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芝潔再也聯係不上,林易渺失去了她的一切消息。

    林易渺熬到學校放了假失魂落魄地迴到了利音,趁著夜色,悄無聲息。他不願在城裏遇到其他熟人,也怕家裏人知道他迴來了。囊中空空的他不敢迴家,他無法向父母交待那些錢的去處,隻好在寧文勝家躲起來。有幾家賓館曾經承諾讓他這位高考狀元免費下榻一年,真若下榻進去他就會成為一則廣告,後果不是他想要的。曾經以為成為廣告明星很酷很爽,現在他覺得普通才是最好的保護色,就象藍光蝶落到哪裏都可能招來危險,而枯葉蝶落到哪裏都顯得安全。

    寧文勝剛從上海交通大學放假迴來,以前戴著隱形眼鏡的他現在戴起了有框眼鏡,說是這種眼鏡會讓他更有男人風度。這樣一說林易渺才注意到寧文勝穿著暗紅條紋夾克裝的樣子的確有些風度翩翩的儒雅氣質了。林易渺想起了自己,自從上了大學再難見到梁芝潔,他就沒有怎麽在乎過穿著了。如果沒有了喜愛的雌鳥,雄鳥也就沒有了打扮的心思。

    林易渺和寧文勝雖然各在一座城市上大學,平時他們仍然保持著聯係。林易渺在北大過得並不如意,幾門課程的教授從頭到尾用英文授課,漢字隻字不提,讓他聽得雲裏霧裏如同來到外國課堂,有了差生的落差感。這樣的焦慮讓他做夢都在說英語,一時成為同學們的笑談。有時他就會找寧文勝訴苦或請教。這半年他把主要精力集中在練英語聽力和口語上去了,專業課雖然不算耽誤但學得並不理想,比起高中時代輕而易舉就拔尖的感覺有了天壤之別。

    寧文勝恰恰對英語有著超強的悟性,雖然當年英語筆試成績總不如林易渺,但他的聽力一直就比林易渺要強,這都得益於他的父母從小讓他看英文碟子,所以他很快適應了大學的英文授課方式,在大學裏如魚得水。林易渺聽著他悠閑而快樂的大學生活,有些後悔選擇了北大這個弱肉強食的學府,也後悔讀了一個大量運用英語聽力的專業,讓他這半年的大學生活隻有勞累和緊張。不過他還是暗暗地相信自己會度過這艱難的適應期,也許畢業之時才是他的得意之時。

    晚上,他倆擠在一張床上休息,都沒有倦意。他們談完了大學談完了理想,林易渺又談起了他和梁芝潔之間的事,雖然他保留了自己和梁芝潔的最大秘密,但還是聽得寧文勝目瞪口呆。

    寧文勝沒有想到林易渺真的會和梁老師走到一起,以前同學們隻是當玩笑說著好玩,即使有那麽一點師生戀,也認為畢業後自然會各奔東西,不可能再有什麽發展,哪知這不可能的想象竟然成了明擺著的事實,有些匪夷所思。他聽著林易渺無望的傾訴勸道:“渺兒,梁老師既然都這樣離開你了,你就不要去為難她,長痛不如短痛,痛過了也就忘記了。你們本來就不符合常理,也不會有太好的結果。”

    林易渺說:“常理?什麽才是常理?不相愛的人走在一起就是常理了?”

    寧文勝說:“她比你大好多歲呢!在我眼裏,女人比我大三歲我就覺得好老了!如果大五歲,讓我喊她阿姨都可以的。隻要比我大的女人,我才不會考慮,小的才有嗬護她的感覺。”

    林易渺瞟了他一眼說:“你說話太損了!你隻關注表象不看實質。”

    寧文勝不以為然地說:“你們這種難堪的樣子就很實質了?同學們知道了會笑話你的。”

    林易渺說:“隻要她不離開我,我才不怕笑。你們沒愛過,隻會用世俗的眼光來分析,和你們說不清。”

    寧文勝笑了一聲,說:“愛這東西,實質就是千變萬化。現在不愛可能今後就愛,現在是戀人可能未來就是仇人。我不太相信永恆的愛情,不然就沒那麽多分手和離婚的了。為了這一時的所謂相愛,就無所顧忌地要改變世俗的慣性思維,還是不值得的。”

    林易渺說:“你說得當然輕鬆了,沒愛過的人,不知道思念的滋味,更體會不到失去一個人是怎樣的煎熬。”

    寧文勝說:“你憑什麽說我就沒愛過?我高二就愛過一個,畢業後分開不是也就算了。痛苦不過就那麽一陣,我現在想都不想她了,她連電話也不給我打一個了。”

    林易渺愣了一下,笑了一聲說:“好呀,這個你也瞞著我!做得還隱秘的……你那不是愛,最多隻是喜歡。你不能和我相比,我現在想起她心裏就一陣陣發痛,害怕她離開。你不會有這種難舍的感受……即使那天我把她惹惱了,她把我趕出來關在門外,我也絲毫不恨她,也不覺得丟臉,也不認為自己錯了。我隻是一個勁地想見她、抱她、親她、疼她、陪她。你沒有這些體會,你沒愛過,失去一個人就當丟了一本書那麽簡單。”

    “哼,你愛過,你愛過!那是因為你得到的愛太少,得到一粒白糖就以為得到了一罐蜂蜜。”寧文勝不滿他的不屑諷刺道,然後又好奇地問:“說實話,你那麽愛法,得到她的人沒有呢?得到了吧?”

    林易渺不願讓他把梁芝潔想到壞處去,矢口否認說:“沒有。”

    寧文勝說:“你還真會克製啊——愛了這麽久也沒有行動,是不是愛啊?如果是我,先下手為強,免得被別人搶先了。”

    林易渺有些吃驚他的這種想法,想起聖誕夜那天梁芝潔說她已經屬於別人,心裏一陣痛楚,說道:“你怎麽也這麽想?”

    寧文勝笑道:“想想而已。我膽子小,學校禁止早戀,別人敢,我就不敢。你的膽子比我大多了,老師都敢戀。”

    “那是心不由己的,不是我刻意要那樣的!唉,不提以前了。”林易渺說:“我現在隻愁下步該怎麽辦?我現在快身無分文了,家裏沒有多少錢,肯定又不會給我拿錢,他們不會理解我的處境,下學期怎麽辦我還焦著呢……嗯,我得想辦法掙點生活費才行……春節快到了,聽說有的城市流行放孔明燈,我不防也試試,你到時給我提供一點周轉資金,我去進點貨可以吧?”

    寧文勝說:“這個沒問題,好說。有你的狀元名聲在,人家不遠千裏都會來照顧你生意。”

    林易渺說:“如果那樣就好了,我爸也就相信我找家裏要錢是在做生意了,就不會認為我在騙他們的錢做壞事了。”

    寧文勝說:“不過孔明燈要講究天氣哦,隻怕天公不作美,貨有積壓就是大麻煩了。”

    林易渺說:“天氣不怕,初一到十五再壞的天氣總有天晴的時候。還是你夠朋友,現在你成了我的支柱了,不知道怎麽感謝你了。”

    寧文勝說:“別那麽生分。想當年我的數學那麽差,要不是你的點撥讓我醍醐灌頂,我就沒有今天了。”

    “誰讓你當時長得那麽醜呢?隻能和我相配成同桌了。”林易渺想起寧文勝當年滿臉青春痘的醜陋樣子哈哈笑起來,那時他不能嘲笑一聲,現在寧文勝已經一表人才,越笑話他當年,他就越有成就感。他不得不佩服梁芝潔在學生的組合方麵有獨到的一麵,她似乎很擅長讓學生相互取長補短,說不出她有什麽絕招,反正她能夠讓同桌之間相處得很舒服,學習相互促進。但是呢,這些在北京應聘時都沒派上用場。他苦笑了一下,岔開話題說道:“好羨慕你的家庭,父母那麽恩愛,家庭那麽溫馨,經濟條件又有那麽好,你又那麽爭氣……我如果有這樣的家庭,我可以好好地愛她,讓她沒有擔憂地愛我、等我,我也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地苦學四年出來娶她。”

    寧文勝嗬嗬地笑起來:“看你,真的是困入情網了,還沒開始呢,就在說娶呀嫁呀!如果可能,我寧願一輩子不結婚,就那麽戀啊玩啊,兩個人的事,不關她父母兄妹舅子老表的事,多爽!那才是真正的相愛呢,不帶外部雜念。”

    林易渺說:“不,自從我媽去世之後,我就無家可歸了,現在不正是這樣嗎?有家都難迴。我做夢都想有個家,有個自己的家,可以在那裏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不看別人的臉色,也不用討別人開心。我想成家,和心愛的人住在一起快快樂樂地生活。真的,我就想有個家,不管你怎麽笑話我。”

    寧文勝感歎道:“你和我不一樣。如果你有我這樣的家庭,就會和我差不多了。開心的事多得自己都愛不過來呢,哪會去苦苦愛一個梁老師,隻要見勢不妙就會知趣地收場。你缺少關懷,有戀姐情結,得到一點關心就象捏著救命稻草一樣死不放手了。我這個大男人,隻想嗬護小妹妹,不想被大姐姐來嗬護,那感覺就是怪味了。”

    林易渺默不著聲,隨後舒了口氣說:“也許吧,我媽去世後,她是對我最好的人,我就是離不開她了。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命,誰讓我走到這條命運軌道上來了呢?”

    寧文勝說:“渺兒,現在都走得這麽艱難了,換個軌道走走看,給自己也給梁老師一個機會。”

    林易渺說:“她不愛她的男友,她是愛我的,為什麽我們要換個軌道?她答應過我,要等我。她會等我的……不過,她那樣決絕地離開,好傷我的心。現在我好怕她動搖了,她會等我那麽多年嗎?”

    “人家都明說不會等你了,還在空想。真拿你沒法!可別走火入魔了啊!”寧文勝為他擔憂地說,然後又說道,“我懷疑到你畢業那時,你會愛上別人了,象陳世美那樣。或者梁老師在那時會愛上其他人。感情在時間麵前最說不清,不然就沒那麽多斷腸的愛情故事了。”

    林易渺說:“在你們心中,愛一個人好象隨時就可以變,就象換一件衣服。但她在我心裏紮了根,想拔都拔不出來,其它女子我一點不感興趣。如果能拔掉她,我在高三那年就把她拔掉了,不至於還堅持到現在。好多時候,我真希望象你們這樣,不愛任何人,不想任何人,隻是專心讀書、開心生活、自由行走,但是我早就做不到了。當年要不是為了讓她注意我、記住我,我不會那麽努力地學,努力學也不會有那麽好的效果。我相信愛情可以創造奇跡的,我一定要創造奇跡,讓你們眼中的不可能變成可能,不成功變為成功。”

    寧文勝佩服地嘖嘖兩聲,說:“你的心思可真不少!看你愛得這樣痛苦而充實都讓我羨慕了。不愛任何人當然自由了,但是也不好,象我這樣現在還不知道去愛誰的人也是挺空虛的,有時在學校熱鬧一番後就覺得心裏空蕩得慌,我就想找一個人來愛呢。”

    “勝,如果我象你那樣多好,愛一個人也隻停在喜歡的高度,有條件就進一步,沒條件就退一步,不會為情所困,不會象我這樣在乎一個好的結局。唉——,愛一個人近不能近,遠不能遠,她的決定我不相信,我的決心她不相信,真的好難受,好難受!”林易渺想了想又說,“勝,有酒嗎?我想喝酒了。”

    寧文勝說:“酒色酒色,別為了色貪上酒啊!不許你喝!你在我家裏,我得替梁老師負責。”

    林易渺說:“想醉了,好讓自己渾鈍。”

    寧文勝說:“人們說女人是為情而活,你怎麽象女人了?你可別這樣兒女情長的。天涯何處無芳草,梁老師不一定就是最適合你的那一棵。本來是甜蜜的事,弄得這麽痛苦有什麽意思呢?你們真是太不合適了,看著你這樣,我都感覺累。渺兒,還是放手吧,退一步,海闊天空。”

    林易渺噓著長氣說:“你真是沒愛過,給你說這麽多象是對牛彈琴。不對你彈了,我休息了,明天我要去找她。無論她在哪裏,我一定要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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