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樹屋江家。


    昌村長憂心仲仲的問。“你們說, 老皇帝會不會狗急跳牆?”抽了口旱煙, 吧吧嘴,接著又說。“南方那邊造反的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假的,叔公特意弄出來的動靜。”李村長這會說話總算有了點底氣。


    李老爺子沒有想到, 老皇帝為著想要活久些,竟喪心病狂到了這地步。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倪大夫出事啊,隻得耐著性子在老皇帝跟前周旋著, 多爭取些時間來,同時聯係了右丞相李將軍,讓他們也想想法子。


    他手裏的三顆藥丸, 一粒給了右丞相一粒給了李將軍, 這是真話,到鬼門關及時拉迴了他倆的性命,倘若沒有藥丸,這倆人也跟老皇帝似的, 這會兒, 怕是早就躺棺材裏了。


    值得慶幸的是,好在這倆個沒有老糊塗, 腦子還算清醒, 待他主動聯係時,他們便說,已經開始著手張羅著。讓他千萬要穩住老皇帝,給點時間出來。


    李老爺子並不知道, 他倆想的是什麽主意,待聽到南方有造反的聲音時,他就懂了,恐怕這就是右丞相和李將軍的手筆。看來,右丞相和李將軍這倆位,也不是純粹的想要幫忙倪大夫啊,這是想借機搞事呢。


    這不算是個好法子,卻不得不說是個極有用的法子,李老爺子思索著,琢磨著要怎麽去跟老皇帝周旋,暫時將視線移到別處去,隻要給他點時間,有足夠充裕的時間,就不怕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來。


    老皇帝老了啊,就算服用了倪大夫給的藥丸,如果他能好好保養著,或許還能活個幾個甚至是十來年,可惜啊,老皇帝真的是老了啊,在生死麵前,他慌了,已經不再是手掌天下的皇帝,變成了個畏死的老者。


    李老爺子覺得很失望,早知道老皇帝會變成這樣,還不如讓他死在舊年的寒冬裏。出了這岔事,他在倪大夫麵前怕是什麽什麽好印象了,往後也不好打交道啊,隻能盡力將功補過。


    他琢磨著,依倪大夫的性子,把這岔禍事處理得當,事雖因他而起,倪大夫應該會記著他的功而非前麵的過失。


    一個大夫實則沒什麽了不起,便是神醫,也用不著做到這地步,可李老爺子知道,倪大夫是比神醫還在神奇的存在啊,他也是服用過藥丸的,他不知道世間有沒有長生不老藥,可他知道,倪大夫的藥丸是真真實實存在的,是真的能治百病,連生老病死的老,也能用她的藥丸來得以緩和。


    他可以確定,倪大夫是還可以製出同樣的藥丸來。當日,贈予他的藥丸,就是倪大夫另外製的藥。他能理解倪大夫,老皇帝委實貪心了些。他會記住這個教訓,從情分著手,來軟不來硬。


    對年輕人來講,七年八年看著不多,於行將就木的老人而行,這就是上天的恩賜啊。


    一個滿心滿眼隻想著長生不老的糊塗皇帝,一個可以讓枯木逢春的倪大夫,他站倪大夫!


    東南村的沈村長,麵無表情的接了句。“假的也能變真的,江山本就不穩定,這是根導火線,南方開始造反,我想,渾水摸魚的必定不在少數。”


    “咱們不管外麵,把自己的村子管好就行,村子裏的人不能拖後腿!就算是真的要打起來了,也要擰成股繩,誰也不能退縮!”揚三樹說得無比堅定。“倪大夫待我們如何,往日種種,都能細說上三天三夜,現在倪大夫有難,仔細說來,這禍事還是因著咱們而起呢。”


    連村長連連點著頭。“對啊。倪大夫都是為著咱們,念著咱們的好,才製出堪比仙丹的藥丸出來讓咱們服用著,如今村裏難得見個生病的人呢,有也是一時頭暈腦熱,去趟山裏吃迴倪大夫給的藥,次日立即見效,家家戶戶個個都身體安康,省了藥錢不說,大夥兒心情都美滋滋的,田地裏的活家裏的活,張羅的利索整潔,日子越過越有勁頭,這都是倪大夫給咱們的,做人呐,不能像老皇帝那般忘恩負義,那是畜生啊!”


    “我們連家屯,誰敢當畜生,就不是屯裏的人!死了也別想進連家的祖墳地!”連村長從來都是和事佬般的存在,就沒這麽硬氣過。他並非隻是在這裏說說,昨天清早,被兵馬包圍時,他就在第一時間召集全村人,字字鏗鏘有力的說過這話。


    這個老實人,是發了迴大火啊,一把鋤頭都讓他斷成了兩截,這才把場子給鎮住了。


    這個時代的人,最是講究落葉歸根,尤其是這大家族,觀念極強,家裏的老人死後不能入祖墳地,那肯定是犯了大錯,活著的小輩是會被戳脊梁骨的,是能跟隨半輩子的羞辱烙印。另外呢,也是人心良善,往日倪大夫待他們多好啊,不能遇著事就跑啊,這算什麽?連畜生都懂得忠心護主呢。


    有那麽幾個膽小犯慫的,想要搞幺蛾子,都沒讓連村長知曉,自家人就關起門來給強行鎮壓了。個癟犢子玩意,盡丟人現眼。


    原村長笑著讚賞了句。“沒想到,這岔事倒把連老弟的血性給激出來了,哈哈哈哈。”


    南朝坡這村子,原就民風彪悍,村子比較封閉,不怎麽與外麵來往,如今不同了,和周邊的幾個村子聯係頗多。這村子,上上下下最不怕的就是事兒!男的就是兇獸,女的全是漢子,一個個血性足的很。


    “我們村說來慚愧啊,豬圈裏還關著倆個呢。這倆小子太混,家裏都壓不住,隻得送我這邊。我看呐,待這事過後,原老哥啊,那倆小子送你們村裏去呆上段時間,給換換筋骨的怎麽樣?”昌村長帶著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口吻問著。


    原村長爽朗的笑道。“隻要你們舍得,扔我們村裏也行,迴頭別指手劃腳的瞎嚷嚷,到了村裏就得聽我的,迴頭啊,我還你倆個血性漢子。”


    “我們仁裏村是上下一心的,都挺著倪大夫。”李村長樂嗬嗬的說著,眉眼顯了幾分春風。


    沈村長略略皺眉。“幾位老哥,光守住村子是遠遠不夠的,如果造反的隊伍越來越多,老皇帝索性破罐子破摔,咱們幾個村再怎麽擰成股繩,也扛不住十萬兵馬呢。”


    “你有什麽想法?”揚三樹就想看看這人打得什麽算盤。


    “我的想法是,如果,我是說如果,不止一處地方造反,那咱們就順勢而為。”沈村長說得還挺委婉。


    在座的幾個卻都聽了個清楚,震驚的瞪圓了眼睛,這個沈村長,可真能想啊!


    揚三樹微微垂眼,神情平靜看不出他在想什麽,眼底深處卻是波濤洶湧。沈村長說的話,很讓他心動。唯有強大,才能更好的護住倪大夫。


    “這不行!別人能這麽幹,可咱們不能這麽做。”江村長迴過神來趕緊喝斥。“沈村長你說話可得注意些呢,咱們都是泥腿子,大字不識一籮筐,就不是個幹大事的料,不能白白看著村民們往死路上走。”


    連村長也搖著頭,臉色泛白,心有餘悸的道。“不行不行,咱們要真這麽幹,那老皇帝就更有理由打咱們了。”他倒是想得挺透。


    “我就說說,你們不願意的話,就當我沒說過。”沈村長憨憨的笑了笑,目光掃過沉默不語的揚三樹和同樣沉默不語的原小村長,不著痕跡的勾了勾嘴角。


    老江頭有些生氣,說話就顯得不太客氣。“沈村長你要是再這麽沒個分寸,我看呐,以後就別往我家來,我這人性子直,聽不得這話,容易上火。”


    “水可以亂喝話不能亂說的,會惹老天生氣的,造反會沒好下場的。”昌村長語重心長的說著。


    “我看呐,沒什麽事大夥都迴村裏去,在這緊要關頭,得把鄉親們穩住,絕對不能岔子。”老江頭說完。


    昌村長和連村長也都站了起來。“確實該迴去了,出來都快半個時辰了。”


    待人都走後,老江頭麵色陰沉的盯著揚三樹。“三樹啊,你可不能跟著做糊塗事!”


    “江伯,我知道的。”揚三樹認真的應著。


    “村子交到你手裏,是讓你帶著村民們越過越好,咱們不圖別的,能吃飽穿暖就行,太出息的事兒,咱們做不了,沒那福氣。”老江頭在心裏歎氣,三樹這是,要魔障了啊,他暗暗的防著東南村,看會不會暗在搞小動作,卻沒有想到,這沈村長會來這麽招,悔啊!


    揚三樹抿緊著嘴,沉默了會,到底還是說了句。“江伯,如果天下四分五裂,我覺得,就是咱們的機會。我也沒想太多,就是想著能不能正好借這機會,把咱們這塊單獨拎出來,不受國家的管束,咱們自己過自己的,江伯你能明白麽?”


    “再看看吧。”老江頭索性了好久好久,半響才給了這四個字。


    “得提前做些準備才行,和李伯說說這事,咱們要動,必須借助李老爺子的力量,才能有一定的勝算。”揚三樹的真實想法是,想讓李老爺子把這水徹底的給攪渾些。


    隻要倪大夫在,悠南山還在,賀大哥是跟隨倪大夫的,人少也不怕,修煉稍稍有所成就,以一抵百都是可以的,甚至會更厲害。他都想好了,倘若能真正成事,就把幾個村子統稱為悠南國,世世代代守著悠南山守著倪大夫,隱居此地安居樂業愜意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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