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陸家大宅觥籌交錯,各有心事。蔣眠下樓的時,雖然沒同陸老夫人與陸一舟一起,卻也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因為她佩戴的那一套珍珠首飾,是老夫人從不外借的,僅這一項,有心人便嗅出了不同的味道。


    “是不是她?”


    “不會吧,看姿色也沒出眾到哪裏去,怎麽能讓陸一舟看上?”


    “要是的話,總要去打聲招唿,探探底,誰知道日後會不會做親戚。”


    那人明顯是玩笑話,聽的人也笑了起來:“還親戚,她不過就是陸一舟身邊那些流水的女人之一。”


    “許是這個不一樣。”


    “瞧,正主兒來了。”


    八卦的陸家女眷隨著那人的話看過去,就見一個身著華倫天奴藕荷色短禮服、脖頸上戴著一層碎鑽、紅唇妖嬈的姑娘走進大宅裏。


    那女孩的漂亮是帶著光的,後來很多年,蔣眠都沒見過比陸藝芝還漂亮的姑娘,她似乎生來就是站在人前,讓人駐足觀賞,卻不能染指的,但是恰恰是這樣一個漂亮到精致的女孩子,喜歡著陸一舟。


    陸藝芝進了大宅,就與旁人聊了起來,偶爾看向蔣眠這裏。蔣眠雖然是做翻譯的,但身邊這些陸家親戚英文混著粵語說,粵語之中還會時不時蹦躂兩句法語,她真的招架不住,便一直站在角落裏,除了偶爾看看場麵之外,便是自顧自地吃喝。


    正所謂旁觀者清,端著蛋糕看陸家,大堂內,各個衣著光鮮,精致得就像電視劇裏的一樣,但是劇情卻比電視劇看著更鉤心鬥角。陸一舟或許是霸權慣了,陸家這些親戚少有接觸他的,更多的都是小心謹慎湊過去,而他迴答旁人,多是一臉不高興。


    想想剛剛接吻時的陸一舟,寵溺地對她笑的樣子,再看現在的場麵,蔣眠隻覺得那些影帝如何都是假的,能在這年紀掌舵陸家的陸一舟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測。


    就在蔣眠躲著,以為這樣就能風平浪靜地度過這次陸家貌合神離的家宴時,殊不知,她不接近大家是因為不想牽扯太多,而陸家人不接近她,卻並非是因為當她是透明的,著實是她的來路,與她和陸一舟的關係,讓他們不得不謹慎一些。


    “你好。”


    身後傳來聲音時,蔣眠正端著盤子喂一個小鬼吃蛋糕,小鬼是在蔣眠發呆的時候出現的,感覺到裙擺被扯,她迴過頭,就看到一個五六歲像是洋娃娃一樣的小男孩指著蛋糕說:“你能給我拿一塊嗎?”


    “啊?”


    蔣眠也沒法拒絕一個小孩子,拿了一塊蛋糕喂給他,到底是小孩子,不管家教多嚴格,看到甜食,什麽規矩都忘了。他也拿定蔣眠不會拒絕,吃了一塊又一塊。吃高興了,肉乎乎的小腿還在椅子上一擺一擺的。


    似乎吃得太開心了,小鬼竟然問她:“你是舅舅的女朋友嗎?”


    “舅舅,誰?陸一舟?不是。”


    “媽咪也猜你不是,但是媽咪還要我來問你。”


    被小孩子的話一說,蔣眠看向遠處,就見一個穿著香奈兒套裝、顯得十分圓潤的女子正躲避她的目光。


    蔣眠真是不懂這些豪門貴婦的心思,竟然要孩子過來試探。


    那天蛋糕沒吃完,問了誰是陸一舟帶迴的女孩的陸藝芝走了過來,小胖子見到陸藝芝蛋糕也不吃了,跳下椅子,湊到女孩的跟前,張手要抱抱。


    陸藝芝蹲下,笑著看他,揉了揉他的臉道:“乖,去找媽咪,我一會兒陪你玩。”


    打發走小鬼,陸藝芝看向蔣眠。


    “蔣小姐是吧,有時間嗎,我們聊聊。”


    其實雖然是初見,雖然這女孩的臉上是得體的微笑,但蔣眠還是嗅出了幾分情敵見麵分外眼紅的味道。


    “好。”


    那日,兩人離開大堂走到陽台上。


    半靠在圍欄上的陸藝芝舉了舉杯中的香檳。


    蔣眠搖手拒絕:“謝謝,我不是很會喝。”


    “和陸一舟在一起,不會喝可不行。”


    “和他在一起,或許隻會喝也是不夠的。”


    其實陸藝芝表麵上精致漂亮,溫婉得猶如一株百合一樣,但她和陸一舟的事情,陸家的人都明白。她主動接近蔣眠,眾人都覺得有意思,想看看這位被陸一舟養大的小狼,會鬧出什麽事端,而被陸一舟垂青的蔣眠又會如何應對。應付過去,他們還能高看蔣眠一眼,若是應付不過去,蔣眠便成了笑話。但是這些道理陸家人明白,蔣眠卻不懂,隻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懶洋洋地靠在窗前,陸藝芝並沒因蔣眠的話惱起來,反而笑得特別愉悅,她端著酒杯,鑲滿碎鑽的高跟鞋微微翹起,就連小腿都是漂亮的。


    “那說說看,你有什麽超出別人的地方,可以得到他的垂青?”


    雖然在別人眼中陸藝芝所做的一切像真的也像在演戲一樣,但是蔣眠卻覺得,那不過是個鬧脾氣的小孩子,如果她不是一直失去,而是最初就得到她想要的,她必然會乖乖的,不給任何人添麻煩。隻可惜,她在最初所求的,便是她不能企及的。


    “起碼,我沒把他當成人生的全部,簡單來說,我並不喜歡他。”


    “不喜歡為什麽還要賴著?”


    “有所圖謀可不可以?”


    蔣眠四兩撥千斤,陸藝芝則步步緊逼:“圖謀什麽?錢、權力,隻要你離開陸一舟,你要什麽我給你。”


    “你的,也不過是他給的,我自己從他手裏拿豈不更簡單?”


    女人之間的聊天,其實真的很可怕,因為不知道哪個字眼,就涵蓋很多意義,陸藝芝常年在這種環境下生活,鬥起來簡直自學成才。而蔣眠能學到是因為李好,當年李好之所以能一直留在陸一舟身邊,正是因為陸家的人,沒人敢小看她。


    陸藝芝沒被蔣眠一兩句話就打得敗下陣來,她笑道:“聽說你認識李好,既然知道她的下場,就不怕重蹈覆轍嗎?”


    “重蹈覆轍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明白,卻一直在往錯的路上走。也許在你看來李好的付出不值得,但你又怎麽知道對陸一舟來說也不值得?即便是不愛李好,但是陸一舟這輩子也忘不掉這個名字了。反而是你,走到這一步,當所有人是敵人,恨他恨到骨子裏,又得到了什麽?”


    最後一句終於觸動了敏感少女的內心,陸藝芝顫抖起來,若不是在人前,若不是從小被陸家的規矩養大,她又演了這麽多年,她一定會狠狠地給蔣眠一個嘴巴。


    蔣眠說出這番話也覺得自己很過分,但對方提到了李好,她真的不能忍。


    時間像是在這一刻就靜止了下來,陸藝芝突然笑了起來,猶如小孩子一樣,笑得玩味,她輕笑許久才道:“你真的一點都不可愛。”


    說罷,她一口飲盡杯中的香檳,離開了。


    她離開,蔣眠迴頭,才發現陸一舟不知何時看向了她這裏。


    從陸藝芝接近蔣眠,陸一舟就一直在看著,他沒上前是因為想看看蔣眠會如何應對,他太好奇,以蔣眠雲淡風輕的性格,能在陸家的泥潭裏活多久。


    如此看來,蔣眠比他想象得更強大。


    四目相對,陸一舟微微一笑,對著蔣眠舉了舉酒杯,蔣眠根本不理他,扭頭出去透氣。


    陸家老太太慧眼瞧見這一幕,低聲與陸一舟道:“女孩子是要哄的。”


    微微一笑,陸一舟道:“她不用。”


    蔣眠這邊應對陸家的各路妖魔;而廣安那邊的陳家,因為陸一舟一聲令下,瞬間變得岌岌可危起來。陳家的生意從這兩年就有些不穩定,當然這裏麵有陸一舟太多功勞,現如今各種貸款無法如期還上,陳家隻能出讓股份,陸一舟以空殼公司買入,又在近期大量拋售套現,陳家股價一夜之間跌停。不僅如此,陳家這幾年為了拿到地皮,欺上瞞下的賬目也在近期以內部員工的名義被公布出來,陳蔚父親被檢察部門帶走,連帶陳家所有生意都遭到封查。


    陳蔚知道消息的時候,還在蔣眠家樓下。蔣眠雖然再度消失,但是陳蔚有時間就會來她樓下坐坐,期待著某一天樓上的那盞燈亮起來。


    打來電話的是俞靜音,她問陳蔚在哪裏,知不知道家裏出事兒了,陳蔚才問是什麽事兒。


    俞靜音道:“我也不清楚,剛我爸打來電話,問我知不知道你在哪裏,陳叔叔被帶走了。你快迴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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