,是皇上不準備任何外人踏足的地方。


    他們隻能站在外圍,看著男子用雙手掘開緊實的泥土,將那些被半埋在土中的物件一樣一樣挖出來。


    焦黑的盆缽,殘缺的瓷器,碎落的珍珠……


    男子的動作木然、機械,然挖出的每一樣物品,他都珍而重之的放在一旁。


    苗敬趕到的時候,男子正屈膝坐在地上,看著身前滿地沾滿了髒汙泥土的物品呆呆出神。像個千年石雕,周身彌漫的死氣,能讓世界荒蕪。


    很久很久,男子慢慢的動作了起來,將地上的東西盡數摟進懷裏,全然不顧上麵的髒汙。


    那些都是嫣妃曾經用過的東西。


    苗敬不敢上前,盡管男子此時看起來相當無害。


    然後他看到男子將臉輕輕貼上那些物件,咧了嘴,無聲的笑起來。隻是他雖笑著,那雙總是清冷的眸子,卻如一灘紅色的死水,蕩不起波瀾。


    他在痛。


    苗敬心底微微的揪疼,讓關恆等人悄無聲息的散去後,默默走到離男子稍遠的角落站定,看著漆黑的天際,不打擾。


    皇上身上發生過的事情,他幾乎都看在眼裏,成為他的貼身內侍之後,看到的比別人更多更甚,體會也更深,於是也開始時常的,為這個男子心疼。


    皇上此時的樣子,讓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三年前,太後推開承乾宮大門,裏麵所呈現出來的景象,那一幕他永遠不會或忘。


    也是從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這世上還有一種痛,到了極致,連嘶吼都是無聲。


    而天際的另一端,是與這裏全然相悖的熱鬧街景。


    “元吉太子,你跟了一路,不累?”身後的男子如影隨形,壓得未尋喘不過氣來,沉澱了臉色,迴頭淡淡的問。


    “君小姐都未曾喊累,元吉豈能不如一個女子?”元吉端了笑,揶揄。


    “太子身嬌肉貴,未尋自幼在民間粗野長大,怎敢與你相提並論。”


    “君小姐,恕元吉直言,”深深的看了未尋一眼,將她眼底隱隱的戒備看在眼裏,元吉停了逼近的腳步,“我是不是有哪裏做得不好,惹了君小姐反感,以致於你對我這麽的……反感?”


    未尋心裏一驚。


    她到底是不夠城府,讓元吉察覺了端倪。


    “太子誤會了,隻不過是男女有別,未尋雖然不拘小節,到底是女子,太子這樣一路尾隨,未尋確實不習慣,除了身邊最親近之人,未尋從未與別的男子如此接近。”一時之間,她能想到的,隻有這個理由。


    元吉微笑著,眼睛在她臉上一寸一寸遊移,似乎是在尋找她的破綻,又似在考慮她話裏的可信度,末了,垂眸憨厚一笑,“原來如此,是元吉莽撞了。隻是有前車之鑒,未尋小姐身邊又無人保護,我自該護送小姐要路,知道將你安然送到君先生手上,君小姐說可是?”


    又是這句話!


    未尋抿唇,第一次懊惱幹嘛要撇開木槿和若初,否則就無需麵對對方看似溫厚實則咄咄逼人的舉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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