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宜靜靜地望著握住尾戒哭得蜷成一團的男人,默默轉身。


    她打開自己帶出來的行李箱,把裏邊的衣服翻來翻去,終於翻到一件紅裙勉強可以當個舞蹈服。


    林宜換上紅裙,整理了一下頭髮,拿著手機、平板電腦等幾樣電子設備走到陽台上。


    應寒年這會倒是不哭了,但仍蜷在那裏一動不動,跟死屍似的,壓根沒有注意到她來了。


    「……」


    林宜嘆一口氣,將電子設備擺在陽台上幾個位置,調出一定的電光,沒想到她有一天跳舞還需要自己給自己投光。


    做完這一切,她走到牆邊,將陽台上的大燈關了。


    陽台上突然間陷入一陣寂暗,有沙啞的小提琴聲伴隨鋼琴音緩緩在靜謐的深夜響起。


    坐在地上的男人終於動了下,銀戒在他的掌心裏硌出烙痕,他緩緩抬起頭……


    一方陽台上寥寥幾束光打向中央,女孩一身的紅裙隨風揚起,光穿過紅色裙紗,手臂纖細光潔,在月光下鍍著一層絨絨的光,翹起的手指變幻多端,腰肢柔軟。


    飄舞的紅裙下,一雙裸足白如月華,足尖輕盈觸地。


    她跳著最溫柔的舞,美麗、嫵媚。


    她輕輕一揚手,紅紗拂過麵頰,朦朧遮顏,發黑如檀,隻餘一雙眸似山間清泉,明亮純淨地看向他,如同夜間綻放的一株月光花,悄然盛開,幽香輕放。


    她比月光花熱烈。


    她比月光花生命力頑強。


    應寒年死死地握住手中的銀戒,人靠向身後的護欄,長腿隨意地跨開,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人起舞,目光呆滯。


    看著看著,便看到了幻覺。


    小時候,他總是在人群裏,看著台上那一抹美麗的身影舞蹈,隻有在跳舞的時候,她的笑容才那麽真摯,那麽心無旁騖……


    她朝他招手,抬手勾足間充滿了驚心動魄的美。


    她問他,「寒,你覺得媽媽髒嗎?」


    「不髒,你跳舞的樣子是全世界最美的。」


    他這麽說的時候,她笑得好開心,單純得像個比他還小的孩子,穿著紅裙赤足在冰涼的地上跳上幾個小時的舞都不覺吃力。


    後來呢?


    後來便是年幼的他被她打得奄奄一息,精神失常的她突然清醒,抱著他痛哭。


    「寒,對不起,媽媽太難受了,太難受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拚命去摁他臉上的傷口,仿佛這樣就能將他的傷治好,殊不知是讓他越來越疼。


    「媽媽,為什麽你這麽難受?」


    「這世上的女人各有各的苦,沒什麽的,如果再有下一次,你就跑,或者你還手,別再任媽媽打了。」


    他靠在她溫暖的懷裏,氣息微弱,一隻小手抓住她戴著銀戒的手指,「不要,這世上的女人已經很苦了,她們打我,我不還手。」


    他在她懷裏痛暈過去的時候,她仍哭得像個小孩。


    不管她笑,她哭,都是他在為她操心。


    最後呢?


    最後便是滿地的血泊,鮮血迷住他的眼睛,他一眨眼,血就從睫毛上掉落下來……


    視線中是紅色的血霧。


    那麽美的一個人被惡棍們往破落的門裏拖,他們在猙獰地笑。


    「你個欠cao的表子!你還挺金貴,居然有人花錢請我們gan你!」


    她趴在地上,滿頭垢發,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件撕去,連帶最後那點殘破不堪的尊嚴。


    身後的男人們在她身上一邊瘋狂亂摸,一邊用尖銳的匕首一下一下刺進她的雙腿、脊樑,她都不管,她雙手死死地摳進土裏,望著他,苦苦哀求著他。


    「寒,走,走啊……」


    「媽媽求你,求你一定要活下去!求求你!」


    他想救她的,可就那麽一段路,他怎麽爬都爬不過去。


    他救不了。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淩虐至死。


    淚水,無聲地淌下麵龐。


    應寒年看著眼中美得似虛似幻的畫麵,失了神誌。


    許久,音樂才停下來,林宜也跟著停下來,她赤著腳踩在冰冷的地上朝他走過去,一陣風吹過,揚起她的裙擺。


    紅紗拂上應寒年的臉,冰冰涼涼的,像一隻手輕撫著他的臉。


    應寒年坐在地上,臉上盡是淚痕,一雙眼盯著地麵,聲音發啞,「為什麽?」


    林宜站在他身旁,收迴自己的裙擺,聞言,她低眸看向他的手,大概是自殘的,他的手心裏一片血汙。


    為什麽?


    為什麽給他跳舞嗎?當是他給她送來200萬現金的謝禮吧。


    她輕輕地笑了一聲,聲音低低的,「我在安慰你啊。」


    「……」


    應寒年的睫毛狠狠地顫了下,胸口的一顆心髒似乎也被她身上的紅裙拂過。


    林宜轉過身去,雙手搭在護欄上,抬眸望向山邊的月,在漆黑的夜空中格外皎潔明亮,她淡淡地開口,「誰都有過無法釋懷的過去,可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迴到過去重來一次,所以,與其沉浸在其中無法自拔,不如振作一些,用未來為你的過去做些什麽。」


    應寒年坐在那裏,看著她的裙擺不時揚起,嘲諷地低笑一聲,「你又知道什麽?」


    「隨便說說而已,我什麽都不知道。」林宜在他身邊蹲下來,伸手去扶他,「但我知道你現在不能再喝了,走吧。」


    她的手穿過他的臂彎,應寒年轉眸,怔怔地看向她皮膚皎白的臉,她一雙清眸多看一眼都比酒更易醉人。


    沒有拒絕,應寒年任由她攙扶著自己站起來,身體沉重。


    他喝多了,走路都走不成直線,林宜吃力地扶著他走進臥室,一路上被他身上的酒氣醺得眼睛都迷了,這是喝的得有多少?


    就這麽睡床上不是要把整張床都醺醉了?


    想了想,林宜扶著他走向浴室,跌跌撞撞地將他扶坐到浴缸邊上,一手吃力地按住搖搖欲向後倒的男人,一手去放水。


    應寒年坐在那裏,人晃來晃去,一雙眼迷離地看向看向正在探水溫的林宜,低啞出聲,「幹什麽?」


    「給你放水泡澡。」林宜隨口答道。


    不然呢,給他放水在浴缸裏遊泳麽?


    聞言,應寒年低笑一聲,歪過頭靠到她臉頰邊,吹了一口氣,「大小姐伺候我啊?不怕髒了自己的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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