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好,可是梨樹屋的鄉親們?”倪葉怡站在不遠處溫聲問著,倒是沒背藥簍。


    她腦洞清奇的想到個事,每次她都從右邊的山裏走出來,每次都背著個藥簍,出場方式是不是太單一了些?一兩次的沒什麽,每迴都這麽搞,難免別人不暗暗嘀咕,八成會覺得奇怪?


    得想想下迴的出場方式,不能再這麽整,至少得換個方向對不對?手裏拎條魚或是挑擔水?好像有點道理。


    堂堂的山神,為什麽總會有種莫名的心虛感?心好累,她果然是比較適合當人。


    倪葉怡內心瞎想些有的沒的,臉上半分不顯,帶著如沐春風般的微笑。實則是她有些緊張而已,在現代當人的時候,她緊張時,就會亂七八糟的東想西想,以此來緩解情緒。


    “倪大夫。你長得好漂亮。”


    “倪大夫。沒打擾到你吧?”


    “倪大夫好啊,我們都是梨樹屋的村民,昨兒村長跟我們說了你的事,我們過來瞅瞅,認個門混個熟臉。我夫家姓嚴,這是我倆個兒媳,這是老大家的,這是老二家的,還有個老三正相著姑娘呢,這些菜都是自家地裏種的,香瓜可甜了,拿給倪大夫嚐嚐味,要是喜歡啊,迴頭家裏多著呢。”


    “倪大夫我家小子近來總是夜裏咳嗽你幫著瞅瞅唄,別說他睡不好,大人也跟著睡不好,這不,眼瞅著都瘦了小圈。倪大夫我琢磨著啊,大夥都拿糧食蔬果過來,你就一張嘴哪裏吃得完,就挑了兩擔柴木,一擔用來燃火一擔用來燒。”


    “倪大夫這魚啊,是自家魚塘裏養的,肥著呢,還是活的,我老娘說,要我向倪大夫討兩包涼茶迴去。村長說你家的涼茶味道好著呢,不苦,還有點甜滋滋的,特別的清爽。”


    “村長沒說倪大夫長得這麽好看啊,倪大夫你長得這麽好看,住在山裏頭多危險,到村裏住著唄,我家還有倆間空屋,又寬敞又明亮,光線是極好的。”


    “倪大夫住我家,我家的屋是村裏頭最好的最舒服的。”


    ………………


    倪葉怡沒打斷村民們的說話,就由著他們說,嘴角掛著笑,進了屋,從廚房搬了個桌子出來,又拎了壺水,拿了盤杯子。“這裏有茶有水,口渴的鄉親們自己過來倒,甭客氣,家裏椅子不多,都隨意些。”


    “哪能讓倪大夫搬椅子呢,倪大夫別忙活,我們不累。”


    “倪大夫放著,我們自己來就行,你別張羅,怪不好意思的。”


    “倪大夫你看著比我還小哩,你咋這麽厲害哩?倪大夫你真好看,說話也好聽。”


    “倪大夫還要搬啥?你說聲就好,甭自己動手,大夥都在呢,你們說是吧。”


    “就是這麽個理,倪大夫你說話就好,有什麽事吩咐我們來,我們手腳利落著,莊戶人家天天田裏地裏的幹活,這點子事不算事。”


    七八嘴舌的又說了起來。


    倪葉怡領著他們的心意,並沒有推辭,笑著說了兩句,讓村民們幫著把椅子桌子搬出來,還有筆墨紙硯等。“身體不適的鄉親們過來這邊,一個一個來,我給你們看看的,莫爭莫搶時間多著呢,旁看的鄉親們說話時,聲音盡量放輕些。”


    便是倪葉怡不說這話,梨樹屋的村民們,也不會爭爭搶搶,有老的就由老的先看,老的看完再由少的來,特別的知禮。同個村子,抬頭不見低頭見,平素都是多少有點交情。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心裏頭都清楚著。


    看病的鄉親並不多,才四個,一位大娘一個孩子還有倆個媳婦子,拿涼茶的多點,倪葉怡數著人,甭管有沒有開口的,走時,都送了三包涼茶,和和氣氣的說著,用完可以再過來拿。


    村民們離開時,幾個漢子沒說話,隻顧著埋頭忙活,挑水的挑水,劈柴的劈柴,推磨的推磨等等,家裏的瑣碎活計,張羅的妥妥當當。連新鮮的魚拎來的母雞豬骨頭,該切切該剁剁,也都拾掇整齊。


    倪葉怡想到了田螺姑娘的故事,沒忍住,輕笑了聲,眉角眼梢全是笑,眉眼彎彎如新月,村民們看著都失神了會,迴過神後,也跟著笑了起來。倪葉怡看著村民們的憨笑,莫名的覺出了些可愛的意味,臉上的笑又深了幾分。


    “倪大夫我明兒過來尋你說話啊,好不好?我烙的餅子可香可香,家裏人都愛吃,我帶些給你嚐嚐。”


    “倪大夫我手藝也好著呢,你想吃啥你跟我說聲就行,我擼了袖子給你做。”


    “倪大夫你天天都要到山裏采藥麽?很費鞋子吧,我給你做鞋子吧,我納出來的鞋子穿著特別舒服合腳。”


    “我我做衣裳,倪大夫你瞅我身上的衣服就是我自己做的,我給你做衣裳吧。”


    麵對如此熱情的村民們,倪葉怡心裏頭暖暖地,眼眶都有些微微的發熱。“我若有需要,我會跟你們說,千萬別胡亂的忙活著,太浪費了些。別看我年歲小,我打小跟著師傅長大,師傅醫術了得,我又頗有天賦,鄉親們身上哪兒不利索,盡管過來,我差不多都是會的,不用擔心藥,我師傅行醫一輩子,各種藥材攢了不少,我以前也攢了些,都是足夠的。”


    聽到這話,眾村民們又是一頓劈哩啪啦的說話,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一夥人才真正離開。


    總算將鄉親人都送出了山。倪葉怡擦了把汗,再耽擱會,她就要上演大白天——人見鬼。好險好險,後背都濕了呢!


    堂堂一個山神,當得心好累。


    倪葉怡草草的安撫了下短尾灰,讓它幫著看家,然後,便散了靈體與整座山溶為一體。


    又留著它看家,主人都沒帶它飛,它明明表現的那麽乖!小白兔蔫蔫的趴在屋簷下,四肢張開,將自個攤成張兔子餅,眼睛瞪的圓圓,盯著屋前的曬藥的木架子,它就這樣等著,等主人迴來。它今天好傷心,必須得讓主人知道。


    眼看到了傍晚,小白兔沒有等到主人,卻等到了一條竹葉青,竹葉青攀在曬藥的木架子,紅紅的小眼睛看著小白兔。


    “咕咕咕咕咕-”看什麽看,我眼睛比你大!心情不好的小白兔,立即跳了起來,衝著竹葉青亂叫著,叫完它又趕緊將自己攤成張兔子餅。每天主人都會在這個時候迴來,演了整整一個下午,不能在關鍵的時候掉鏈子。


    活蹦亂跳的小白兔,瞬間又變得奄奄一息。


    “嘶嘶-”傻子。小小的竹葉青吐了吐蛇信子,優優雅雅的爬到了地上,它的動作看著慢,卻在眨眼間竄進了不遠處的竹林。


    傻子。小白兔眨了眨眼睛,半慢拍的反應過來。這條蛇在罵它!不能忍啊!


    小白兔立即跳了起來,很是氣憤的蹦蹦跳跳的往竹林裏奔去。


    一股子輕柔的風攔住了它。


    短尾灰你在幹什麽?


    主人迴來了。小白兔宛如被戳破的氣球,整隻兔一下就蔫了。它整個下午的努力都白瞎了,都怪那條臭蛇,明兒非得踩上幾腳。


    見它不說話,倪葉怡又問:是不是遇著什麽事?


    沒有。小白兔趕緊搖頭。現在不能說,等明兒它踩上幾腳的,出了氣,再告訴主人,山裏有條竹葉青通了靈智,它一點都不想要這個新夥伴,可是主人需要,它這麽乖,為了主人就忍忍罷!


    倪葉怡將藥收進屋裏,還有曬得青菜魚肉等,都收進了廚房。全是村民們帶過來的,她一個人吃不完,天熱容易壞,便醃製著曬成幹,耐放些。她其實不需要這些,又不得不收,得想個法子,迴贈給鄉親們才行。


    “上午不是不陪你玩,我是沒時間。”收拾好瑣碎,關緊了門窗,倪葉怡化成人形,將沒精打采的小白兔抱在懷裏,撫了撫它的後背,施了個小法術,小白兔在她的懷裏舒服的嗷嗷嗷叫聲,連叫聲都變了樣,四腳朝天露出了白白的肚皮。“咕咕咕-”主人還要,還要。


    倪葉怡擼了下它的毛絨絨的肚皮,手感相當的好,軟乎乎的,握了握它伸直的四肢。“不能貪心,一天隻能一次。”


    “咕咕-”帶我飛,飛啊,今天還沒飛飛。


    倪葉怡看了看天色,灰暗的都看不清人影,低頭瞥了眼在懷裏打滾的小兔子,到底是沒有拒絕,隨手抓了縷夜風,裹著小白兔在屋前飛上飛下。


    小白兔最喜歡的就是在空中飛來蕩去,好好玩啊,它特別的高興,嘰哩咕嚕的叫啊叫。倪葉怡看著眼裏也有了濃濃的笑意。


    昨天說好的,要陪小白兔玩好久好久,倪葉怡沒有失言,陪著小白兔玩了好久好久,直到它累得直喘氣,才把它抱進了懷裏送到了窩裏。


    “好好睡。”將小白兔放到窩裏,倪葉怡也沒急著走,伸手輕輕的撫著它的背。


    高興的小白兔想起它還對主人說得謊,有點內疚,拿眼瞄著主人,細聲細氣的說著話。“咕咕咕咕咕-”主人,竹林裏有條剛剛通靈的竹葉青,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它好壞,它罵我是傻子,我想明天踩它幾腳再告訴你這事。


    “我知道了。睡覺罷,沒事,我去看看它。”倪葉怡並沒有生氣。


    很是疲憊的小白兔,忽得有了勁,從窩裏竄到了主人的肩膀上,在她的臉頰上親了口,然後,小白兔又飛快的落迴了窩裏,團著身子,腦袋深深的埋進窩裏,一雙耳朵卻朝天豎著,輕輕的抖動著,還有短短的尾巴,也顫顫巍巍的動著。


    倪葉怡看著,露出個無聲的笑,想了想,伸手輕輕地撫了下小白兔豎起的兩隻耳朵,才起身離開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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