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站上講話台望向底下時,眾人在他身上看到了「睥睨天下」四個字。


    連老、汪老都垂下眼來。


    ……


    國際峰會如火如荼地召開著。


    另一邊,一部部豪車停在顧家莊園的噴泉池前,陽光落在水波上,燦爛耀眼。


    車門被拉開,一身白色衣褲的林宜從車上走下來,麵容肅然地看向前方。


    大門口,顧家父母站在一處,兩人皆穿一身黑色衣服,顧母紅著眼眶靠在顧父身上,顧父摟著她,憔悴的臉上盡是哀傷,已經不見做決策人時的那般高姿態。


    「……」


    林宜沉默地站在一旁,轉眸看向後麵的車。


    兩個保鏢從後麵走上前來,一個捧著顧銘的遺像,一個捧著顧銘的骨灰盒。


    遺像上的顧銘一臉陽光,笑得張揚,仍透著一股紈絝少爺的勁,看起來沒心沒肺、與世無爭一般。


    「我的兒子……」


    見到骨灰盒,顧母再也忍不住,哭著撲過去就抱住了骨灰盒,哭得撕心裂肺,「為什麽,為什麽啊!」


    她臉色慘白,拚命地用手拍在骨灰盒上,完全無法接受顧銘是這樣迴來。


    顧父站在她身後,呆呆地看著遺像上的兒子,目光渾渾的,也遭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下一刻,顧父一個大男人竟當場昏了過去,人往地上軟軟地栽下去,一旁的保鏢連忙扶住。


    林宜沉默地看著這一幕,心中自然是不好受的。


    顧母沒管顧父,看著骨灰盒泣不成聲,「母親是真把你當親生養的啊,我真不知道你心裏會裝那些……母親錯了,母親不該害你姐姐,你迴來啊!你迴來看看我啊!」


    麵對顧母痛苦的吶喊,骨灰盒也好,遺像也好,都再不會迴答她。


    再悔不當初,也沒用了。


    「孩子,我求求你迴來……你迴來索我們的命也行,你就這麽走了,留下母親怎麽辦啊?」


    顧母雙手氈抖地撫著骨灰盒近乎崩潰。


    林宜看她情緒波動得厲害,怕她也昏過去,便抬起腳走向前,輕輕搭了下她的手臂。


    「……」


    顧母轉眸,絕望地看向林宜。


    那種,是屬於母親的眼神,令人心痛。


    「顧銘死的時候沒有留下任何遺言,不過,我想你們也知道,他應該不會想葬在顧家的墓園裏。」


    林宜道出自己的來意,「所以,這次我是想讓你們再看他最後一眼,隨後,我會替他尋一個清淨之地。」


    她沒有將顧銘的遺體帶迴,因為那遺體實在太血肉模糊。


    她隻能如此。


    她帶顧銘迴了一趟顧家,她對顧銘不算太了解,但顧銘事事絕情,唯獨對罪魁禍首的顧父顧母下不去殺手,甚至在當初的演播室大火中為了救他們還受了傷。


    她想,他是願意迴來這一趟的。


    聽到她的話,顧母的唇抖得更加厲害,眼裏全是後悔,「都是我們的錯,都是我們的錯啊……」


    林宜看著她,對她產生不起同情,如果當初他們夫妻可以多為顧銘考慮一下,不那麽自私,如今也不會弄成這樣。


    愛著顧銘的是他們,毀了顧銘的也是他們。


    麵對林宜的說法,顧母根本反駁不出來。


    她清楚地知道,顧銘有多不願意呆在顧家的墓園裏。


    顧母搭著林宜的手忽然跪下來,哀求道,「應太太,我求求你,一定要給他選個好位置,我求求你了……」


    「您先起來。」


    林宜去扶她,顧母跪在地上直求她。


    林宜隻好道,「您放心,顧銘是為了救我兒子才會死的,我一定好好安葬他,地方我已經選好了。」


    「謝謝,謝謝。」


    顧母跪在地上拚命地道謝。


    林宜將她扶起來,抬眸看向遺像上顧銘的笑容,問道,「顧家現在是顧錦做主了,你們兩老有什麽打算?」


    聞言,顧母轉頭去撫摸骨灰盒,眼淚落下來,道,「消息傳迴的時候,我們夫妻就決定了,我們會去自首,把害死顧銘姐姐的事一五一十地說出來,我們得去贖罪,我不能讓我兒子到了那邊還不安寧。」


    「……」


    林宜有些意外,她沒想到他們夫妻能做到這個地步。


    她點點頭,沒有幹涉他們的想法,和顧母聊了一些便離開。


    她帶著顧銘的遺像和骨灰盒離開,坐在車上,她能仍聽到顧母的哭聲。


    忽然,哭聲停了。


    林宜迴頭望過去,顧母哭暈了過去,下邊的傭人扶著兩人往裏走去。


    林宜心情沉重地收迴視線,朝坐在副駕駛的保鏢道,「將顧銘和應雪菲葬在一處,真要有靈的話,他們也能在一起聊聊天。」


    「知道了。」


    保鏢應道。


    林宜坐在那裏,忽然手機響起,她接起來,是牧羨旭的電話。


    牧羨旭在電話那端的聲音有些悶,「嫂子,父親迴國了。」


    「什麽?」


    林宜一怔,牧華弘不是留在生死街養傷麽,為什麽也迴國了。


    「我現在在警局,他正在自首,向警方交待自己當初稱病假死,用了假身份逃往國外的事。」牧羨旭的聲音低低的,甚至有些哽,顯然是難受。


    林宜聽得震驚地睜大眼,「怎麽會這樣?」


    三爺這是要做什麽……


    「他讓我給大家發信息,我現在發給你,二哥那邊,等他峰會開完以後,你再告訴他吧。」牧羨旭說道,然後哽著嗓子掛掉電話。


    林宜坐在車裏,很快就收到了簡訊。


    她打開,就看到長長的一段文字。


    【我牧華弘一生都在波譎雲詭的鬥爭中,不思進取,隻爭權利,渾渾噩噩數十年,有如大夢一場。


    生死街一去,我每分每秒都活在愧疚痛苦之中,我想過一死謝罪,又覺得不能這麽便宜自己。


    景時被綁,我突然想通了很多東西,我的長子應寒年他給我上了一課,他讓我看到一個父親真正該有的樣子。


    我枉為人子,枉為人夫,可父親這個角色,我活一天就該努力去詮釋,不能到死之時仍是一個「枉」字。


    今日我自首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原因有二,其一,長子應寒年已是牧氏之首,他的前途仍是無限,身為父親,我絕不做絆子之石,絕不成為他的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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