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前世今生,武六七始終都是一個標準的北京爺們兒。


    此刻他臉上不但絲毫沒有任何懼怕之色,臉上還掛著微笑。施施然往場院中走去,這一箭之地仿佛很遠很遠。就在眾人的目光之中,他拉著賽賽前進的腳步不疾不徐,即堅定又踏實!


    起初賽賽還是有一些害怕,在武六七的鼓勵下,才強自鎮定了,依舊是內心發慌,但是見到了柳慶那讓人厭煩的嘴臉,反倒是平靜了下來,昂首挺胸的跟在了武六七的身後。


    “怎麽樣,贖身銀子帶來了沒有?”


    武六七幹脆的迴答道:“沒有。”


    “哪還有什麽說的?既然沒有,那麽便依舊是我們柳府的奴才,不過本少爺有好生之德,對於你們網開一麵,免於家法,但是之前的差事,便要改改了,武六七去茅廁刷馬桶。至於塞塞麽,柳夫人的房裏,自然是不能伺候了,那就來我房裏伺候著吧。就這麽定了。”


    柳得財虎著臉,大聲的道:“還不快謝恩!這也是主子的恩德。”


    賽賽氣得滿麵通紅,隻是思思的咬著細碎的銀牙,眼睛之中都是怨。


    愛之深,恨之切。當初的情話有多甜,此時的心情就有多傷。


    柳慶適才的這番完全沒有絲毫情分的話,讓她覺得他也許從來就沒有愛過自己。


    甚至他身上當初讓她心心念念的風流倜儻,此時也都成了一種紈絝子弟的輕薄無恥。


    之前尋個機會,到柳慶身邊,本曾是賽賽想起來即臉紅又渴望的事。但今天剛才柳慶的那番話,卻讓她覺得惡心。覺得柳慶從始至終就把自己當做一個萬物。此舉絕對沒安好心,若是自己落在他的手裏,便真的是萬劫不複了。


    “若一定是如此的話,自己還真的不如一頭撞死!”萬念俱灰的賽賽瞬間發狠想到。


    站在賽賽身邊的武六七卻一臉玩世不恭地嘿笑道:“我刷馬桶,自然是成啊,可是我既然和賽賽私定了終身,那便是苦命的一對兒,自然也是一起刷馬桶,才叫難夫難妻的。”


    “你是什麽人,什麽時候輪著你們做主了?”


    武六七卻像是無賴一般,竟然拉著賽賽坐在了地上,歎了一口氣,道:“柳公子不知道啊,我們兩個出去的這一天半,卻是闖了禍啦!”


    眾人都是麵麵相覷,誰都不知道這武六七究竟是怎麽了,竟然這般的不卑不亢,還對著柳慶嬉笑怒罵。


    隻有福娃,看見了武六七的臉色,竟然漸漸的安心了下來。


    福娃知道,每當武六七這個樣子的時候,那就說明,他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了。


    “什麽?”


    武六七看著柳得財的樣子,就覺得好笑,但是還要裝出一副沉痛的樣子,道:“管家啊!你可是不知道啊!為了籌措贖身銀子,我們兩個可是煞費苦心啊!六十兩銀子,一個金陵的一品大員的年奉才是一百零三兩,我們哪裏去找啊!於是就想著,想點邪門歪道,這不,剛好看見一個公子哥模樣的人在我家門前路過,我就想著劫了他。”


    武六七就像是說評書一般,在眾人的麵前侃侃而言,說的煞有介事,見所有人都抻直了脖子看,便更加來了興致,道:“你不知道,這小子還真有錢,果真是有錢啊!別的不說,就看他腰上的玉佩,那也都是漢朝的古玉,隨隨便便的就值個幾千兩銀子。你說,我能不動心麽!”


    福娃即便是知道武六七在胡扯,但依舊是被這故事給吸引了,竟然聽得津津有味。


    “我就二話不說,將這小子一棍子砸暈了,便拉到了院子裏麵,沒想到,這家夥的身後還有高手保駕,我拚盡了吃奶的力氣,才保住了一條小命啊。”


    武六七一邊說著,一邊比劃著,還擺出了白鶴亮翅的架勢。


    “沒想到這小子,還真夠朋友,我一棍子,竟然還打出了些交情,說我是第一個打他的人,非要跟我比劃比劃,我能怕他麽?於是祭起獨門暗器,板磚,拍了他個滿臉花,額,就是跟柳管家當時的樣子差不多。”


    柳得財氣得滿麵通紅,但是武六七卻是絲毫不在意,隻是說道:“這有錢人家的少爺,都是脾氣怪,說什麽讓我等著,他迴去閉門修煉,三年之後練成了功夫,迴來找我算賬。”


    “我說這個恐怕是難了,我是柳府裏麵的奴才,還不等你迴來,我就可能會被家法打死的。這少爺卻是笑笑,說不妨,便讓我迴到了柳府。”


    柳得財耐著性子,聽著武六七一篇胡說八道,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麽!看來是皮子緊了,柳府的家法,就是打死了你,官府都不會管的!”


    武六七攤開了兩隻手,道:“就是啊,我也是這麽說的,我說柳府家大業大,老爺也是朝廷的命官,這事兒不好辦。可是你猜那個少爺說什麽?他說柳府算個屁,他就是打個噴嚏,也能將柳府吹為灰燼。”武六七一臉的凜然。


    “放屁!”柳得財和柳慶同時說道。


    “我也說呢,可是他卻不信,還說什麽老子當年在白河溝陣前斬殺瞿能父子之時,他柳升就算個屁,我一想,這個人來頭不小,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見武六七說的信誓旦旦,在場的大部分人,已經信了八分了。及至武六七說到他口中哪位少爺曾參與過白河溝惡戰之時,柳慶瞬間麵色大變。熟知靖難之役和朝廷人士的他,幾乎馬上想到了哪位讓當今朝堂之所有人甚至萬歲爺永樂都頭疼不已的小爺——


    “難道武六七這廝真遇到了哪位小爺?說起來,以這位小爺一向熱愛胡鬧的脾氣,武六七剛才所說的那種乖張任性,還甭說,的確像哪位小爺的行事風格——”


    武六七卻不知道自己竟然憑借著穿越前聽《明朝那些事》有聲書積累下的一點知識,真心瞎貓碰到死耗子,給自己本身漏洞百出的謊言,找到了一個特別合理的解釋。


    他口幹舌燥地繼續說道:“最後,這個小王爺還說了,他要親自用板磚拍死我,要是在這之前就死了,柳府要承擔責任的。”


    柳得財頓時覺得,自己又被這個武六七戲弄了,便更加怒不可遏,要是再想用這武六七,自然是要好好的殺殺他的威風,道:“敗壞家風的玩意,還在此胡說八道,我定要打得你半死!”說著,便給自己手下幾個心腹家丁使了個眼色,這些人如狼似虎,撲上去將武六七按到在地。


    柳得財接竹篾,選了一根最粗的,玩起了袖子,高高的舉起,便狠命的朝著武六七的後背上抽去。


    眾人都已經打算聽武六七的慘叫了,可是驚怔之餘,聽到的卻是柳得財的慘叫。


    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是看見柳得財捂著自己的手腕,兀自殺豬一樣的狂叫不止。低頭去看的時候,卻見自己右手的小指已經消失了,鮮血如注。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的時候,一個穿著夜行裝的人,在牆頭上跳了下來,冷哼了一聲道:“你們好大的狗膽子,這人的命是我們小王爺的。”你們不能碰!這人是你柳府的人,等我家小爺迴府,再下帖子跟你們將軍要人,在這個時間內,這二人要是少了一根汗毛,非要將你將軍府夷為平地不可!”


    這個人說話中氣十足,口氣一點都不像是開玩笑,隨後便用了一招梯雲縱,便翻出了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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