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巴爾上尉在迴憶起自己第一次上艦的經曆時,如此說道:


    那是9526年的6月15日。


    那天,白鷹合眾國的第七艦隊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外星科技支配的恐懼。


    下午3時30分,按照任務要求,以裏根號航空母艦為核心的航母戰鬥群,將於華夏南海指定區域內,與華夏第一艦隊匯合,共同將三艘外星飛船運送至太平洋軍事科技研究中心。


    巴爾上尉現在,正站在導彈驅逐艦麥坎貝爾號的船尾甲板上。他是這艘驅逐艦雷達部的新任指揮官,剛剛從艦隊參謀部調任到船上。


    從來隻坐辦公室的巴爾,麵對太平洋上起伏不定的大浪,深刻感受到了自己軟弱的性格。


    這才上任半天,他已經把胃吐空了三次。


    到這會兒,他已經掌握了嘔吐的技巧——站在船尾的位置,才不會被迎麵拍過來的風浪淋得渾身濕透。雖然這種劇烈的起伏,讓他感覺翻騰得很有節奏感。


    “驅逐艦抗風浪的能力還是差了些……”他癱軟在甲板的護欄邊如此想著,“要是當初選擇去航母上,我可能還不會這麽難受。”


    他是聽同事建議,說在航母服役不好往上爬,才選了導彈驅逐艦。


    “別給麥坎貝爾這個名字丟臉,大兵。”


    巴爾抬起頭,迎麵走來的,是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人,寬大的艦長帽,象征著這個人的身份。


    “艾伯特艦長。”巴爾勉強站起來,行了個還算標準的軍禮。


    “去看好你的雷達班,我想我們很快就能看見華夏的艦隊了。”男人一腳蹬在護欄上,從短袖襯衫的兜裏掏出了一個花花綠綠的糖,扔給巴爾,“接著。”


    “這是啥?”巴爾看著上麵的漢字,不解地仰起頭。


    “山楂糖,香港貨。”他自己也掏出了一顆塞進嘴裏,隨手將糖紙拋向船尾白花花的海浪。


    屁股底下傳來螺旋槳的轟鳴,說明這艘導彈驅逐艦,正在以至少28節的速度向南海內部推進。


    巴爾吃下糖以後,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艦長,我們真的要這樣往前推進嗎?”


    雖然此時並沒有gps地圖之類的東西,但憑借自己的知識判斷,巴爾知道,他們已經跨進華夏海域至少五十海裏了。這已經超出了原本任務要求等待的位置很遠。


    正常情況下,他們很快就能見到直升機在頭頂盤旋,然後是華夏的導彈驅逐艦,會對他們發送驅逐令。


    “你很怕嗎?”艾伯特艦長迴頭斜睨了他一眼。


    “不,長官!”巴爾下意識站直身體行了個軍禮。


    “那有什麽好問的。”艦長嗤笑了一聲,“華夏的那些船,速度太慢。我們如果等他們來了再出發,很有可能要錯過明天中午岸上食堂的午飯!”


    “……是,長官!”


    巴爾想了想,沒有接話,轉身便走向軍艦的雷達室。


    華夏軍隊速度慢他是知道的——相比白鷹,華夏現在大部分製式軍艦,采用的還是蒸汽輪機的發動機,動力轉換效率比白鷹的燃氣輪機要低不少。


    然而,剛剛走進雷達室,便聽到操作員大聲匯報:“華夏艦隊已進入60海裏範圍內!”


    巴爾聽到匯報,立刻走到控製台邊。電子屏幕上顯示出的艦隊規模,並沒有產生變化。


    華夏的第一艦隊並沒有出動很多艦艇,能稱得上主力艦的,隻有去年下水的戰列艦“秦川號”。這艘船上的磁軌炮,彈道初速據說已經達到11馬赫,超過了正常的防禦規避範圍。


    外星飛船和殘骸,都在華夏艦隊的最後方,由數艘船牽引著。按照雷達顯示的數據來看,華夏艦隊確實是在保持著26節左右的低航速前進。


    艾伯特艦長已經迴到了指揮室。按照指示,第七艦隊所有艦艇以全部停船,等待華夏艦隊前來會和。


    感受著驅逐艦迅速減速,巴爾忍不住抬頭瞟了眼地圖。這時候,他們已經越過了南海邊境線62海裏。雖然並沒有遭到華夏軍方的警告,但他心裏總想著,恐怕那群華夏人的臉色會相當不好看。


    他拍了拍身邊士兵的肩膀:“會和消息已經發送出去了嗎?”


    “剛剛發送,長官。”


    那就好——這句話被他咽在了肚子裏。巴爾走到窗前,望著遠處的海麵有些發呆。60海裏,26節的航速,也就是說,他們要在這裏等上將近兩個多小時,才能和華夏的艦隊麵對麵。


    巴爾歎了口氣。他正打算溜迴去睡一覺,卻被身邊士兵的一聲輕咦給留住了。


    “怎麽,什麽情況?”他開口問道。


    “長官,華夏的主力艦……正在提速。”士兵有些困惑地迴頭望向他。


    “提速?秦川號?”


    “是的,長官!”


    雷達圖被調到了主屏幕上,可以明顯的看到,象征秦川號的青色標記,已經變成了橙黃色,這是提速中的標誌。這會兒,它已經超越了身邊同行的一艘護衛艦。


    “速度是多少?”


    “秦川號,當前速度31.5節,還在提速……啊!”


    不用問,雷達室裏的所有人,都見到了這詭異的一幕——那橙色的三角標誌突然向前猛躥了一格,然後閃了閃,從電子地圖上消失了!


    艾伯特艦長的聲音立刻從耳機裏傳來:“巴爾上尉,你在搞什麽鬼,雷達怎麽失靈了?”


    “艦長,不是我們雷達的問題!”巴爾立刻迴答道,“我們的雷達已經全部關閉,現在正在跟蹤目標的,是夏威夷大型相控雷達基地!”


    他自己也懵。按理說如此先進的雷達,偵測範圍可以精確到20公分內,怎麽好端端的船突然就沒了?


    華夏又改進了新的反雷達裝置?


    他不由得想起了屏幕上剛剛的最後一幕——那艘秦川號就像是突然玩了個蛙跳一樣,往前進了一大截。這必然是不符合常理的。


    按照他多年的經驗來看,多半是這艘船身上裝了什麽新型的反雷達裝置,導致對秦川號的偵測失靈。畢竟別的艦船顯示都還算正常。


    前兩天那個來到地球的外星人,現在不就是在華夏嗎。說不定是他搞出來的外星黑科技?


    巴爾一臉納悶地坐在了椅子上。他將自己的水兵帽隨便往臉上一扣,就躺著睡了起來。兩個多小時,夠他好好補充一下昨晚的失眠。


    然而,他的美夢並沒有持續很久。


    被耳機裏一陣尖銳嘈雜的聲音吵醒的時候,距離他入睡,剛剛過了不到半小時時間。巴爾皺著眉頭把耳機摘了下來,另一隻手將自己的帽子戴好。過了十多秒,耳機裏的噪音才終於止歇。


    於是緊接著,一句讓他很長時間都難以忘懷的話,在耳邊響起。


    “白鷹合眾國艦隊,我是你們的外星來客,父親。你們涉嫌入侵華夏領海,出於人道主義援助,我將對你方入侵艦隊實施製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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