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氣息隨著大殿中那怒吼聲最後一個字的落地,已全然籠罩住所有人心頭,子驁閉上了眼睛,耶律昶亦閉上了眼睛,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空間之中,密布的弓弩猶如傾盆大雨向三個人暴射而來。


    驚悚的連弩聲半刻也不曾停歇,似如那死神敲響了歸期的喪鍾!


    哪裏可以抵擋?哪裏又能躲避?


    算了吧,天意如此…


    突然一陣清香撲鼻的梨花之氣席卷而來,子驁倆此時已全然的忘記了自己身處於何種險境之內,如此清美的梨花香,彷佛漫步在盛開的梨樹果園之中,醉生夢死!


    梨花奪命匕散發出一陣陣淡黃色光芒,易寒握緊騰空,輕微的光芒照應出她臉色的蒼白,淡黃色的神兵護鎧席卷全身,隻是那四周太過漆黑,易寒匕首擋住身前,全身微縮,迅速成陀螺之狀於半空旋轉而起,強大的神威力敵萬箭,暴起的狂風卷動襲來的飛矢,“嘩啦啦”的一一擊落於地。


    隻可惜…


    用神器抵擋太過於下策。


    這般的流矢並未停止,神威已開始反噬易寒的身軀,堅強的抵擋了一陣過後,弓弩陣的氣勢絲毫無減弱的跡象,易寒的身體卻已經熬不住了,痛苦的從半空中狠狠摔下,鮮血已經浸過她麵龐的黑紗,真的盡力了,難道就要死在這裏了嗎?


    此時那梨花奪命匕已沒有力氣再去握住,脫落於手中掉在地上,伴隨著淡黃色光芒的散去,子驁倆這才迴過神來,突然襲來的眩暈之感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極速而來的飛矢並未給幾人一點的休息時間,說時遲那時快,近在咫尺的弓箭眼見要穿透所有人心髒的時候。


    渾渾噩噩的耶律昶有些踉蹌,隻見其衣甲的胸口部猛然爆發出一陣極其強大而又極度刺眼的金光,光芒萬丈,金光迅速杜絕了向三人暴射而來的弓箭,並形成一圓弧將三個人包裹在其中,任憑那狂舞的流矢如何擊打,也再穿不透那如紙般輕薄的金光。


    “尊主?”


    大殿之中突然響起一聲吱吱,莫名其妙。


    “啊?姑娘?”子驁倆緩過了那一陣神,這才看見易寒已經倒在了他們身前,子驁連忙跑去將其扶起。


    易寒則是軟綿綿的傾靠在子驁肩懷之中,喘著粗氣,緩緩的睜開眼看著他,卻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子驁也沒想那麽多,將她那麵部的黑紗摘下,卻是見得那鮮血已經染紅了她整個下半臉部,易寒狀態非常不好,還不停的咳嗽著嘔著血,子驁也沒猶豫用著自己的衣袖替她擦拭了麵部的血漬,又慌亂的看向了耶律昶,急道,“表哥…”


    耶律昶看了一眼易寒,卻沒說什麽,又看向金光外那毫不疲倦的弓箭,還在射,一支一支,密集如雨,又是狼血玉印救了他們。


    耶律昶緩走一步,雙手抱拳,微微行上一禮,道:“這位前輩,我們無意冒犯於您,還請息怒。”


    當得耶律昶話音落去好久,那四周的八尊青銅像眼睛同時發出一道黃色光芒,交錯射去,又一次將大殿照亮了開,而隨後一陣,包裹著三人的金光外射來的弓箭已漸漸平息,越來越少,越來越稀,直至消失。


    那地麵上橫七豎八的囤滿了弓箭,猶如一座座小山丘一般,這一景象真是觸目驚心。


    “你們是什麽人?”


    大殿中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傳來的問話聲,幽幽響起,迴音在這間大殿之中蕩漾,像極了一位年過古稀的老人,似是無力,卻如千萬年囚困中帶著一點不甘的憤懣。


    “前輩,吾乃太祖皇帝第八世孫,當今遼天祚帝第九子盧王耶律昶,此間我遼帝國反賊興起、迫在眉睫,特潛入洞墓為尋得貪狼雙骨戟而來,以剿除逆賊造福蒼生,懇請前輩予以放行。”耶律昶恭恭敬敬的說完又行一禮,繼續補充道,“如若能相助一臂,得以平息禍亂,晚輩不敢貪寶,定會立即歸還。”


    “貪狼雙骨戟?”


    “當年那個畜生不也正是為了這個而告密於軒轅,幾曾何時會留在墓府之中?一派胡言!耶律氏都得死!”


    聞言子驁倆人同時臉色大變,隻見得四周大地的空隙之中溢出火苗,不過眨眼間大火四起,燒得地麵上的弓箭“啪啪”作響,熊熊烈火迅速蔓延而開,如那波濤海浪向三人奔撲而去,耶律昶衣甲中的狼血玉印也不示弱,再一次發出金光杜絕掉外部的火焰。


    紅黃色的火焰將三個人團團包圍,火光照應著仨人臉色的難堪,隻是好在這金光之中還算清涼,絲毫也感覺不到烈火的溫度,隻是這般情景,誰人見了不得顫抖。


    子驁他們也知道,如若不是這狼血玉印,隻怕他們連骨頭都得燒化了。


    “尊主,為什麽不讓我替您殺了這個小子?”


    大殿中有一次莫名響起吱吱聲,極為蹊蹺,子驁等人現在也是緊張到了極致,沒什麽心思去注意旁事。


    “屬下知道了。”


    當得那奇怪聲音飄遠過後,隻見得包裹著仨人的烈火像被什麽吸住一般又扯迴了地下,大火退去,那狼血玉印的金光也緩緩散掉,當得完全散盡之時,一股熱浪就猛然席卷而來,這本是涼秋之季又身處地底,原還寒意凜冽的仨人頓時感覺到酷熱難耐,那大地上的弓箭依然還在燃燒,火勢也不算很大,用不了多久看樣子就會熄滅。


    “走吧,尊主要見你。”


    “啊?”子驁倆猶是一驚,好久才迴過神來,相互對視一眼,疑惑不解。尊主?狼神要見我們?


    狼神沒有死!


    盡管這樣想著耶律昶心有餘悸也不敢怠慢分毫連忙對著那門上木盒再行一禮,“多謝前輩放行了。”


    隻是再未等到任何迴話。耶律昶看向了子驁,以及傾靠在他肩膀旁有些奄息易寒,問道:“姑娘怎麽樣了?”


    子驁搖搖頭,說道:“不太好。”


    子驁的話音剛落,卻是見得易寒艱難的收迴梨花奪命匕,“我…我們別再耽誤時間了…”易寒有氣無力的說著又喘了喘氣,繼續道,“我沒什麽事,先…離開吧。”說著話易寒居然閉上了眼睛像是要睡過去了一般。


    “誒,姑娘?”眼見著易寒暈睡了過去,倆個人也無可奈何,此地不宜久留,不敢再多耽誤,便是扶起了易寒,架著她走過了那前方的小石橋,往大門深處而去。


    離開了那驚悚的大殿,倆個人才稍稍心安了一些,這大門外是一處階梯,階梯蜿蜒旋轉而下,通往地底,子驁倆也是有些疲憊,便將易寒放在階梯上坐下靠向一旁的石壁上。


    倆個人將易寒安頓好後,自己也是有氣無力的坐在階梯上休息,“表哥,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想不通。”子驁看著耶律昶詢問了起來。


    “什麽呀?”耶律昶有些愣,也看著他。


    “咱們從進入洞墓到現在,你可曾有見過交叉口嗎?”子驁沉思一陣就說了出來,耶律昶似乎也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看來他也明白子驁到底什麽意思,子驁也沒等表哥的迴話繼續又道,“咱們一直沿著一條路走,從未見過交叉口,可是走了這麽遠,怎麽連蕭十罕暮的一點痕跡都沒有發現呢?”


    耶律昶倒吸了一口涼氣,不禁點點頭,說得也是,迴想了想他們走過的路,確實有些奇怪,就這大門外的殿堂,他們走時就會被神秘人給攔住,那蕭十罕暮應該也會被攔住吧,怎麽著也得留下幾隻觸發過後的弓箭吧?可他們來到那大殿時,整個大殿幹幹淨淨,根本不像是有觸發過弓弩陣所留下的跡象,這是怎麽迴事呢?


    “表哥,你說蕭十罕暮是不是就沒有到這狼神府洞墓裏來呢?”子驁疑惑的看著他,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耶律昶搖搖頭,他腦子裏也亂得跟漿糊一樣,“這怎麽可能呢,他目的不就是進來找貪狼雙骨戟的嗎?再說了,他如果沒進來又會去哪兒呢?”耶律昶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這洞墓外就是狼窟深淵與迷霧森林,咱們進洞墓時也沒有見到他們呀。”


    子驁點點頭,似乎也有道理。


    耶律昶長唿口氣,道:“其實就隻有一種解了,這個洞墓一定還有其他的路,隻是我們沒有發現,或者說我們根本就不知道。”說著話耶律昶撓了撓頭,有些為難,這個解釋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信,既然我們都不知道,那蕭十罕暮又怎麽知道的?難道他不是第一次來?這也不可能呀,蕭十罕暮是當著所有人的麵打開的洞墓大門,他不應該來過呀。


    這個人有太多的謎團,如果能夠遇見,一定得好好調查調查。


    “還有表弟,你還記得之前在大殿裏那神秘人說過一句話嗎?”耶律昶想著連身體都有些顫抖起來。


    子驁一愣,不知道表哥說的那一句。“他說,貪狼雙骨戟,幾曾何時會留在墓府之中?記得嗎?”耶律昶麵露焦急之色看著子驁。


    子驁點點頭這才想了起來,“他這話意思,莫非說——貪狼雙骨戟不在洞墓裏?”說著子驁也是大驚失色,難不成他們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耶律昶看樣子眼睛之中略泛起了些許淚花,連牙齒都不自覺地抖了起來,“也不知道這神秘人到底是誰,但他常年守護在這洞墓之中,他的話可信度應該極高,如果他說貪狼雙骨戟不在洞墓裏,那麽至少有九層以上的可能性,我們這次又徒勞了。”


    子驁驚得連小嘴都有些合不上來,耶律昶長歎一聲,頭仰著看向上方岩壁,嘲笑道:“我現在有些後悔了,咱們舍身泛險進入這洞墓之中,九死一生最後能不能活著出去還不一定呢。唉,都怪我,我太任性了,如果當初在峽穀軍營裏能聽進你的話,咱們現在也不至於落得如此狼狽。”


    “好了,表哥別說了,事已至此也沒有別的辦法,不管怎麽樣咱們現在不都還活著嗎?隻要還有一線生機,就不能放棄,能不能找到貪狼雙骨戟都已經不重要了,我們一定要出去,姑姑還等著我們呢。”子驁知道表哥現在心情很低落,可他自己不能頹廢下去,如果鬥誌再沒有了,否則在這麽兇險的地方,就已經算是宣布死亡了。


    聽過子驁的安慰,耶律昶咬了咬牙,見得其肌肉都是微微抽動點點頭,表弟說得有道理,現在不還活著嗎?隻要還活著,就還有希望,不能放棄,絕對不能放棄。想著他拍了拍子驁的肩膀,倆人相視一笑,“走吧!找狼神去!”


    正如先前那神秘人說過,狼神要見他們,雖然倆人都覺得不可思議,這黃帝、蚩尤、狼神皆是上古時期的人物距今恐也有萬千年的時間了,怎麽可能還活著呢?


    雖然想不通但耶律昶知道,想要從這洞墓裏出去,狼神這一關怎麽著他們都得過,略作了一番休整,便就啟程繼續往階梯下走,這個階梯稍微有些窄,子驁扶著易寒走都已經很勉強了,耶律昶則走在後麵。


    這走著走著,耶律昶感覺到不對勁,這身後似乎有個什麽東西,發出“嘶嘶”的聲響,耶律昶脖頸一涼,迴頭去看…


    天呐!這不看不要緊,一看沒差點把耶律昶的魂給嚇沒了,這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跟上了一隻雙頭蛇,蛇身盤繞在上方的岩壁之上,一個腦袋都足足有他整個人這麽大!


    耶律昶臉色蒼白得如紙一般毫無血色,那兩個蛇頭吐著信子,嘶嘶聲直攝靈魂,“表…表弟,快背著姑娘跑!”


    “啊?怎麽了?”子驁一愣,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迴頭去看耶律昶,可這一眼,也是看見那岩壁上盤繞的雙頭巨蛇,四隻青黃色的眼睛凜然恐怖,血盆大口似乎還留著惡心的唾液,發出一陣陣腐臭的氣味。


    “跑啊!”耶律昶大吼一聲,也順勢拔出了自己龍紋玄鐵劍,子驁這才迴過神來,連忙背起易寒快速往下坡階梯跑去。


    耶律昶的一吼,也是激怒了那雙頭巨蛇,大叫一聲,就往其暴突而去,耶律昶往後一退,拿起玄鐵劍就狠狠的向那蛇的一顆腦袋砍去。


    “呯!”的一聲清脆響聲,耶律昶瞳孔就一瞬間放大,這麽硬?還沒迴過神來,另一個蛇頭就已經咬上了他的佩劍,耶律昶不敢逗留,丟掉劍就往下跑去!


    子驁背著易寒,因為知道身後有危險半刻不敢停歇,幾個轉彎就跑離了這旋轉的階梯,離開階梯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極大的地下世界,左右的岩壁參差不齊,在他的麵前就是一座懸崖,懸崖下方白霧茫茫,深不見底,而這裏,隻有一座橋,這座橋極長,連接著對麵的的一座懸崖,子驁當然想不了那麽多,背著易寒就往著橋對麵跑去,他當然想去幫幫表哥,但不論是剛才的階梯,以及這個地方,空間實在太小,幫其實就是另一種添亂,不如給表哥騰出空間來逃跑。


    子驁跑過了橋梁一半時,迴頭也看見耶律昶從那階梯之中跑了出來,“表哥,快呀!”子驁焦急的喊了一聲,“快過去,別管我!”耶律昶看了一眼子驁,對著他吼了一句。


    隻是眨眼之間,那雙頭巨蛇也已經衝出了階梯口,似乎依舊不依不饒,對著耶律昶就咬了過去,耶律昶大驚失色,一閃躲了過去,不敢多留,也連忙往橋對岸快速跑去。


    那雙頭巨蛇不知道到底有多大,整個身軀似乎還沒一半探出了階梯口,見到耶律昶跑上了橋梁似乎特別生氣,但它又像是在忌憚著什麽,並不敢上去,咆哮了一下就狠狠地撞向了橋頭。


    子驁快速的跑到了對麵,將易寒輕靠在岩壁上,然又返迴到橋口,看著表哥正往著自己這邊跑來,也是急得不行,卻又幫不上一點忙。


    耶律昶已經算是全力以赴了,隻是可惜這橋梁太過狹長,那身後的雙頭蛇如是發了瘋一般在使勁的撞擊橋頭,每一次撞擊都引起橋梁的巨大波動,幹擾著耶律昶不穩,摔倒了幾次。


    “表哥,快呀。”子驁雙手握著拳頭,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不知所措。


    耶律昶摔倒後也快速的扶著站穩了身軀,連忙往那長橋尾部跑,可是隨著雙頭巨蛇的又一次猛烈撞擊,長橋橋頭已經再承受不住,整個懸崖口岩石處完全崩塌,隨著岩石與木屑向著懸崖下方落去。


    橋梁在那一刻瞬間崩塌,耶律昶整個人重心不穩,腳底一滑,跌倒了下去!


    站在懸崖橋梁口邊的子驁此時整個人已經完全懵住了,腦子裏什麽都沒有,淚水在那一刻濕潤了眼眶,猶像是做了一場噩夢般,千言萬語隻在那一瞬間匯聚成兩個字…


    “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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