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誌國並不是想假公濟私,跟趙自明多待一天的時間。


    如果真的要假公濟私,去平城多好,哪兒遠離戰場,又有一個溫柔似水的女人,可以平複他心中的焦慮。


    “行,就一天!”趙自明說。


    趙自明想讓趙誌國假公濟私,但他知道在戰爭麵前,趙誌國通常會選擇鐵麵無私。


    “還得是趙大哥的話管用。”


    姚鵬舉也擔心趙誌國一時意氣用事,枉顧馬修文的叮囑,執意要去河雲縣城。


    一座水深不見底的縣城,縱使姚鵬舉生活過很多年,但他也沒有了十足的把握能夠在這一潭深水中輕鬆自如。


    “你是琢磨出來的‘真理’說服了我。”趙誌國說,“我得給你安排點事兒,讓你把精力都耗費在打仗上,不能隻琢磨你跟顧寧兒的事情。”


    “司令,你剛剛不是還說要給我放兩天假嗎?”


    “放假?誰說的?我可沒說,我從來不說放假的事情,你要是想請假,去找政委。”


    趙誌國一副不認賬的樣子。


    “您現在怎麽變這樣了,您不能抓著我一個人薅羊毛啊。”姚鵬舉白了一眼趙誌國。


    “還記得上次我們要給政委介紹對象的事情嗎?”趙誌國說。


    “對哦,好像是有這件事情,不過政委想要四條腿的,四條腿的可真不好找。”


    “你少打岔,給你找個四條腿的,你要啊?”趙誌國等著姚鵬舉,“我們來公路陣地之前,思瑩寫信,給政委介紹了一個女孩。”


    “這是好事兒啊!”


    “當然不能讓人家女孩來我們司令部相親吧?”


    “那自然不能,我們都是一群大老粗,手裏又是槍又是刀的,別把人家女孩都給嚇跑了。”姚鵬舉同意。


    戰爭雖然打了很多年,但槍和刀對很多人來說仍舊有很大的威懾力。


    “既然去平城相親,就得找個人陪著政委去吧,這合情合理吧?”趙誌國繼續說。


    聽到要找人陪著馬修文去平城,姚鵬舉頓時來了精神。


    “司令……我……我剛剛是開玩笑的,您別計較。”


    “我這個人小心眼兒,容易記仇呢。”趙誌國故意這麽說。


    “嘿嘿嘿,司令,您就當我剛剛是放了一個屁。”


    趙誌國笑了:“你倒是能屈能伸,這事兒你得迴去問政委,政委帶不帶你我說了不算。”


    姚鵬舉當然知道,這是趙誌國在給他機會。


    這一天的時間,公路陣地附近沒有發生任何交火,趙誌國也不知那兩支日軍小隊有沒有出現。


    深夜,趙誌國睡得很踏實。


    似乎在睡夢中他又迴到了他帶隊守公路陣地的那段時間。


    時光荏苒,戰爭在他們靈魂上留下了烙印。


    彈坑,硝煙可以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下銷聲匿跡,但是那一個個伴隨著人消失的人名卻永遠刻在了活著的人心中。


    夢裏,或許趙誌國跟他們相會過無數次,又帶著他們痛擊日寇。


    但終究變成了夢!


    醒來的時候,趙誌國感覺到了眼角的濕潤,對他來說,那不是夢!


    “走了!走了!不能再望梅止渴,老做白日夢,容易把自己給騙了。”趙誌國穿上軍裝,整理了自己的裝備。


    “不吃了飯再走嗎?”趙自明追過來。


    “不餓!”


    姚鵬舉跟在趙誌國身後,他手裏掐著半拉地瓜,地瓜上還有他的牙印兒。


    他很想說,你不餓,我很餓,但是嘴裏嚼碎的地瓜隨著他張口,差點噴出來。


    趙自明塞了幾個饅頭給姚鵬舉和向排長:“路上吃!”


    其實趙誌國也不想迴到司令部。


    司令部內沒有河雲縣城的詳細地圖,也隻能望著一副看不出所以然的地圖,發呆惆悵。


    迴去的路上慢了很多。


    趙誌國很想到附近的村子裏去看看,但他又怕擾民。


    當地百姓對軍人太過友好,他們總是會想盡一切辦法,用他們本就不富裕的食物,做一頓豪華盛宴來犒賞這些把敵人擋在他們家鄉之外的軍人。


    在馬背上晃晃悠悠走了半個多小時,趙誌國幹脆翻身下馬,牽著馬緩慢地走著。


    “司令,你又在想什麽呢?”


    姚鵬舉的眼裏,趙誌國的腦袋不會空著,總是有想不完的事情。


    似乎在看不到的地方,趙誌國也在一個人默默承受。


    趙誌國沒有迴應姚鵬舉,看著眼前熟悉的景色,漫步在鄉野之間。


    姚鵬舉和向排長他們也隻能牽著馬跟在趙誌國身後,他們在想趙誌國想什麽。


    “該讓呂正當旅長了吧?”趙誌國突然說。


    “那小子都當旅長了,我不服氣啊。”姚鵬舉開著玩笑。


    趙誌國其實就是在問姚鵬舉的想法。


    若以戰功論成敗,特戰隊之功,無人能比。


    姚鵬舉當了特戰隊隊長之後,就很少有了升遷的機會。


    “有沒有心裏不平衡?”


    “問我嗎?”


    姚鵬舉有些懷疑,趙誌國是不是真的在跟他對話。


    但是周圍又沒有其他人,他自然不可能跟向排長說這麽大的事情。


    趙誌國沉默沒有發言。


    姚鵬舉隻能主動打破沉默:“司令,自從跟著您來,我就想當您的馬前卒,當不當官都不重要,您給我一個衛兵隊長,我都樂意。”


    姚鵬舉沒有太大的官癮兒。


    當初願意投身軍旅,完全是因為能夠跟著趙誌國。


    能夠跟著趙誌國,伴隨趙誌國左右,哪怕最後給趙誌國擋槍子,他都樂意。


    在這場戰爭中,趙誌國把姚鵬舉當成生死兄弟,姚鵬舉也願意跟趙誌國同生共死。


    “迴去之後,讓呂正擔任五旅旅長一職。”趙誌國說,“曹興華還當特務營營長嗎?”


    這一次,姚鵬舉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在第一軍分區內,隻有趙誌國和馬修文有任命的全力,這是總部給得特權。


    “我跟你商量呢。”趙誌國突然轉身看著姚鵬舉。


    姚鵬舉皺著眉頭:“司令,這事兒讓我說不好吧?”


    “高倉常年在外帶兵,副司令的職務難以履行,我覺得你不錯,如果你當了副司令,任命的事情你得多提意見。”趙誌國緩緩地說。


    趙誌國說這句話雖然不急不慢,但是在姚鵬舉的心裏就像是驚雷。


    “這……這……這……這個……那個……那個……”姚鵬舉結巴起來,不知道說什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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