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勇攔住他們!誰敢搶咱們村的糧食,砍!死!他!”揚三樹帶著幾十個漢子,殺氣騰騰的往梨樹屋衝來,手裏提著把斧頭,斧頭上沾著豔紅的血跡,身上的衣裳早已被汗水沾濕,尚隔了段距離,便能聞著濃濃的血腥味。


    在他的腳邊,有隻胖胖的白兔子蹦蹦跳跳的跟著,白兔子的背上盤著條竹青色的小蛇,小蛇立著上半身,紅紅的小眼睛,望著村口,陰冷的視線,透著股森森寒意。


    “砍!死!他!”


    揚三樹身後的漢子,大聲的叫著,齊刷刷的聲音,分外見氣勢。


    施大勇腦子還沒來的及反應,嘴裏已經喊出。“衝啊!兄弟們,打死這些狗娘養的畜生,敢搶咱們村的糧食,來多少咱們殺多少。”


    說完話,他就往村子裏衝。


    梨樹屋的村民們,一個個紅著眼睛,猙獰著臉,朝著鬆樹坳和百戶莊的村民們衝去。


    哪能眼睜睜的看著別人大搖大擺的闖進家裏放肆搶掠,是個漢子都無法忍住,隻是江村長積威甚深,見村長退了步,他們也不得不退步,實則恨不得狠狠的打一場,喝其血撕其肉,便是失敗了,心裏也能舒坦點。


    鬆樹坳和百戶莊的村民們,完全沒有想到,都退了步,眼看糧食就要輕輕鬆鬆的到手,興奮的情緒才剛湧上來,就出現了意外。


    “既然梨樹屋的村民想打架,咱們就陪他們幹一場!”百戶莊的漢子揚聲說著。


    “打就打誰怕誰!”鬆樹坳的村民很是興奮。


    站在江村長身邊的中年漢子,看著已經亂成團的局麵,擰緊著眉頭。“村長,咱們……”


    “跟他們拚了。”已經沒了迴頭路。江村長說完,對著村民喊道。“鄉親們,咱們跟他們拚了!”


    這時,揚三樹帶領著幾十個漢子已經到了村口。“我和村長說幾句,你們先去支援。”


    不用他說,跟在身後的幾十個漢子腳步沒停,直接加進了戰局。


    “村長,咱們有不少兄弟受了傷,我讓部分人守著,你讓人進趟山找倪大夫要點藥,有幾個傷的很重,可能挨不過去。”


    中年漢子道。“我去,我腳程快。”說著匆匆忙忙往山裏跑。


    “我帶倆個人過去看看,把受傷的兄弟盡快送往山裏讓倪大夫幫著治療。”江村長說著頓了下,目光深深的看著揚三樹。“當心些。”


    揚三樹笑笑。“不管怎麽樣都得把這群畜生攔住,不能讓他們搶咱們的糧食,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下雨,村裏沒了糧食,也難有活路。村長你去吧,我知曉的,進山時,喊幾個手腳利落的婦人,幫著倪大夫打下手,受傷的人委實多了些。”


    “好。”江村長沒多耽擱,喊了倆個人,疾步往前方去。


    短尾灰和細長青幫著村民打敵人,它倆身板小,又靈活又聰明,藏在人堆裏,或撞或咬或撓或抓,幹擾著敵人,雙聯手的情況相當不錯,村民們少有受傷,而敵人卻總會被打。


    可惜,也僅僅隻有這小塊範圍內,梨樹屋是占著上風。放眼望去,鬆樹坳和百戶莊的村民是梨樹屋的兩倍,戰局中,更多的是梨樹屋的村民倒下,渾身是血,也不知是死還是活。


    “爹。小心!”


    “山子!”


    “殺啊,殺了你們這幫畜生,給我弟弟賠命!”


    “胖球,胖球快躲開,胖球……”


    薑芸伸手抓住漢子的胳膊,硬生生的將他甩到了地上。


    “謝謝大嫂。”施次勇趕緊跑過來抱起胖球,抹了把眼淚。


    “阿次你快迴去,這裏不是你呆的。”施大勇邊擋著旁邊敵人的攻擊邊衝著三弟吼。


    施次勇倔強的道。“我不迴去,我也能打,我要攔著這些人,不能讓他們來搶咱們的糧食。”


    “桃次,身後,小心身後。”呂燕芝咬著牙紅著眼,也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了麵前的漢子,衝到了大夫身後,替他擋了一鋤頭。


    揚三樹餘光瞄見,情急之下將手裏的斧頭衝著那漢子甩去。


    “快,快扶著她坐過來。”


    “三樹這樣下去不行,咱們打不過。”施大勇艱難的來到兄弟身邊。


    薑芸也靠了過來。“咱們人太少,而且不常打架,比不得他們這些渾子,這樣下來傷亡隻會更多。”


    “認輸我做不到!”揚三樹眼睛紅的似是要滴出血般。


    站在老梨樹下的老弱村民,瞅著村裏的倒下的漢子漸漸多了起來,都是自個的小輩,他們都慌了。


    “別打了,他們要糧食就給他們吧。”


    “對啊,別打了,別打了,都住手啊,要多少糧食你們都拿去,別再打了。”


    梨樹屋的還在戰鬥的漢子們不服輸,梗著脖子滿臉通紅。“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不能讓他們把糧食搶走!”


    卻是已經打出了血性,徹底的激發了骨子裏的鬥誌。


    “咕咕-”白白的短尾灰變成了灰灰的短尾灰,還沾了些紅紅的血,它懵懵懂懂的看著小蛇,有點難過,好多熟悉的村民都倒在了地上,它好難受。“咕咕-”小蛇,怎麽辦?


    細長青看著熟悉的老婦,冒著危險衝進了戰局,想要去扶倒在血泊裏的兒子,卻被一鋤頭掀翻在地。它記得這老婦,總愛拎個竹籃往山裏衝吃的,還喜歡撫它的腦袋,對著它笑。


    它想起下山時主人對它說的話,要見機行事,不能太過,該收斂的還是要收斂。現在要怎麽辦?它有點茫然。


    又一個熟悉的村民倒下,耳邊響起陣陣哭聲,它聽著,覺的好難受,心口仿佛壓了塊石頭。


    “住手,都住手啊,他們要糧食就讓他們拿去吧,三樹啊,讓他們別打了,別打了啊。”


    “求你們都住手吧,想要什麽你們都拿去。”


    “人都死了守著糧食有什麽用,隨他們去吧,別打了。”


    “咕咕咕咕-”小蛇,我想主人,我想迴山裏。短尾灰覺的好難受。


    朱太婆跪在老梨樹麵前,一聲聲的求著。“都是你看著長大的孩子啊,你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出事啊,救救他們吧,我知道你是活著的,求你救救他們吧,他們都是好孩子,不應該受這苦難的。”


    “啊——”


    “蛇!好大的蛇啊!”


    “快跑,好大的蛇啊!”


    正激烈打鬥的三方村民,俱都目瞪口呆的看著突然出現的巨蛇。真的好大,那蛇身足老梨樹的主幹般大,一個成年漢子估摸著還抱不過來。


    細長青巨大的蛇頭,湊到了鬆樹坳和百戶莊的村民麵前,吐著蛇信子,紅紅的眼睛陰冷冷的盯著他們,盯了會,它拿尾巴朝著這倆個村子的村民掃去。見到它這動作,鬆樹坳和百戶莊的村民慌慌張張的往外跑去。


    百戶莊的村長,很是不甘心,眼看到手的肉就這麽飛了?他停在村口,望著村裏的那條巨蛇,眯著眼睛,惡狠狠的道。“咱們就這麽迴去?家裏沒糧食,迴去也活不了多久。都已經到了這份上,咱們不搶這糧,梨樹屋也得記恨咱們,誰知道老天什麽時候會下雨。”


    “這麽大的蛇,看著還是條毒蛇,老哥,搶了糧食也得有命來吃才行。”劉村長有點犯慫。


    “話可不是這麽說的,咱們這還有近兩百號人呢,用一百人去幹那條蛇,還怕幹不死它?這麽大的蛇,估摸著都成了精,吃了它的肉,肯定能長壽,這是百年罕見的事,你們拚不拚?”餘村長拿目光掃著自個村裏的村民。


    百戶莊的人比鬆樹坳的還要渾,十有九都是畜生,不是個東西,不幹人事兒,旁人都把百戶莊土匪窩。


    “村長說幹咱們就幹!”


    “這麽大條蛇,哪裏是百年罕見,有哪個聽說過這麽大的蛇?能吃上這蛇肉,就是流點血也甘願。”


    “鬆樹坳的你們不想幹,你們就退,放著讓我們來,你們看住梨樹屋的村民就好,迴頭得了蛇,分你們一盆子蛇肉,梨樹屋的糧食也分你們三成。”


    鬆樹坳的聽著這話就不得勁了。“什麽話,要幹一塊幹,蛇肉糧食都得平分。”


    “就是!憑什麽你們拿多的,我們拿少的?”


    梨樹屋的人怎麽也沒想到,有這麽條巨蛇在,這些渾子土匪們,竟然也不放棄,還想著再衝進來把蛇給宰了。


    細長青狹長的紅眼睛盯著村口的人,它想了想,反正已經到了這地步,也沒法退,就硬著頭皮上。


    “它,它它過來了!”


    “怕什麽,衝上去,咱們這麽多人還怕幹不死它丫的。誰出的力最多,誰就能分到多的蛇肉和糧食。”


    細長青挑中說話最大聲的漢子,張開血盆大口,迅速咬住那漢子的腰身,緊接著,它就把那漢子朝著村口的眾人扔去。


    往前衝的村民們下意識的紛紛向後退,被咬中的漢子落到了地上,身子哆嗦著口吐白沫,臉上泛著層可怖的青紫色,沒兩下就咽氣身亡。


    鬆樹坳和百戶莊村民麵麵相覷,都小心翼翼的咽了咽口水,拿舌頭舔著幹枯的唇。


    劉村長這人比較惜命。“你們百戶莊想吃蛇肉,你們大膽的往前衝,我們鬆樹坳就不湊這熱鬧。”


    正在這時,天上忽的烏雲密布,雷聲陣陣,看樣子像是要下雨般。


    “這是要下雨了麽?”


    “老天開眼呐!總算要下雨了!”


    梨樹屋的老弱們喜極而泣,連漢子們臉上都露了笑意。


    唯有細長青盯著那烏雲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它看著悠南山的方向,莫名的心慌洶湧襲來。


    茅屋裏倪葉怡站在屋前,仰頭望著頭頂的烏雲,她的心突突突的跳著,心很慌,前所未有的心慌,手心都沁了層冷汗。


    “倪大夫,要下雨了,總算要下雨了,太好了,咱們有活路了。”齊太婆站在屋簷下邊抹著眼淚邊說著。


    連齊大媳婦都眼裏含淚的看著天上的烏雲,滿臉的激動和歡喜。


    烏雲越聚越密集,宛如有條黑龍在天上翻騰著,雷聲陣陣,倪葉怡現在不僅僅是心慌,她感覺到了恐懼,她都想散了靈體和整座山溶為一體,她意識到有相當嚴重的大事要發生。


    茅屋裏還有村民在,她得扛住,不能憑空消失。


    “咕咕-”短尾灰好害怕,它惶惶不安的爬到了細長青的背上。“咕咕-”紅通通的大眼睛濕漉漉的,眼裏全是恐慌。“咕咕-”我想迴家,小蛇,想要迴家,我想主人。


    轟!——


    一聲驚雷自烏雲深處響起,好像是老天在咆哮在發怒般。


    就在眾人以為要下雨時,誰知道,卻是落下一道巨雷,往悠南山砸去。


    茅屋裏齊家婆媳看的清清楚楚,那道泛著深紫光芒的巨雷,就是衝著倪大夫砸去的。


    巨雷落在身上的瞬間,倪葉怡腦海裏就莫名的出現了前因後果。


    天道在懲罰她!


    細長青犯了殺孽,因為細長青是她派下山的,這殺孽得由她來擔著。


    身為山靈已經脫離凡胎,她不能過多的沾惹世間事,此世間事,生生死死,起起落落,皆有它的命格,不該是它這個小小的山靈能沾惹的,這是警告。若有下迴,八成會直接把靈給打散了。


    滄海桑田,自有定數。


    巨雷落下,烏雲盡散。強撐著的倪葉怡,搖搖晃晃的暈倒在地。閉眼時,她心裏仍罵著,放屁!個賊老天!半道上來的冒牌貨就是不行啊,她總覺的自己是人而不是山神。


    怎麽迴事,就落了道巨雷?雨呢?怎麽不下雨?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抬頭瞅瞅灰暗的天空,雨呢?


    雨呢!


    一時間村子裏響起各種嚎啕大哭,聞者流淚見者傷心。


    百戶莊的村民推了推自家的村長。“那,那條巨蛇走了,往山裏去了,咱們還要不要搶糧?”


    “這梨樹屋看著可真邪性,先是巨蛇,又來巨雷,這是搞啥子?”


    “還要不要搶糧?不搶咱們就迴家去,天都快黑了。”


    餘村長緩過神來,盯著梨樹屋的村民,沉默了會,道。“搶!到了嘴邊的肉就不能放過。咱們趕緊的,趁著那蛇不在,能搶多少是多少。”


    百戶莊和鬆樹坳的衝進梨樹屋,梨樹屋的村民卻沒有搭理他們。


    領頭的揚三樹心事重重的看著悠南山,他總覺的倪大夫可能出事了,那條巨蛇,他看的清楚,就是細長青變大的,那巨雷是怎麽迴事?


    “三樹啊,咱們就看著他們搶咱們的糧食?”


    揚三樹看著村裏的傷亡,抿著嘴擰緊眉頭,沒有說話,他現在有點理解村長的感受。破財消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活著才有希望。


    “梨樹屋的兄弟們,我們南朝坡的兄弟來晚了。”


    遠遠的能看見一夥人,密密麻麻望不到頭,還看不清樣子呢,就先聽到他們中氣十足的說話聲。


    梨樹屋的村民們精神一振,齊齊往村口望去。


    領隊的是南朝坡村長的兒子,南朝坡在山的另一邊,這村子人口多,有近三千人,村子比較封閉,不愛和外人打交道,因著住在山裏,民風比較兇悍,且大部分農戶家裏會養獵狗,用來進山打獵。


    江村長曾和周邊其餘三個村的村長,去過趟南朝坡,南朝坡的村長說要考慮考慮,三日後給答複,卻沒想到,百戶莊這幾個村的人動作過於|迅速,當天傍晚就開始來搶糧。


    正在各種搶糧的百戶莊和鬆樹坳的村民,聽著南朝坡的說話,都顧不得手上的糧食,趕緊往自家村長身邊靠,眼神裏帶著點慌亂。


    “汪汪汪汪汪汪-”


    南朝坡的人進村後,血腥味刺激著獵犬,村民手裏的狗發出一陣陣吠叫聲,聽的人頭皮直發麻。


    “前來搶糧的村民們,看在我南朝坡的麵子上,拿著手裏的糧食趕緊走,要是不願意,還想繼續搶,到時候傷了死了,就別怕我們南朝坡的人心狠手辣。”南朝坡村長的兒子說話還挺直。


    百戶莊的餘村長,領著自個村裏的兄弟,站到了南朝坡村長的兒子麵前,扯著嘴角冷笑。“梨樹屋這是許你們南朝坡什麽好處?我記得,你們南朝坡是向來不太和外麵打交道的。”從來都是自足自給,男娶女嫁也是村裏消化,難得有嫁出去或娶進村的。


    “這就跟餘村長沒什麽關係。”


    鬆樹坳的劉村長笑的有點下流。“莫不是為著倪大夫?聽說倪大夫長的跟天仙似的,性子也好,醫術了得,一手廚藝也是相當的好。我看原小村長和倪大夫倒是相配的很呢。”


    梨樹屋把倪大夫當寶似的待著,這要是南朝坡的原小村長想要娶倪大夫,他們是同意呢?還是不同意呢?嘿,倪大夫要是知道,梨樹屋拿著她賣人情,性子再好隻怕也會生情緒。這梨樹屋的人呐,就仗著有個倪大夫,說話做事也忒不講究了點。


    “劉得寶你說話注意點!”揚三樹就聽不得旁人拿倪大夫說事,姑娘家的名聲最是要緊。


    原小村長微微眯起眼睛,讓人瞧不清他在想什麽,似笑非笑的道。“劉村長想要知道也行,把糧食留下,咱們先好好打一架,打贏了我就告訴你。”話剛落音,站在他跟前的狗,就做出了攻擊動作,一雙眼睛泛著血腥,緊緊的鎖住劉村長。


    劉村長嚇的後退了步,臉皮子發白,有點訕訕然的道。“咱們走。”


    “多謝原小村長前來相助。”待百戶村和鬆樹坳的人離開後,揚三樹衝著原小村長道謝。


    “不用這麽客氣,還是先照料傷患吧,我帶了點藥,可能不太夠。”


    齊大媳婦深一腳淺一腳的跑過來,喘著粗氣道。“村長呢?不好了,倪大夫暈倒了。”她倒沒有說,剛剛的巨雷落到了倪大夫的身上,委實這於驚悚了些,不能說出來,倪大夫待齊家這般好,不能把這事露出口風。


    “倪大夫出什麽事了?”不遠處的江村長依稀聽到了點字眼,著急的問了句。


    身後跟著梨樹屋的眾多村民,能走的就相互攙扶著走,重傷則由沒受傷的漢子扶著或抬著。


    梨樹屋的老人們看到自家的後輩,趕緊跑過去幫忙。


    齊大媳婦迴道。“不知道,倪大夫站在屋前看著天空上的烏雲,然後,她突然的就暈倒了。”


    “走,咱們進山看看的。”江村長還想著讓倪大夫幫著救受傷的村民呢,有好幾個受著重傷,沒有倪大夫肯定得折條命進去。


    揚三樹趕緊道。“我也去。”


    “你們留在這裏看著點村子,我去看看。”原小村長對著身後的村民吩咐著。


    聽說倪大夫出事,梨樹屋的人都想進村看看的,卻被江村長給阻止了,讓他們留下來照顧受傷的人,又喊了幾個平素也能主事的村裏的老者道,讓他們幫著看看村裏的損失到底有多少,迴頭他心裏有底,才知道要怎麽安排。


    齊家婆媳把倪大夫抬迴了屋裏放床上躺著,稍稍收拾了下,齊大媳婦才下山來喊人。


    灰撲撲髒兮兮的短尾灰,變迴巴掌大的細長青,還有圓圓的小石頭,都窩在倪葉怡的枕頭旁,緊緊的窩著,顯的很無助。


    “沒流血,也沒傷,就是,就是不知怎麽的暈了過去,唿吸正常,像是睡著了般。”齊大媳婦說著倪大夫的狀況。


    江村長等人進屋,走到床邊,這會天色灰暗,屋裏點了兩盞油燈,能清楚的看見躺床上的倪大夫,氣色很好,沒什麽異樣,就好像隻是睡著了般。


    原小村長看著躺在床上的小姑娘,眼裏閃過一絲驚訝。他早就聽說梨樹屋有個倪大夫醫術了得,說年歲輕著,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年輕,看著像是十六七的模樣,長的確實很好,村子裏最漂亮的阿蠻都沒她好看。


    說起好看,他還注意到,梨樹屋裏有個小夥長的也好看,一眼看去,以為是個穿著男裝的姑娘家,再細看才發現,確實是個男的。


    江村長看了會,眉頭擰的死死。


    揚三樹也沒說話,他在想一件事,想著那道巨雷,會不會跟倪大夫的昏迷有關?倪大夫到底是什麽來曆?


    “我村子裏有個神婆,村裏人生病都會找她,或許可以帶著倪大夫去南朝坡看看?”原小村長試探著提意見。


    江村長下意識的搖頭。“不行。”他記得,倪大夫不止一迴說她不方麵下山,這裏麵肯定有事。


    “為什麽?”原小村長語氣有點冷。


    江村長才意識到他剛剛應的有點快,顯生硬了些,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倪大夫曾說過,她不方麵出山,眼下她昏迷,便是帶她去就醫,我們也不好隨便做決定。我看,還是先等等,說不定明日倪大夫就醒了。”


    原小村長看了眼昏迷的倪大夫。“隨便你們。”轉身出了屋。獵犬亦步亦趨的跟著。


    “咱們先迴村裏,村裏還有不少事等著咱們安排。”江村長說著,看向齊家婆媳。“倪大夫有什麽動靜,就趕緊下山來告訴我。”


    “好的。”齊大媳婦惶惶不安的應著。


    江村長和揚三樹拖著沉重的步子出了屋。倪大夫出了事,村裏受傷的人可怎麽辦?


    “村長,倪大夫怎麽了?”


    “倪大夫出什麽事了?她人可好?”


    “沒什麽事吧?倪大夫為什麽會暈倒?是不是沒喝水?我家還有點水。”


    才靠近老梨樹屋眾人就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問著,滿臉的焦急。


    江村長看在眼裏,重重的歎了口氣,想了想,道。“倪大夫沒什麽事,就是有點累,讓她好好休息休息,咱們沒事別進山打憂到她。”


    “那村長,咱們受傷的人怎麽辦?”


    “輕傷還行,有倪大夫給的藥粉和藥丸,阿雨他們幾個都受著重傷呢,沒有倪大夫在,不知道能不能挨過今晚。”


    “先用倪大夫給的藥粉和藥丸撐會兒,明天早上咱們再進山找倪大夫,倪大夫都累的暈倒了,今個就讓她好好休息休息。”


    “不對。倪大夫怎麽會累的暈倒呢?”


    揚三樹皺著眉頭。“先給受傷的村民包紮傷口,傷勢嚴重的,喂點藥丸,把傷口清洗幹淨,敷藥粉,多喂點水。這會天色已晚,都各自迴家,外麵都起了冷風,這節骨眼上可不能再有人生病。”


    有南朝坡的村民幫忙,動作不算慢,小半個時辰就把受傷的人都歸置進了家裏,眾人散去,江村長招待著南朝坡的眾人,給他們安排睡覺的地方,還請他們吃夜宵瓜果,感謝他們的相助。


    “太婆,你怎麽不迴屋裏?外麵涼。”揚三樹發現老梨樹下還有人,走過去,才看清是太婆。


    今晚沒有月光,月光躲進了雲層裏,看著像是近段有雨,村民心裏多少有點希望。


    朱太婆看不清人,卻聽的到聲音,她笑了笑。“我不想迴屋,我就想在這裏坐著。”她說話很慢很緩,似乎很吃力似的。


    “太婆我怎麽聽著你說話有點不對勁。”揚三樹伸手探了探太婆的額頭。


    “我老啦,人老了就是這樣的,沒什麽不對勁,你趕緊家去吧,我在這裏再坐會兒,說不定閉眼後,就真的閉了眼,再也醒不過來了。”


    揚三樹聽著這話心口直跳。“太婆,我扶你迴屋裏吧,外麵涼。”


    “噯,也行。”


    揚三樹扶著太婆慢吞吞的迴了朱家,他前腳剛離開,沒多久,朱太婆又扶著牆慢吞吞的走了出來,摸索著走到了老梨樹下,她就靠著老梨樹坐著,側著身子,臉挨著粗糙的樹皮,雙手搭在樹的主幹上。


    “九月,現在是九月,往年的九月都能吃到梨子,今年怕是吃不到了。我覺的我快死了,可能就在今晚,我哪也不想去,就想呆在這裏。吃不到梨子,聞聞香味也行,我總覺的,我能聞著股淡淡的果香,是梨子的清香,也不知是不是最近總夢的原因。”


    “有南朝坡的村民幫忙,村裏應該是安全的,隻是倪大夫不知出了什麽事,村裏還有好幾個孩子傷的特別重,真希望他們能挺住,這些孩子,都是我看著長大了呢,看到他們好好的,我就能放心的閉眼。”


    “倪大夫是個特別好的姑娘,長的好,心也善,往後你多多保佑著她吧,這麽好的姑娘,不應該受到太多的磨難。要是能再吃迴梨子該有多好,我每年都會吃到梨子,吃過很多梨子,還就你結的梨子最好吃,很甜汁水也足。”


    “我記得不光我愛吃,我那幾個孩子也愛吃,我的孫子也愛吃,村裏人好像就沒有不愛吃梨的,每年的春上看到梨樹開滿花朵,就會笑的特別開心,今年的梨樹定也是碩果累累的……”


    朱太婆有些累,說話聲漸漸變小,她一點點的閉上眼睛,好像做了個夢,又做了個夢,夢見,老梨樹在開花,真好看,白色的小花,滿樹滿樹的掛著,她清楚的聞見陣陣花香撲鼻而來,她還聞著了梨子的果香,特別的香,特別的香。


    她睡的很熟,也很踏實。這果香讓她覺的很心安,還有種說不出的溫暖。


    次日清晨,村民首先發現,老梨樹竟然一夜間枝椏上掛滿了梨子,然後,他們才發現睡在老梨樹下的太婆,走過去,輕輕的碰著太婆,身體是冷的。


    “不好了,太婆去了!”


    什麽,太婆去了,怎麽可能!昨天還好精神的。


    梨樹屋的村民慌慌張張的聚到了老梨樹下,連滿樹的果子都顧不得。


    朱太婆確實去了,她是在睡夢裏去的,嘴角帶著笑,走的很安詳。


    由江村長領著,幾個漢子小心翼翼的將朱太婆放到了竹榻上,得抬著她進靈堂放棺材裏。


    就在大夥把朱太婆的遺體抬走時,滿樹的梨子宛如飄雪般,紛紛落到了地上,且沒有摔破摔碎,都還好好的。


    梨子盡數落到了地上,枝繁葉茂的老梨樹迅速枯萎,諾大的百年老樹,眨眼間成為一株枯木。


    而此時,悠南山茅屋裏躺在床上的倪葉怡睜開了眼睛,她掀了被子,匆匆忙忙的走出屋,站在屋角望著梨樹屋的方向。


    老梨樹,它竟然死了。


    倪葉怡想下山,想去村裏看看,究竟是怎麽迴事。她這般想著,就往山下跑去。很快就跑到了山腳下,她跑出了悠南山,站到了梨樹屋的地界,而她靈力凝成的身體卻沒有散。


    果然是這樣。倪葉怡鬆了口氣,繼續往老梨樹跑去。她隱約感覺到,她能醒過來,是因為老梨樹,至於原因,她現在不清楚,她得去看看。


    短尾灰帶著圓石頭和細長青緊緊的跟著主人往山下跑。反應慢些的齊家婆媳,齊婆子要看著兒子,就讓大兒媳快跟著過去看看的,這是怎麽了。


    眾人包括南朝坡的村民們,都目瞪口呆,半響反應不過來。還是有村民迷迷澄澄的看到倪大夫,倪大聲可從來沒有出過山呐!這才瞬間驚醒。“倪大夫,倪大夫你怎麽下山了?”


    啊,倪大夫下山了。大夥把目光齊刷刷的落到了倪大夫的身上。


    江村長疾步走過來。“倪大夫你好了?”


    “對。”倪葉怡一眼就發現,落在地上的梨子格外的不同些,有著充沛的生命力,她心裏生出猜測,三步並兩步走了過去,撿起一個梨子,聞了聞。“村長,村子裏誰傷的最重,你喂他吃個梨子。”


    “啊——”江村長是懵的。


    揚三樹年輕點,腦子到底是要轉了快些。“我來。阿雨傷的最重,我去給他喂個梨子。”


    “我看看去。”施大勇有點好奇。哎瑪啊,百年老梨樹一夜開花結果,落果後又瞬間枯死,倪大夫從不下山,這會卻跑了出來,這梨子有名堂啊,大大的有名堂啊。


    倪葉怡把目光落朱太婆身上,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走近了些,特意使了觀相術,發現並非錯覺,朱太婆分明已死卻又透著絲絲生機?這是……她把目光落到枯花的老梨樹上。


    她之前就發現,老梨樹和朱太婆是有著挺深的因果,老梨樹的種種舉動都為著朱太婆麽?它想救太婆?要怎麽救?喂太婆吃梨子?不對,太婆已經身死,喂了梨子也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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