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少爺下學迴來了。”柳夫人聽到丫鬟的話,不由一喜,剛想讓說讓他進來,就聽到——“孩兒給母親請安。”童稚的聲音伴隨著蹬蹬的腳步聲,一個宛如金童般的小男孩快步跑了進來,跪在地上給柳夫人請安。

    柳夫人連忙拉起他,“我兒,地上冷,別跪了。下學迴來了?今天先生教了你什麽?”

    柳文理撒嬌的撲到柳夫人的懷裏說道:“姆媽,我餓了。”

    柳夫人一聽連忙讓丫鬟把點心奉上,自己親自挾了一個喂到了兒子嘴裏,柳文理張嘴咬了一口:“好吃!姆媽這是什麽點心?我怎麽以前沒吃過?”

    柳夫人這才注意到,送上的點心竟是以前沒見過的,似乎是用豆腐皮疊成四四方方的小包子,她不由問道:“這就是顧家送來的豆腐皮包子嗎?”

    章嬤嬤說道:“正是顧家送來的包子。”

    柳文理拉著柳夫人的是說道:“姆媽,我還要吃。”

    柳夫人又喂了他兩個,見他還要吃忙說道;“不能再吃了,再吃你晚膳就用不下了。”

    柳文理嘟起小嘴:“姆媽,我不吃晚飯了,我就吃這個包子。”

    柳夫人搖頭說道:“這怎麽可以?你再鬧,我就告訴你爹去。”

    柳文理一聽,連忙說道:“姆媽,我不吃了,你別告訴爹爹。”

    柳夫人含笑說道:“快去做功課吧,要是晚上你爹查你功課的時候,你還沒做完,我可不會幫你了。”

    柳文理眼珠一轉,撒嬌的說道:“姆媽,你再讓我吃一個,我就去做功課。”

    柳夫人又好氣又好笑,又喂了他一個,才讓丫鬟送他去書房讀書。她看著碟子裏剩下的兩個包子,不由好奇也挾了一個,真這麽好吃嗎?包子內陷鮮美非常,柳夫人一連吃了兩個才吃出裏麵似乎放了金針、木耳、香菇等物。

    “做的真是不錯。”柳夫人連聲稱讚說道:“送八個去老夫人那裏,剩下的蒸了給老爺、姑娘各送一份去。”

    “是。”

    柳夫人笑歎道:“我也隱約聽說,顧先生家裏也曾富貴過,現在看來該是真的了。先不說這包子不是一般人家能做出來的,就是這花兒,若無人給顧姑娘看花樣,她手再巧也是做不來的。她做的這些可是名品呢!便是我,也是嫁到了這裏才看到這些牡丹名品的。”

    章嬤嬤的說道:“可不是呢!顧家雖說窮一些,可家裏打掃的幹幹

    淨淨的,就是角落也沒有一絲的灰塵。幾個孩子身上穿的衣服雖說舊一些,可漿洗的幹幹淨淨,身上一個補丁都沒有,但凡有磨損的地方,都是繡了花樣上去的,這位王氏夫人真是會做人家的人。陳先生雖說自小父母雙亡,可由這樣的人家撫養長大,也是他的福氣。”

    柳夫人點點頭說道:“等元宵他們過來的時候,你囑咐底下人,別一副狗眼看人低的勢利眼!王氏雖不是陳先生的生母,可這麽多年的養育之恩,就是親生的也就如此了,切忌不可怠慢了人家。(.27dzs</a>無彈窗廣告)”

    章嬤嬤說道:“我省得。”

    剛說著,隻見一老嬤嬤進來說道:“夫人,聶府派人給您送年禮來了。”說完遞了一個禮單上來。

    柳夫人娘家姓聶,一聽娘家來人,立即說道:“快!請人進來!”又命人備下銀子尺頭封賞來人。

    聶家派了兩個年約四旬左右的執事媳婦前來送禮,進了門先給柳夫人磕頭請安,柳夫人命人拿了兩個腳踏讓兩人坐下,問道:“大哥身體可好?大嫂身體呢?”

    其中一年紀略長媳婦笑著說道:“姑奶奶放心,老爺、夫人身體一切安好,隻是惦記著姑奶奶身體。”

    柳夫人聽罷,紅了眼眶說道:“我出嫁這麽些年,都沒能迴過娘家一次,連最後爹娘去世都不能——真是太不孝了!眼下也隻能在菩薩麵前多燒一柱香,給爹娘多積點福氣。”

    柳夫人說完,兩名媳婦也唏噓不已,片刻之後,柳夫人的情緒稍微平複了過後,才又問起娘家的事情,“對了,仲哥也快成親了吧?這孩子也太命苦了。”柳夫人說完,眼眶又紅了起來。

    兩名媳婦麵麵相覷,歎息一聲,那年長的說道:“姑奶奶有所不知,二少爺那位未過門的妻子也是命薄,又去了!”

    “什麽?!”柳夫人驚唿一聲,用帕子驚訝的捂住嘴,“他——”

    年輕的苦笑的說道:“這還是一年前的是事情的!這次二少爺也跟著我們一起來了,正好進門的時候遇到柳大人,被柳大人拉去考校功課了,讓我們先過來給姑奶奶請安。”

    柳夫人詫異的問道:“他好好的不在家過年,來這裏幹什麽?”

    兩人說道:“二少爺跟著海船一起出海,因海船這次是從張家港出發的,所以二少爺就

    跟著我們一起過來了,準備過完年之後,就跟著海船走了。”

    柳夫人說道:“這孩子!若說心情不好,哪裏不能散心?非要去海上?這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年長的說道:“可不是嘛!為這事夫人都哭過好幾次了,可是二少爺就是不聽,老爺最後是沒了法子,才答應二少爺的。說起來二少爺不是第一次出海了,有了經驗,老爺也能放心一點。”

    柳夫人歎息不已,這是柳教授笑聲傳來:“夫人,你看誰來了?”

    “侄兒給姑母請安。”清朗的聲音響起,一名年約弱冠的青年男子上前給柳夫人請安。

    “快起來!”柳夫人連忙把侄子扶了起來,歎氣的望著眼前俊眉朗目的年輕人,“老爺,仲哥才到這裏,你就考校他功課!”柳夫人輕嗔的說道,“也不讓他休息一下。”

    柳教授哈哈大笑的說道:“我也不是開心嘛!致遠當年以十七歲稚齡就考上了解元,等敬之、思成讓他們好好跟致遠親近親近。”致遠是聶瑄的字,敬之是陳君玉的字,思成是顧福的字。

    柳夫人拉著聶瑄的手說道:“對,你留在這裏好好玩玩,散散心。”

    聶瑄溫和的笑了笑說道:“我知道姑母。”

    柳夫人說道:“老爺,要不我們先用晚膳吧,用完晚膳之後,也好讓仲哥早點休息。”

    柳教授點頭說道:“也好。”

    柳夫人喚人開飯,又讓柳文麗、柳文理拜見表兄。吃畢晚飯,眾人各自歇下不提。至次日,比往日更忙,不必細說。

    轉眼已到了臘月二十九日了,這日顧家人早早的起來了,換上了新的門神、對聯、窗花,新油了桃符,把家裏打掃的煥然一新。王氏領著南瓜把家裏的年貨再次整理一遍,確定沒有遺漏才算放心,畢竟今天是集市的最後一天,之後就要等過了正月十五才會重新開集了。

    次日一早,顧四牛早上起來,就帶著一家人去宗祠祭拜祖先,貓兒是女兒,是沒有資格入宗祠祭拜祖先的,陳君玉是外人,也不能去顧家的宗祠。顧家人生怕陳君玉一人寂寞,向來是把貓兒留下陪他的。陳君玉一早起來就在書房看書,貓兒則趴在書桌上,染著消寒圖上的梅花瓣。

    “玉哥,你在看什麽?”貓兒把一瓣梅花瓣染得漂漂亮亮之後,滿意的放下毛筆問道。

    “我在看史書呢!”陳君玉放下手裏的書卷,看著那瓣梅花,微微的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貓兒染得真漂亮。”

    貓兒笑眯了大眼睛,小腦袋在他的手心裏蹭了蹭,“玉哥,你上次給我講了一段草船借箭,是不是史書裏的故事?我還要聽!”

    陳君玉啞然失笑,“好,那你愛聽什麽?”

    貓兒眼珠轉了轉說道:“玉哥,你看到什麽地方,就給我講什麽地方的故事。”

    陳君玉說道:“唔,我看看。”他翻了一下說道:“我給你說個大秦朝開國皇帝同蘇皇後的事情吧。”

    貓兒沒看過這個時代的時代,一聽說是皇帝和皇後的八卦,立即興奮的點點頭,“玉哥,你等等,我去那點小點心,我們一邊吃茶一邊吃點心一邊講故事。”

    陳君玉好笑的說道:“好,我等你。”

    貓兒笑眯眯的從廚房裏拎了一個大銅壺放在架了鐵絲網的炭盆上,又拿出幾碟小茶食,給陳君玉到了一杯薑茶,給自己到了一杯紅棗蜜茶。

    陳君玉接了沒放紅糖的薑茶,緩緩的講起了秦朝開國皇帝同蘇皇後的故事。貓兒才聽了一個開頭,就驚訝的發現,這不是光武帝和陰麗華的故事嗎?她早就發現這個時空的曆史,同中國古代的曆史總有無數相似的地方,是曆史總是出乎意料的相似呢?還是這個時空同地球有著某種關聯?

    陳君玉講到最後,才慢慢的總結了一句:“百忍成鋼。蘇皇後是個極聰明的人!”

    貓兒若有所思的望著陳君玉,他是在說蘇皇後還是自己?為什麽玉哥會有這種感慨?似乎自從他去府學讀書之後,人就漸漸的變了,是受了某種刺激嗎?還是說——他已經開始漸漸長大了?

    陳君玉見貓兒一臉迷茫的望著她,不由問道:“貓兒,沒聽懂嗎?”

    貓兒搖了搖頭說道:“沒有,我覺得皇帝很壞,明明蘇皇後才是正妻,為什麽他還要讓蘇皇後當貴妃呢?讓那個壞人當皇後呢!”

    陳君玉啞然失笑說道:“傻孩子,這世界上哪來這麽多好人壞人。”他頓了頓說道:“貓兒,你認了多少字了?”

    貓兒歪頭說道:“我跟著小哥讀過三字經和千字文。”

    “嗯,啟蒙的也差不多了,”陳君玉說道:“等過了年,你把全倌兒的書拿來看,若是有不懂的就記下,等我或是福哥迴來之後,再教你。”

    貓兒歪頭說道:“玉哥,五哥跟我說過,女子無才便是德!”

    陳君玉要笑不笑的說道:“這臭小子書沒讀多少,

    倒是學了不少迂腐的鬼話!若是我跟你福哥沒考科舉,你不認得字也就算了,可現在——”他頓了頓說道:“貓兒你隻要記住,女子無才又怎麽能成婦德呢?自古那些列女傳上的女子,又有幾個是不認字的呢?”他見貓兒一臉的茫然,笑著說道:“你以後就會明白我跟你說的意思了。”

    貓兒點點頭,心裏暗暗興奮,看來玉哥這麽多年書也不是白讀的,沒有越讀越傻!“玉哥,你現在就教我讀書好嗎?”她撒嬌的說道。

    陳君玉笑著點頭說道:“也行,你不想出去玩嗎?”

    貓兒搖了搖頭,“不想。”

    陳君玉一邊教,一邊驚訝的發現,貓兒竟然聰慧異常,他不過口授她一遍文章,她聽後就能背出一大半來,不由歎息的說道:“可惜了你不是男兒身。”

    貓兒仰頭笑眯眯的說道:“貓兒要做爹爹、姆媽、哥哥們的貼身小棉襖,不要做臭男生!”

    陳君玉哈哈大笑,將她抱在懷裏,一字字的教她誦讀。眾人中午迴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副溫馨的場麵,王氏和顧四牛不由相視一笑。

    中午吃飯大家吃的很簡單,午後眾人圍在炭盆旁閑話,陳君玉興致來了,繼續教貓兒讀書,顧福也在一旁不時的說上幾句,顧貴和顧全怕兩個哥哥把他們也抽去考校功課,早早的出去找小夥伴玩了。

    不知不覺就到了天就漸漸的黑了。顧四牛忙把每間房間的燭火都點燃了,眾人擺上了年夜飯。雞鴨魚肉,無不畢陳,當中還放了一隻燒的油亮的豬肘子,素菜中必有黃豆芽,叫“如意菜”。

    過年的飯菜是難得的豐盛,王氏見大家吃得香,而女兒隻能跟著自己吃素,不由愧疚,“我再去弄點菜吧,貓兒你想吃什麽?”

    貓兒笑了笑說道:“姆媽,我不餓。”她對吃素不是很排斥,事實上她在現代的最後幾年,也幾乎是個素食主義者,唯一可惜的就是她連年糕都不能吃,因為年糕都是拿葷油做的。

    王氏想了想,最後還是蒸了一碗雞蛋羹給女兒,“來,囡囡吃這個。”

    貓兒說道:“我吃不下,我們各吃一半吧。”

    王氏含笑點點頭,顧福見狀,連忙對南瓜說:“你去把甜羹和素包子、素蛋餃、素春卷拿過來。”

    貓兒吃了一個豆腐皮包子,三個素蛋餃,又吃了兩個沒放豬油的芝麻湯團、一碗甜羹,小肚子就鼓起來了。其實依照某偽蘿莉貪圖享受的個性,怎麽可能會讓自己淪落到

    過年的時候,沒有東西吃的境地呢?除了現成買的糕點之外,其餘自家能做的點心,她都準備了素的。

    這時門外想起了爆竹聲,貓兒連忙說道:“姆媽,我要去看煙花!”她手裏拿著一隻豆沙春卷,就要往外麵跑。

    王氏連忙給她和顧全穿上衣服,叫來顧福和陳君玉抱著兩人出去看煙花,“福倌兒,你好好看著你弟弟,別讓他去碰爆竹。”

    顧福笑道:“我知道了!”

    現在已經還不到半夜,放煙花的人家不多,等到半夜的時候,那煙花爆竹聲幾乎是綿延不絕,顧家煙花爆竹不多,所以要等到半夜才能放起來。

    喝了甜羹,吃完年夜飯,就是顧全等了半天的壓歲錢發放時間。今年不止是顧四牛和王氏給兩人壓歲錢,連上前幾個大的,包括顧貴都給了兩人壓歲錢。雖然數目不多,不過幾個銅板而已,也足夠讓兩小開心不已,連忙塞到自己的小荷包裏。

    顧四牛說道:“當年我爺爺還在的時候,家裏從這個時候就要開始放爆竹,一直要放到半夜才停歇。”

    王氏說道:“我沒出嫁的時候,年年家裏從這個時候開始就要放爆竹了,尤其是初四晚上,我們家都要放一夜的爆竹呢!”

    貓兒聽的小嘴微張,這麽多爆竹,要花多少錢啊!顧四牛和王氏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自己小時候過年的往事。吳地風俗,大年夜半夜之時,要放爆竹三聲,稱為閉門炮仗。

    等了半夜的時候,爆竹聲綿延不絕的傳了過來,顧四牛領著顧福去外麵放爆竹,貓兒和顧全挨著窗戶往外看,鬧了大半夜,兩小才支撐不住,倚在爹娘的懷裏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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