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儀見如此情況,知道張懷仁和葛明自然是性命難保了,就梗了梗脖子,拿出了讀書人的風骨,頂上一句道:“皇上,還請三思,這二位都是朝廷重臣,寒窗十年換得進士及第。頗為不易,再者說,這次並沒有造成什麽嚴重的後果,即便是順天府出兵無名,誤剿了安善之民,臣相信,張懷仁也是消息不準,誤聽讒言,還是細細審問之後再做定奪吧。”


    朱棣不屑的看了一眼蕭儀。冷哼了一聲。


    要說玩陰謀,誰能是朱棣的對手?


    細細的審問?不審問還好,若是細細的審問,便真就成了聽信小人讒言,盲目進兵,非但不會有濫殺無辜的罪過,反倒是忠君愛民,積極平叛了。


    想到了這裏,朱棣的眼神便冰冷了下來,斜著眼睛看著蕭儀,緩緩的道:“蕭愛卿,不必多言,朕意已決!字朕登基以來,政令不通,律法偏私,聖旨甚至出不了這明皇宮,你們把我這個皇帝放在眼裏了嗎?”


    朱棣起先還能保持一下克製,但是他明白,若不借著這個事情,下狠手,這些讀書人終究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隨即,陡然變色,擊案而起,道:“我別的不問,就問問你的心!聖人便是這樣教你忠君愛國的?”


    大殿之中迴蕩著朱棣咆哮的聲音,蕭儀雖然是麵無表情的站著,但是臉色也慘白異常,就像是月光下的積雪一般。


    朱棣像是困獸一般,在禦案前來迴踱步,然後順著禦階快步的走了下來,盯著蕭儀,陰森森的說道:“你們說朕遷都,是為了貪圖享樂,你摸著自己的良心,是風雪苦寒的北京城享樂,還是守著秦淮河的南京城享樂?北方蒙古蠢蠢欲動,這麽些年,已經恢複了些元氣,大有興兵南下的企圖,我遷都北京,本意上是守護國門,抵禦外敵,你眼睛是瞎的,心也是瞎的嗎?”


    說罷,不屑的冷哼一聲,道:“倒是你們這起子南方官員們,生恐北方苦寒,不願意搬家。迴過頭來,倒說朕貪圖享樂,這便是你們天天掛在嘴邊的忠君報國?”


    蕭儀這迴站不住了。


    他一直以為,眼前的這個靖難成功的皇帝,隻不過是一個好勇鬥狠的家夥,可是沒有想到,竟然在享樂上麵大做文章,將自己駁的徹徹底底。


    朱棣卻不滿足,接著說道:“還有便是你說的愛民,你不覺得是笑話麽?他張懷仁帶兵屠殺平民,但是依仗著他們十年寒窗不容易,就可以寬厚待之。可是那些平民百姓就容易?春種秋收,負擔著國家的稅收和徭役。我若是輕縱了張懷仁和葛明,如何跟天下百姓有個交代?你說,你說!讓朕如何做!聖人讓朕如何做!”


    蕭儀啞口無言,朱棣這番話,的確是無可辯駁。


    朱棣平複了一下心神,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我靖難的目的,就是鏟除皇上身邊的這起子墨吏,現在看來,還遠未結束。”


    蕭儀的臉色,一會慘白,一會又血紅,一會兒氣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一會兒又無可奈何何的歎氣。


    “你有什麽要說的?”朱棣冷冷的問道。


    “臣……臣無話可說。”


    即便是蕭儀有天大的膽子,可是他畢竟不是方孝孺,始終不敢將謀反篡政這樣誅心的話丟出來。隻能吞著,聽著朱棣的訓斥。


    大概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朱棣緩緩的走迴了禦座,目光平視著遠方,淡淡的道:“對於張懷仁這樣的奸邪小人,你不但不規勸,還與之私交甚好,朕真實不敢追究,若是窮追下去,萬一真的和你有些瓜葛,我便是想保護你,都是個不成的。如果那樣,天下萬民悠悠之口,還不把你我給紮成刺蝟?”


    朱棣繼位之後,好像漸漸的找到了君王的感覺,這番話說的,有勸解、有忠告、還有絲毫不加掩飾的警告。蕭儀這才跪了下去,顫聲的道:“萬歲,臣糊塗了。”


    “你最好隻是糊塗,否則,朕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你,這其中的緣由,你自己應該心知肚明,朕也是有好生之德,成全你三朝元老的榮光,你便還鄉養老吧,自此之後,非招不得進京。就這樣吧。”


    一句話,就將這位老臣的官銜地位剝奪的一幹二淨。


    十年寒窗苦讀,耗盡心力的追隨洪武皇帝經營江山,到了最後竟落得如此下場。蕭儀就像是一下子抽幹了血,渾身顫抖著,顫聲說道:“臣謝主隆恩!”說罷,待朱棣去了,才艱難的站了起來,一步一搖的朝著皇宮的大門走去。


    在朝局之上,不會有人去在意一個官員的任免,蕭儀算是體會到了世態炎涼,自己官任宰輔之時,門庭若市,下級官員須臾逢迎,眾心捧月一般,現在丟了烏紗,馬上變成了形容枯槁的老者,在南京的街頭上踽踽獨行,三日後,便灰溜溜的離開了京城,迴到了南寧老家。


    幾日後,張懷仁被腰斬,葛明被腰斬,在夫子廟以北五裏的法場舉行,在監斬官的座位上,能遠遠的看見夫子廟的金磚碧瓦,當著聖人的麵,砍掉讀書的人,無疑是一種諷刺和告誡。


    自此以後,朱棣遷都的路上,就再也沒有什麽阻礙了。


    武六七在南京也沒有過多停留,便隨著蒯祥等香山幫的工匠,沿著運河北上了。


    臨走的時候,鄭和問武六七:你不是要跟我出海麽?趕緊準備一下,咱們的船隊準備好就要出發了。


    武六七卻是心灰意懶,隻是搖頭苦笑,道:“我現在的心境,身赴萬裏重洋,住在船上,周圍都是幾個月不變的海天,您覺得我能撐得住麽?不過沒關係的,馬良玉已經成長了,算是我的一個心腹,可以全權代替我的。”


    鄭和便沒有說什麽,說以後還有差事要交給武六七,便親自送了蒯祥等人登船,一路沿著大運河北上。不出三日,已經到了杭州的地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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