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大娘有點懵,遲疑的道。“那,咱們在外麵等會兒?”打擾到倪大夫早食,確實不太妥當。


    連春海向來不拿主意,家裏大小事都是由著老伴作主,聽她這麽說,憨憨的笑了笑。“我覺得也行。”


    夫妻倆左右掃了圈,尋了塊有陽光的草地,莊戶人家並不講究,直接席地而坐,倆人相互靠著,邊曬著太陽邊說著閑話。


    茅屋廚房裏的倪葉怡有點訥悶,在連春海夫妻倆踏進悠南山,她便感知到,也沒怎麽在意。過去小半會功夫,卻仍沒有看見夫妻倆的身影,她有些坐不住,走得再慢也應該到了。


    不會是出什麽事吧?倪葉怡感應了下連春海夫妻的位置,發現他們呆在一個地方沒有動。她顧不上小灶上的粥,急急忙忙的出了屋。莫不是海伯又開始犯疼?得趕緊過去瞅瞅。


    短尾灰蹲在主人的身邊,眼巴巴的看著小灶,相當的認真專注。見主人一陣風似的往外麵跑,短尾灰愣了下,旋即屁顛屁顛的追了出去。粥再香再好吃,也沒主人來的重要呀。


    窩在它背上睡覺的竹葉青,睜眼看了會,接著又閉上了眼睛。


    “海伯,海大娘。你們,你們怎麽坐在這裏?”見到人後,倪葉怡就知道完全是她想錯了,放慢了腳步,走近了些才開口。


    海大娘略顯手腳無措的起身,樂嗬嗬的笑著。“倪大夫。我倆,我倆曬會太陽的。”


    “倪大夫。”連春海反應要慢點,搓著手憨憨的笑,衝著追上來的短尾灰也笑了笑。


    短尾灰眨了下眼睛,微微的歪了下腦袋,抿著嘴露出個淺笑,它現在胖胖噠,臉上肉肉噠,抿著嘴眼睛眯著像彎新月,仔細看著像是在笑般。


    “嘿,倪大夫家的兔子笑起來真可愛。”海大娘一顆心瞬間被萌化,下意識的彎了彎腰,手都伸出了一半,想要抱起地上的短尾灰,動作做到一半,她忽得想到,這是倪大夫家的兔子。


    倪葉怡和顏悅色的接話道。“它喜歡你們呢,就是有些沉手,海大娘抱時得注意點。”


    聽到這話,海大娘僵著的動作一下就活了,笑容很是燦爛,臉上起了層層褶子,歡喜的把小白兔抱在懷裏,撫了撫它的腦袋,滿眼的慈愛。“這兔子養得真好。”


    連春海眼饞的看著窩在老伴懷裏的兔子,想伸手又不敢伸手,他這雙手粗糙的很,小白兔看著白嫩嫩,讓他想到了家裏的小孫孫,都是不敢輕易伸手的,怕被他的手刺著,他這雙手紮人呢。


    乖乖巧巧窩在海大娘懷裏的短尾灰,懵懂的瞅著身旁的連春海,瞅了會,它伸出前爪輕輕的扯了下老漢的衣袖子。“咕-”


    “海伯它在跟你打招唿呢。”倪葉怡當著翻譯。


    連春海顯得很高興,雙手使勁的搓了兩下,見小白兔的前爪仍伸著,大著膽子試探著抬了抬手。在即將要碰到小白兔前爪的時候,短尾灰主動戳進了他寬大的掌心裏,看著他抿著嘴眯著眼睛,又露出個淺淺的笑。


    連春海的一顆心瞬間又暖又軟。


    窩在短尾灰背上的竹葉青,夫妻倆自然也都看見,卻沒有說什麽。


    在外麵呆了會,倪葉怡惦記著小灶上的粥,幾人迴了茅屋裏,泡了兩杯熱騰騰的清茶,讓短尾灰陪著連春海夫妻,她則進廚房看著粥。


    “再吃碗粥吧,這粥味道不錯。”倪葉怡端著粥進屋,和氣的說著。


    海大娘聞著這濃濃的香味兒,還真有點想嚐嚐味道,又有些不好意思,訕訕的道。“我倆我倆是吃過早食才上來的。”


    “沒事兒,再吃碗也撐不著。”說著,倪葉怡拿了幾隻碗過來。


    她的,短尾來和細長青的,都有專屬的碗,因剛剛吃了點,特意清洗了番。


    海大娘自認廚藝不錯,吃過倪大夫煮的粥,完全被驚豔到了,粥竟然還能煮出這樣的美味來。


    倪葉怡聽著老實人樸素的稱讚,眼角眉梢都帶著笑,心裏甚為愉悅。


    吃完早食,海大娘搶著要收拾廚房,倪葉怡想了想便由著她。


    連春海原想著給自己找點事做,屋裏屋外看一遍,俱是妥妥當當。他是木訥了些,為人卻不蠢,看的出來,梨樹屋待倪大夫是極好的,他幹了大半輩子的粗活重活,自然能看出些門道來。沒找著活幹,他還更高興些。倪大夫是個好的,好人就該有好報。


    “我要曬些藥材,煩海伯給我幫把手。”倪葉怡主動給人尋了點活。


    連春海聽著二話沒說,大步就走了過來。


    忙完瑣碎活事,坐到了屋裏,倪葉怡開始給連春海瞧病,時不時的會問些話。


    海大娘又把短尾灰抱在了懷裏,認真的聽著倪大夫說話,有些問題大夫不太清楚,她就會補上兩句。短尾灰被氣氛感染著,抿著嘴,瞪著大大的眼睛,也是非常認真的盯著,偏偏它又聽不懂,眼裏全是懵呆。倪葉怡連個餘光都不敢給它,會忍不住想笑。


    “目前情況很不錯,海伯的心態很好,繼續吃著我昨天給的藥。”


    “他昨兒晚上睡覺睡得很好,都沒醒過,這都多少年了,以前啊,夜裏總睡不踏實,身子骨犯疼,不著勁,白天人清醒時還能忍著,夜裏就有點難熬,他睡不好,我跟著也難受。”說著海大娘眼圈又有點泛紅,她側頭拿衣袖捂著眼角。


    連春海憨笑著。“今早醒來後,整個人都顯輕鬆了些。”


    屋裏三人正說著話呢,一位老婦走進屋裏,她掃了圈屋裏,見到連春海夫妻時,勾了勾嘴角,目光落到了倪葉怡身上,挺不客氣的說。“倪大夫勞煩你給我家小兒瞧瞧病。”


    “不醫,請迴吧。”倪葉怡毫不猶豫的拒絕。這六個踏進悠南山她便感知到存在,委實不太喜歡他們身上的氣息,這會見著進來的老婦,看了眼她的麵相,就知這老婦大惡沒有,平素卻是小惡不斷,想來後麵的五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尤其是生病的那個,氣息很是討厭。


    老婦並沒有走,她拿了把椅子坐下。“倪大夫今個你不醫也得醫,必須給我醫!”


    “喲,還想來強的不成?”倪葉怡淡淡的問。


    窩在海大娘懷裏的短尾灰,立即跳到了地上,利落的撲進了主人的懷裏,接著又跳到了桌子上,正兒百經的蹲著,雙眼緊緊的盯著老婦。睡著的細長青也醒了,它爬到了短尾灰的旁邊,立著上半身,紅紅的小眼睛看著老婦,泛著股陰冷幽森感,時不時的吐下蛇信子。


    “李家嫂子你想幹什麽?”海大娘給丈夫使了個眼神,讓他機靈點,可不能讓倪大夫傷著。


    “我沒想幹什麽,就是想讓倪大夫出手醫治我的小兒。”老婦很是鎮定。“倪大夫你既然能醫治連春海,你就得醫治我的小兒。你自己壞了規矩破了例,就得一樣對待,要不然,這說出去於倪大夫的名聲也不太好對不對?”


    倪葉怡挑眉。“怎麽個說法?”


    話音剛落,落在後頭的五人進了屋,病人由四個漢子抬著進來的。


    “坐著。大兒啊,你去廚房泡幾杯茶過來,咱們今個兒跟倪大夫好生說道說道這裏頭的事。”老婦就跟在自家似的,話說得別提有多利索。


    中年漢子很聽話的往廚房外走,過了會,還真端了盤熱騰騰的清茶進屋。


    老婦端著茶輕輕的抿了口,還挺有作派。“倪大夫啊,連春海他爹是個什麽樣的人,年輕那會有多渾,十裏八鄉可都清楚的很。要是不相信,梨樹屋的人你隨便拉個年歲大些的都能知曉。我兒子跟連春海他爹可完全沒法比,倪大夫能醫渾人的兒子,當然也得醫治我的兒子。你說是不是這麽個理?”


    “大娘這話說得挺好笑呢,我出手醫治的是海老爺子麽?”倪葉怡反問。


    老婦被噎了下。“有句大夥都熟知的老話,叫父債子償。”


    “想來大娘定是沒讀過書罷?”倪葉怡明知故問。“父債子償可不是這麽個說法呢。我也說句話給大娘聽聽,舉頭三尺有神明,善惡終有報。這做人呐,丟什麽都行,這良知可不能隨隨便便說丟就丟。”


    “倪大夫是鐵了心不願意出手醫治我兒?”老婦這下坐不住,站起身,惡狠狠的看著倪葉怡。


    “孽債纏身,無藥可醫。”


    一直昏迷的漢子,哼哼唧唧的醒來,待人清醒些,他看了眼屋子,目光落到倪葉怡身上,眼神突然的就亮了起來,透著濃濃的猥瑣。“娘。這就是倪大夫?都說倪大夫長得好看,果然好看,跟個天仙似的。”還咽了咽口水。


    蹲在桌上的短尾灰猛得朝漢子撲去,對著他的臉撓了爪,落地後,又飛快的竄到了主人腳邊。


    “啊-”漢子捂著臉,大聲叫著,嘴裏罵著各種髒話。


    老婦忙蹲身湊了過去。“兒啊,讓娘看看,傷哪裏了。”見著漢子指縫流出來的血,她大叫了聲,氣急敗壞的瞪著倪葉怡。“倪大夫你家兔子把我兒抓傷,我兒要是有個萬一,你家兔子得給我兒賠命!”


    “喔。”倪葉怡應了聲,將短尾灰抱在懷裏,撫了撫它的背,親了下它的額頭。“真棒,中午獎勵你好吃的。”接著,對海大娘道。“海大娘隨我進藥房走趟,拿點藥粉給李家公子敷著,這般嬌弱可不能馬虎,待傷口全愈後再離開吧,省得出意外情況,不能得到及時醫治。海伯勞煩你去趟梨樹屋跟村長說聲,借兩張床兩床被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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