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渺對未有艾的那篇日記耿耿於懷,想起苗習悅和未有艾已經約定來生,寧文勝對苗習悅還一往情深,決定收劍起自己萌生的愛戀,再也不去關注她。

    他把繁城美文網從收藏夾裏刪除,把苗習悅的qq打入黑名單,讓他們之間不再通過網絡聯係,斷了他們唯一的聯係方式,從此成為陌路。

    苗習悅不知道好好的怎麽被他打入了黑名單,重新加他為好友,在驗證信息中問他:“怎麽了?為什麽?”

    他點了拒絕選項,並在說明欄裏注明拒絕的理由:“太忙。不聊了。”

    苗習悅繼續加他,在驗證信息中又問:“若不聊,把電話告訴我好嗎?”

    他也繼續拒絕加她,迴複說:“我的電話不對外。”

    苗習悅又發來請求信息說:“原來你當我是外人,那就不勉強了。”

    他又拒絕說:“網聊,好累!對不起。”

    梁芝潔帶給他的傷痛讓他對感情有了畏懼,害怕忘情地投入會再次因各種原因以失敗告終,那種撕心裂肺的痛他再也不想經曆了,把心門關上一些雖然不能盡情享受陽光照耀但是可以少受暴風雨的摧殘。他喜歡苗習悅,但是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會象愛梁芝潔那樣不顧一切地去愛她。何況,他們之間更多的隻是網絡聯係,這種虛幻如浮萍,說愛也許就象愛,說不愛也許本來就不是愛,沒有生活的根基,說什麽都顯得空洞。也許他們之間的喜歡不過是喜歡網絡中的文字,不一定就是文字背後的人。股市已經教會他盡量規避風險,沒有把握的投資最好不要去冒險,不然血本無歸。他認為自己可以承受投資的巨大失敗,卻再也承受不起感情投資的徹底失敗。

    寧文勝在一個晚上又來到了林易渺的家裏,他不象往日那樣請教炒股技巧、打探所謂內部消息、設想今後的帳上收益,或者對他倆的未來作天花亂墜的規劃設想。他隻是坐到沙發上看起電視,目光卻很呆滯。

    林易渺見他情況不對,以為他又在為海運的貨源發愁,坐到他身邊問道:“怎麽了,沒有拉到大單子?”

    寧文勝繼續發著呆,然後幹脆取出煙點起來。

    林易渺好久沒有見他吸過煙了,這一吸更覺得事情不小,說:“出什麽事了嗎?說說看。”

    寧文勝看了看他,吸了一口煙,吐出一句話來:“現在的女人可不可靠啊?”

    林易渺估計他是指苗習悅,卻不知他怎麽有了這樣的感覺。一看他難得一見的愁樣就故意刺激他說:“難道你還想靠著女人?讓女人覺得你可靠她就靠過來了嘛。”

    寧文勝轉過了頭,看著林易渺不快地說:“你幸災樂禍?”

    林易渺說:“你有什麽災什麽禍了?”

    寧文勝滅了煙,倒在沙發上,說:“唉,反正感覺不舒服,心裏煩。不知道為什麽。”

    林易渺問:“究竟怎麽了,難得見到你有煩的時候呢!”

    寧文勝猶豫了一下說:“下午我迴公司時去找習悅了,在網站門口聽到有人在議論她,說她在包養未有艾。”

    林易渺心格登一下,他能理解苗習悅和未有艾的曖昧,卻不能接受“包養”一詞,那會玷汙她女神般的形象。他勸道:“小道消息,別信以為真。”

    寧文勝說:“不是小道消息,以前我就聽出網站的人有那個意思,連海運公司的很多人都知道他們的關係不一般,隻是說得含蓄些。有時習悅當麵聽了也沒有反對,我當他們在開玩笑。今天說得直白些,因為她沒在,我在門外麵他們沒發現。那話可難聽了。”

    林易渺想起以前當編輯時,編輯群裏就有人聊別人的風流韻事,有關未有艾的最多,說是某某編輯就是未有艾的粉絲並追尋而來的。那時林易渺不關心別人的感情生活,對他的風流韻事並沒在意,偶爾看著別人議論他的那些肉麻字眼也當是大家在打趣開玩笑,活躍審稿後的氣氛罷了。於是他說道:“那些人閑著沒事了,說東道西添油加醋的話沒必要當真。也許她把事情想得簡單了,沒有想到男女生走在一起,別人就會在背後亂猜想她吧。”

    寧文勝說:“我和她有時走在一起怎麽沒人對我們說東道西添油加醋?我還指望誰對我們說東道西呢!不空穴不來風。”

    林易渺心想別人就是想對你說東道西,又能隨便當著你的麵說嗎?就說:“有些話隻是你沒聽到而已。如果人家說你是為了攀上富家千金,我看你是有苦也說不清。”

    “你怎麽也這麽想!我才不管,我會用我的能力說話!讓別人知道我是配得上她的!”寧文勝氣憤道,然後又說,“問題是,那個未有艾窮得那個樣子,大家更相信習悅是喜歡他的、養著他的!”

    林易渺說:“勝,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那樣吧,人家心甘情願又有什麽辦法呢?你不是說過,天涯何處無芳草,這裏沒有那裏有嘛。我看,她就算是喜歡那個未有艾,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寧文勝端起杯子,猛喝了一口水,不服氣地說:“那個未有艾有哪一點值得喜歡的?一身是病,瘦猴一樣,長得又不帥,還靠習悅的工資糊口。如果換個地方打工,人家見他那弱不禁風的身體準是躲閃不及。”

    林易渺笑道:“既然他都這樣了,你和他比起來就應該知足了,身體好一切就好,還煩什麽呢?”

    寧文勝說:“當年祥林嫂那樣的女人也知道選個力氣大的男人呢,習悅居然連最基本的條件都不考慮了!我看她糊塗得夠可以了!”

    林易渺勸道:“別老在這裏猜測,要不,當麵去問清好了。”

    “我是要問她看看……”寧文勝說:“我這樣優秀的男人她沒放在眼裏,卻對那樣的男人體貼照顧,都被別人笑話成包養小白臉了,她不嫌丟臉我還嫌丟臉呢!我咽不下這口氣。”

    林易渺想起他們因為文學才走到一起,繼續勸道:“人家既然對他好,肯定有她的原因,沒有什麽想不通的。”

    寧文勝說:“我就是想不通,同樣是上海女人,上一個要車要房時我什麽也沒有被看不上,這一個什麽都不要我卻可以有車有房了,還是被看不上!難道我就是一個沒人愛的人?這上海女人真讓我摸不透!”

    林易渺笑起來:“你怎麽那樣在乎上海女人?她才不是上海人,她是成都人……”

    林易渺突然意識到說漏了嘴,立即停了下來。苗齊昊和苗習悅雖然在上海生活了十多年,卻都是成都人。那年苗齊昊在成都辭了職和朋友到上海發展,後來凡經打拚創建了如今的順帆海運公司。這是苗習悅在網上聊天時告訴他的,他就不奇怪薑彩墨那麽巧地認識苗齊昊了,也不奇怪苗齊昊從前在成都開戶投資證券了。

    寧文勝聽出了端倪,盯了他半天說:“怪了,聽你的口氣,你比我還知道習悅的底細!你認識她?”

    林易渺說:“我不是告訴過你認識她的嗎,在峨眉山就認識了,後來在火車站又遇上了,那次在花園裏也見到了。”

    寧文勝提高聲音說:“我不是說的那個認識,那隻是碰到。我是說有交往的認識!”

    林易渺說:“你在海運公司工作可以認識她,我為他父親做投資,為什麽就不能認識呢?”

    寧文勝氣得站了起來,俯視著林易渺說:“林易渺,你在耍我?”

    林易渺見他生氣了,擔心起來,也站起來示意他坐下,說:“別這個樣子。我認識她又怎麽了?難道有罪?”

    寧文勝說:“你又何必裝出和她沒有交往的樣子!”

    林易渺說:“我們本來就沒有怎麽交往,隻是網絡朋友。平時你和她在一起,我怎麽和她去交往?”

    寧文勝坐了下來,胡亂地換了幾個電視頻道,把遙控板扔到茶幾上,冷笑了一聲說:“我才沒和她在一起,大不了搭點便車、說說話、跳跳舞而已,連手都沒有真正牽過。還是好兄弟,我把和她的事都告訴你,你和她的事卻不告訴我。哼,我居然沒發現,我好傻,好笨!”

    林易渺說:“我也不知道該用什麽方式告訴你,事實上我們網絡上早就相識,隻是那時未曾謀麵。你和她在一幢大廈內朝夕相處,我和她基本隻在網上問候一下,連電話都未曾問起過。兩種途徑,兩個世界。勝,你放心,我不會影響你的。”

    寧文勝笑了一下,沒有開始的冷氣了:“渺兒,女人不是禮品,男人不必說誰讓誰,要看她愛誰不愛誰。現在她心裏隻有未有艾那個病小子,沒有你我的。”

    林易渺見他還在乎著苗習悅,說道:“管她眼裏有誰,是你的飛不掉,不是你的抓也抓不住。一切都順其自然吧!我們又不是那種離了女人就不能生活的人。”

    寧文勝還是不服氣:“憑什麽要敗在那窮小子手下?他有哪一點比得上我?他寫再多的文章,也賣不出一分錢!忙著做正事的人又有多少人去看那些無聊的文章?哼,還要靠女人養活!養活也就罷了,生了病習悅還要去陪,他的麵子也太大了!”

    林易渺的胸口被什麽紮了幾下,說不出的生痛,為苗習悅的苦心夢想,為未有艾的可憐境地,為寧文勝的無情蔑視。他知道純文學的悲哀,文學即使不能帶來稿費和工資,他同樣尊重文學,尊重熱愛文學的人。他說:“別總是用錢去度量一個人。我當年就是再窮,也不覺得人格比別人低一等。”

    寧文勝冷冷一笑,說:“說得輕巧,人家睡總統套房,你睡大街,少給我說人格相等!你那點阿q精神安慰自己可以,別人是不會買帳的。”

    林易渺一時沒話反駁,隻好又說:“你別忘了,習悅是不缺錢的人,她對總統套房沒有什麽新鮮感,卻可以去挽救一個睡大街的人,這更讓她有新鮮感。”

    寧文勝說:“如果對未有艾是新鮮感就好辦了,隻怕她是有好感了。”

    林易渺說:“她需要的是精神相通能走入心靈深處的人,你能懂我,我能懂你那種。你可能還不懂她。”

    寧文勝說:“現在的女人,沒一個人能懂!”

    林易渺說:“那是你還沒遇上最合適的那一個。”

    寧文勝說:“如果最合適那一個恰恰就錯過了,難道要我打一輩子光棍?”

    林易渺說:“那就看你最需要一個你愛的,還是愛你的了。”

    寧文勝問道:“你需要哪樣的人呢?”

    林易渺說:“我愛的,愛我的。”

    寧文勝笑道:“我看你責人很寬,讓我想開些;律己倒是很嚴,還是象原來那麽癡。你象個戀愛專家了,說起來橫豎都是你對,還一套一套的,不愧是過來人。”

    林易渺拍了他一下,苦笑道:“過來人有什麽好?曾經滄海難為水,如今心已如止水了。有時想來,沒有愛與恨的生活才是過的神仙日子。唉,隨緣吧!”

    寧文勝沉思著,和林易渺看了一陣電視,又說:“現在,未有艾的事已經讓習悅收不了場了,我看她今後怎麽辦!”

    林易渺不懂他的意思,問道:“收不了什麽場?”

    寧文勝說:“下午未有艾在辦公室吃方便麵時突然昏倒了,聽說兩眼發直,後來掐了人中還嘔吐,120都來急救了,驚動了海運大廈。”

    林易渺大吃一驚:“什麽病?”

    “好象是多種原因造成的,聽說血壓當時隻有50到80。”寧文勝麵帶憂鬱地說,“我去找習悅時她已經去醫院看他了。未有艾哪有錢看病?醫藥費住院費肯定又是習悅幫他支付,聽說都支付了好幾次了。我看苗董那次患高血壓住院她也沒拿出一分錢出來!她象是網站的慈善家了,花的卻是父親的錢,好象還很光榮似的。”

    林易渺心想苗習悅自費辦網站給未有艾和幾個專職編輯發工資本身就吃不消了,如果生病住院的開支長期為編輯承擔,網站就不堪重負。未有艾對苗習悅來說是重要的,確切地說對網站是重要的,他出了事苗習悅肯定會著急,那也沒有什麽大驚小怪。於是說道:“朋友之間在這樣的時候幫助一下也沒有什麽呀!”

    寧文勝說:“有女人這樣幫男人的嗎?有老板這樣幫打工的嗎?她是在沒有價值地燒錢,不知花錢心痛。”

    林易渺覺得未有艾和自己有相似的地方,那就是漂泊與落魄,困苦之時總渴望有誰來幫自己一把的。梁芝潔、黃麥麥、薑彩墨,包括董琳麗,都是在自己最艱難的時候幫了一把,那同樣是女人幫男人,甚至也有薑彩墨那樣的老板幫過打工的自己。聽著寧文勝那樣鄙視未有艾他覺得很刺耳,象在鄙視曾經的自己,就冷冷地說道:“在你的眼裏可能沒有那樣的事吧,那是因為你真的不懂她。”

    寧文勝說:“我是不懂她,她是花著父親的錢不知心痛的千金小姐,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我們是白手起家的社會小青年,知道錢花了就必須去想辦法去掙,還要滿足她們嘴一張就要提出的一個個條件。”

    林易渺說:“這就是門不當戶不對的無奈了。哎,她張嘴給你提過什麽條件了?”

    寧文勝說:“我是指其他愛提條件的女人,沒有特指習悅。這種不提條件的女人最麻煩,不知道她究竟需要什麽。”

    林易渺淡淡地說:“到時你會知道的。看來時候還未到。”

    寧文勝說:“哼,說白了,習悅是身無分文的啃老族,在海運公司連真正的工作都沒有做過,有什麽趾高氣揚的?就個人實力來說,要門當戶對,她也隻能配未有艾那樣的窮人了。”

    林易渺狠狠地說:“你太刻薄了!那你何必這樣在乎她呢?真是無聊!”

    寧文勝說:“我偏偏就喜歡她那種貴族氣質,矜持的女人才不容易被褻玩。等哪天我發了大財,有了大的事業,她才配得上我。一般的女人我才看不上呢!”

    林易渺說:“佩服,都設計到發大財那天去了。”

    寧文勝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說:“現在網站這件事讓海運公司的人都知道了,那些議論就難聽死了,我看她把苗董惹火了沒有好果子吃。”

    林易渺吃驚地問道:“苗董發火了?”

    寧文勝說:“那當然,救護車都來了。上次救護車來,是救苗董的;這次救護車又來,大家還以為苗董的病又犯了,有的還以為出了人命。結果一看,是未有艾犯了病……你想啊,苗董怎麽不生氣?聽說苗董打電話叫習悅到他那裏去,好象要她把網站關閉了。是該關了,她那網站海運公司的人都沒人感興趣。象我們這種做正事的人工作都忙不過來,哪有時間在那網站裏山呀水呀、愛呀恨的、爹呀娘呀地空談一通!苗董都讓她關了幾次了,沒關下來,我看這次要動真格的了。是該動真格了,不然她還在那裏麵飄飄然的以為自己是個神。我看她真正是在發神!”

    “你越說越惡毒了!”林易渺推了他一把,同時又為苗習悅擔心起來,關閉網站無異於讓她的文學夢就地破滅,她一定會痛心疾首,那裏麵融有她太多的心血。寧文勝的話雖然說得很難聽,但說的就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即使他在意她的網站,甚至也支持她沒有功利的文學夢想,對那裏麵的很多作者和文章也是沒有興趣的,對他有價值的作品的確是太少,偶爾讀到一兩篇也如沙裏淘金。看著那些指望百煉求精卻為情感所困、為生活所困的作者們,他有時也在懷疑網站存在的價值。

    寧文勝說:“我這人,表麵上是惡毒,但實質是為她好的。她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她太天真了!”

    不管她,堅決不管她!林易渺心想她與自己有何幹呢?她有她的路,我有我的路,寧文勝有寧文勝的路,未有艾有未有艾的路,還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聽天由命去吧。於是他說道:“無論苗董作出什麽樣的決定,我想,對苗習悅來說都是好事。隻要她生活不愁,就沒有什麽擔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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