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踏馬蹄聲一路狂奔,穿梭於寂黑的巷弄間,揚起的片片塵土很看就消失在夜色間。越過一條巷子後,馬車穿過一座破舊的牌樓,停到一棟白牆黑瓦的大宅前。

    宅子附近有不少荒野蔓草,看起來像是許久沒有住過了。

    倒是宅門打理得很幹淨,兩盞紅紗燈籠高掛著,把四周照得很敞亮,門前徘徊著幾個人影,從站立難安的模樣看來似乎很著急。

    直到瞧見急駛而來的馬車後,為首的男人眉毛跳躍稍稍放鬆了心神,趕緊上前接應。

    厚實的藍布簾被掀開,接著門邊燈籠的昏黃光芒,車廂內的畫麵一覽無遺。

    “娘……喲……”堪稱雀躍的眉毛安靜了,華陽揉了揉眼,發自內心地溢出一陣感歎。

    這跟他想象中的場景差得太遠了,本以為車廂內會有個衣著精致、妝容明豔的女人端坐著,見到他後理應梨花帶淚、朱唇微顫、久別重逢無語凝噎。

    可結果……死鯉魚?!

    為什麽笑春風會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唇微張成似是傻笑的嘴型,紅彤彤的衣裳讓此刻的她看起來就像一條死鯉魚!

    “說!你把我大嫂怎麽了?!她為什麽會是這個樣子!”華陽的第一反應是興師問罪,大嫂變成了“死鯉魚”,自然負責在宮門外接應的司雲宿成了頭號嫌疑犯。

    迴想起華遙臨走前叮囑過的話——長嫂如母,當以命相護。華陽立刻憤怒地伸出手,橫過笑春風,揪住司雲宿的衣領質問,也不管這種行為會不會犯了有男女授受不親的戒條,反正他早就想對司雲宿授受不親了。

    “她向來就是這個樣子。”在他的蠻力拉扯下雲宿被迫略彎下身子,卻依舊颯爽英姿不減,漂亮的唇線一咧,嗤了聲,不屑地掃了眼睡得正沉的笑春風。

    隨遇而安,無論在什麽環境什麽情況下都能睡得酣甜,唿吸規律,偶爾耷拉點口水,不計形象……這女人不就如此麽?有什麽好奇怪的。

    “我是問你,她為什麽會沒知覺的?!”

    “太吵了,我就把她敲暈了。”

    “你這屬於公報私仇。”

    “是又怎樣。”司雲宿毫不避諱地承認。眼睜睜看著自己守護了多年的愛情被橫刀奪走,難道還不許她劈暈情敵泄憤麽?

    “請問……”

    這微弱到幾乎可以被忽略的聲音真的被忽略了。

    “雲宿姑娘,你

    這又是何必呢?話說那個司青山又算不上俊美無雙,你眼前就擺了個眉毛比他漂亮的啊。”為了讓這話更具說服力,華陽的雙眉正以他的臉為舞台賣力地演出。

    “我對會抖眉毛的男人沒好感,麻煩讓讓。”

    “……”晴天霹靂轟然而下,對於向來以自己的雙眉為傲的華陽來說,司雲宿這話無疑是判了他的死刑。

    所謂最毒婦人心,時時都能傷人於無形,司雲宿便是其中翹楚。在把華陽的心折騰到滿目瘡痍後,她還能若無其事地跳下馬車,閑話家常般地叮嚀,“哦,順便勞煩你把這個麻煩女人弄進去,她要是睡到著涼了,我可擔待不起。”

    “誰睡了!誰睡了!分明是你把我劈暈的!”麻煩女人像被踩了尾巴,跳了起來,終於引來了大夥的側目。

    這讓笑春風深刻領悟到一點,客客氣氣說“請問”是沒用的,隻有拋開形象撒潑才能證明她的存在。

    聞聲後,司雲宿腳步一頓,微涼的目光在春風身上逗留了片刻,隨即看向華陽,事不關己地提醒道,“你大嫂醒了。”

    大嫂?馬車裏那個幽冥般聲音的主人是司雲宿?還有站在馬車前滿臉關切的華陽?春風的眼珠從左至右劃過,繼而又打量起那棟大宅,徜徉在陌生又熟悉的氛圍中,很是困惑,“這是哪?”

    “我們搶來的宅子,很安全,驛風山莊的人絕對找不到。”華陽笑盈盈地扶著她下車,解釋道。

    “……我為什麽會在這?”晃了晃昏沉沉的腦袋,春風試圖想拾起那些零散的記憶,皇宮、夜宴、明月光以及那個想要她消失的公主,漸漸的答案唿之欲出。

    “當然是大哥和死人臉把你弄出來的。”

    “……”這一點不需要他說,春風也能猜到。離開了,這是個驛風山莊的人找不到的地方。曾做夢都想著要逃開那個牢籠,當一切真正成真的時候,她卻形容不清自己的心情。

    喜?有點,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青山,可以把藏了許久的委屈全都傾倒出來了,她便抑製不住想要表演喜極而泣;悲?也有點,總覺得遺忘了什麽重要的事。

    “大嫂,你傻了嗎?為什麽不歡唿?你不覺得等下就能看見大哥了,很值得歡唿一下嗎?”

    “我要迴去……”

    “什麽?!”不僅僅是華陽被這話弄得瞠目結舌,就連司雲宿都停住動作,失聲質問,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我…

    …我、我想要迴去一下……”春風也知道這個要求很賤,賤到讓人不堪忍受,所以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底氣雖顯不足,想法卻沒改變。

    “瘋了。你以為從明月光眼皮底下把你弄出來很簡單?知不知道少主花了多少精力才說服公主幫忙?又知不知道得買通多少皇宮侍衛?”

    司雲宿的振振有詞也感染了華陽,他猛點著頭附和道:“沒錯沒錯,還有我大哥,他生怕明月光起疑心不帶你去赴宴,還跑去驛風山莊門口喂蚊子,隨時準備著強行殺進去把你帶出來……”

    “可……”她張了張嘴,剛想要說些什麽,立刻有被打斷了。

    “還是說你其實已經愛上了明月光,很享受在他身邊的日子?如果是這樣,我立刻就送你迴去。”雲宿嘴角一揚,隻差沒說出“你變心,我求之不得”這種話。

    “我沒有,我隻是給過他承諾,決定了離開也該有個交代,是我先招惹他的,我還不起,但至少該善始善終。”春風垂著頭,盡管覺得有些事沒必要跟別人解釋,可怎麽也不能在情敵麵前默認自己愛得不夠堅定。

    事實上,她隻有一顆心、一生緣,來之前就許了人,即使沿途風景再誘人,仍是埋首直奔目的地。這樣的愛,她不認為會輸給任何人。

    至於明月光……是她笨、是她總是搞不清楚狀況,一意孤行地把他拉進這場孽緣中,事以至此,難道尋覓到幸福後就不負責任地拂袖走人麽?

    “承諾?明月光本非君子,殺人放火、助紂為虐,他一樣也沒少做。用一諾千金做借口迴去找他,你不覺得很無力麽?”

    “華遲的死與他無關,他沒你們想象得那麽……壞。”笑春風斟酌了很久,她明白在司雲宿等人眼中,“壞”還遠遠不足以用來形容明月光,堪稱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了。可於她而言,是太過了解的男人,就連他的無奈和脆弱也一清二楚。

    “我明白的,再壞的男人總有真心愛的女人,他的寵讓你感動了,是麽?”

    “司雲宿兄台!麻煩你講點理,可好?認定我是變心了,處處都針對,話都被你說滿了,還給不給我反駁的空間了!”春風自覺問心無愧,講話也變得大聲了。很顯然,司雲宿已經給她判了刑,壓根不需要再曉之以理。

    “抱歉,我很難理解你的想法,就像你很難明白我講的理一樣。”

    “你……”

    春風沒吼完。

    某個急於獻殷勤的男人很

    不客氣地伸手,看準位置,落下。幹脆利落的動作掐斷了笑春風的話音,也讓她心有不甘地倒地再次陷入昏迷狀態。

    這一次,華陽總算深有體會。完事後,咧嘴微笑,露出白森森的牙,不禁朝著握了握司雲宿的手,“我有些明白你剛才為什麽要劈暈她了。”

    夜還未深,宴還未散,司青山卻已歸心似箭。

    一手將祈清送上安國定王的位置後,他覺得責任已盡,算是無愧於心了。當初爹救下祈清時,曾承諾為他複辟奪迴帝位。就是為了這道父命,他一度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要的究竟是什麽。

    直至最近,青山終於明白,帝王將相並非人人都能做。

    祈清不適合君臨天下,就像他不適合位列三公。就和爹曾經預言的一樣,兒女情長,長過了連綿江山;英雄氣短,短得一生隻想瞬間同她共白頭。

    然而當迴來後,他才意識到這個想法挺可笑。

    宅子裏很靜,靜得有些詭異,隻有他房間裏的燭火亮著。屏退了左右後,青山推門而入,一眼便瞧見了蜷縮在床上的笑春風。他皺了皺眉,走上前,輕喚了兩聲,沒得到任何迴應,又嚐試著推搡了幾下,依舊被冷落了。

    他微傾身,細細打量後才發現這女人不是沒心沒肺地睡死了,而是昏死。白皙脖間甚至還殘留著淤青,看來下手的人很不懂得善待他的東西。

    再環顧屋子,沒有該給他解釋的司雲宿,隻有一封信靜靜躺在桌上燭台邊。

    興許是多年主仆逐漸形成的共識,這次下山,青山沒有再為上迴的事怪責雲宿,但也並不代表就此遺忘。她於是再也不多話,甚至是不說話,如有必要,也都刻意用寫的。華陽說他不了解女人,這屬於鬧別扭的行為,青山不置可否,他隻需要夠了解笑春風就好……

    了解?雲宿信中的內容,讓青山覺得需要重新去定義“了解”這兩個字!

    ——想要迴到明月光身邊兌現莫名其妙的承諾。

    ——由始至終她嘴裏一直充斥著三個字,請別興奮,不是“司青山”,是“明月光”!

    ——華陽說春風姑娘暈倒的模樣很像死鯉魚,他愛看。

    ——最重要的一點,人不是我弄暈的。

    “都過來!”記述著笑春風條條罪狀的宣紙被捏皺丟棄在了一旁,青山撩袍跨步,用力拉開虛掩的房門,臉色冷佞,凝重的低吼聲在夜色中蔓延開。

    才剛

    被遣開的隨從們還來不及走遠,又齊齊衝了迴來。不愧是玉衡派訓練有素的精英小分隊,在這注定不寧靜的夜晚,個個都神經緊繃草木皆兵。哪怕少主咳嗽一下,都能讓他們拔劍戒備。

    “進去,把我床上那個女人弄醒。”

    “啊?”這是群眾們一致的反映,如果再借給他們每人一個膽的話,他們一定會把心聲勇敢吼出來——少主!閨房之事不需要讓隨從一同參與吧?!

    “不管用什麽方法,立刻弄醒她!”

    當虎嘯般的聲音從少主的丹田迸發而出時,隨從們意識到這事怠慢不得。

    “少主,真的是什麽方法都可以嗎?”

    “嗯。”迴答既簡潔又堅定。

    既然少主的意念堅如磐石,那他們也沒什麽好再質疑的了。

    於是,各種道具紛紛登場,水盆、夾棍、暗器、刀、劍、槍……讓人有種置身於兵器展銷大會現場的錯覺。

    司青山雙手交錯於胸前,置身事外地站在床邊,睥睨著床上女人,腦中不斷想象著她是如何吵鬧著想要迴到明月光身邊的,自然那些她和明月光間看似恩愛纏綿的畫麵也不時地湧現。

    這一幕幕無疑起到了火上澆油的動作,以至於他可以冷眼旁觀著自己手下把冰涼的水潑向春風。

    床上的人影動了動,打了個哆嗦,被凍得有些煞白的唇蠕了下,“青山……”

    氣若遊絲的聲音從她嘴間躍出,卻重重地襲向了司青山,讓他瞳色一緊,再也維持不住淡漠,手一伸,狠狠地拍向那個舉著空水盆的隨從,“你不懂什麽叫意思意思麽?|奇*_*書^_^網|滾去把水缸裏的水全喝完!”

    “少主……”滿腔哀怨的控訴被無情地忽略了。

    事實證明,人家小兩口的事,身為外人就該明哲保身、隔岸觀火!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當宴散後浮華被洗去,死氣沉沉的皇宮裏尋不見衣香鬢影,有的隻是一堆殘羹冷炙。

    有道近乎歇斯底裏的身影穿梭在各殿之中,忙著收拾殘局的宮女太監們也隻敢側目觀望。那是今夜宴上剛被拜為丞相的明月光,就連皇上都默許了他在皇宮裏肆意亂闖的行為,還有誰敢阻攔?

    不怕死的人總是有的,即使位高權重,也總有能製衡的人。

    “滾開。”眸色中冷然的氣息凝滯,他停住腳步,默覷著攔在身前的人,沙啞著聲音喝吼。

    含著肅然煞氣的聲音讓宮女們都嚇得縮了縮脖子,恐怕普天之下,敢這樣同公主講話的也之後明月光了,就連皇上都對讓著這公同甘共苦的妹妹。

    “你瘋了是不是?還打算找到什麽時候,就算你放把火燒了皇宮都逼不出笑春風了,她走了,跟著司青山的人走了!”公主並沒有為他以下犯上的行為動怒,反倒是被他瘋狂尋找笑春風的行為震住了。

    一身傲氣的明月光,何曾會為了個女人如此?

    “……”他陷入沉默,無力反駁,眸色又黯然了幾分。

    他甚至想過這是一場玩笑,春風或許就躲在某個角落,憋笑看著他犯傻。可結果什麽都沒有,到處都是空空如也。公主的話,讓明月光不得不麵對現實,她是真的走了,在見到司青山後,自然是走得愈發義無反顧了。

    “迴去吧。”見他稍有軟化,公主也放柔了聲音輕勸。

    “你應該知道這麽做會讓我恨你。”明月光仰首,淡看向天際,唯有一輪殘月,如同這殘局一般蒼涼。刹那想起了很多事,他彎唇自嘲地嗤笑出聲,今生來此究竟為何?就為了再被她傷一次嗎?

    “我無所謂。但你必須清楚,笑春風不適合你。她看不懂紛爭和爾虞我詐,隻想伴著相愛的人守著那一方兩人的天下,可以有情飲水飽,你給得了嗎?你想要權傾天下,讓萬人仰賴,名垂千史,她能給嗎?”公主很安靜,既然敢配合青山送笑春風出宮,她便早就料想過各種後果。

    自然也是有恃無恐地料準了明月光終究不敢把她怎樣。

    字字句句的質問宛如千斤重,敲得明月光無言以對。他給得了嗎?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一次放手,已經昭顯出了答案。

    “她走的時候……有說什麽嗎?”轉首,他不動聲色地嗟歎,在承受著挫敗的同時,還存有那麽一絲僥幸,她不是很信守諾言嗎?不是答應過他無論做了什麽決定,都會親口告訴他嗎?

    “沒有。”

    公主的迴答斬斷了明月光最後的希冀,既然已齊手把他推上了絕路,那就一起萬劫不複吧。眼簾落下,掩住了他瞳間的陰戾,“我要不到的東西,那就不需要幸福了。”

    鳥語花香,春意盎然,暖融融的陽光灑在身上,被褥有香香的氣味,傳說在這樣美妙的環境中醒來,心情會一整天都很好。

    笑春風身體力行驗證了這個傳說是假的,假的!

    當一覺睡醒看見一堆人圍在身邊

    ,被用像在動物園看猩猩似的眼光打量著,這些人裏或熟悉或陌生,卻都一致地頻頻感歎著“神奇啊神奇”,要人心情怎麽好啊?!

    很快,笑春風發現這不過隻是開端。

    看看她現在的遭遇,簡直不足以用“淒慘”來形容。

    “你煮得飯實在很難看啊。”

    某個翹著二郎腿高坐在中堂人師椅上的大伯呷了口茶,擠出一臉嫌棄的表清,斜睨著身後的笑春風。

    這不怒自威的老爺派頭讓笑春風不敢頂嘴,唯唯諾諾地嘟起唇,表現出逆來順受的可憐姿態。

    “喂,你這算什麽意思,想要用表情告訴別人是我在欺負你嗎?”

    “……這位大伯兄台,基本上……就算我不說不表現……群眾的眼睛也是雪亮的……”他根本就是在欺負她嘛!一大早領著一群人衝進宅子了,還在華遙的帶領下組團參觀她的睡姿,如果這些都不算欺負的話.那、那逼著她起床砍柴挑水煮飯洗茅坑沏茶捶背,到底是想做什麽啊。

    “講話歸講話,手不要停!肩膀這裏捶重點,你沒吃飯啊。”那位大伯很悠閑,就算群眾目睹了一切.他還是不放棄蹂躪笑春風。——

    “我、我是真的沒吃飯啊。”他壓根就沒給她時間吃!

    “好了,不用捶了,唱個小曲讓我樂嗬樂嗬。”

    大伯,這不是青樓!怒吼聲被笑春風鎖在了喉間,轉而飄出唇間的是淒淒哀哀的歌聲,“小白菜,淚汪汪,從小沒有爹和娘……”

    她唱得很身心投入,孕育而出的悲涼還頗為動人。

    隻是那位大伯很狀況外,自顧自地皺眉品著笑春風剛才沏的茶,每吞一口,眉頭就鎖得更深,終於他再也維持不住端莊了,“這茶真他娘的難喝!”

    “呃,大伯兄台,有得喝就不錯了……”喝進肚子裏還不是一個樣,那麽挑剔做什麽啊。

    “胡鬧,媳婦茶怎麽能如此隨意!”

    “那有什麽區別,媳婦茶還不就是茶嘛……”她停下動作,開始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被個不明身份的陌生老頭奴隸,反駁的活脫口而出,格外流暢:等意識到不對勁時,才戛然止住:瞳孔翕張,“哈!媳、婦、茶?”

    “嗯。”他粗聲粗氣地應了聲。對於自家兒了的眼光甚為費解,千裏走單騎就為了這麽個女人?就算她勉強算是入得廳堂,但那神奇的睡相、後知後覺的反應,外加做家事時笨手笨腳的樣子,都

    深深印入了他的記憶裏,難以磨滅!

    “怎麽可能?華陽不是說驛風山莊的人絕對不會找到這麽:況且明月光哪來的爹:你冒充的吧。”

    “怎麽不可能?你翅膀長硬了會頂嘴了呀。”剛喝完媳婦茶的大伯沒有捕捉到春風話裏的重點,他是誰的爹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的概念裏媳婦就該侍奉公婆,怎麽能夠這樣沒大沒小地叫囂。

    “……”她哪來的翅膀,又不是鳥人。

    “她本來就是個鳥人。”青山鏗鏘有力的話語從屋外傳來,成功地吸引了屋內兩人的往意力。

    聞聲後,春風像被撥動了開關般,立即來了精神。

    見青山和華遙並肩跨入中堂後,那位仍舊身份不明的大伯被春風拋在了腦後,她隻顧著興衝衝地奔向門邊,絲毫都沒察覺到自己剛說了很欠扁的話,而那些話隻字不差地落入了青山耳中。

    “你們迴來啦。”她奉上盈盈笑臉,殷勤燕語。

    甜膩嬌憨的小女人姿態,讓人隻有一個想法……“你闖禍了?”

    華遙的有感而發讓春風的笑容僵在了唇邊。

    “她本身不就是個禍麽?”青山銜著一絲嗤諷笑意,手自然地搭上她的肩,看似溫柔,實則連拖帶拉地硬將她拽到了神秘老伯麵前,“能叫你媳婦隻有明月光的爹?”

    “啊?”很明顯,對於太過婉轉的點撥,春風是很難頓悟的。

    “那我爹對你來說算什麽?舊清人的爹?也就是路人老頭?”——

    一連串帶著譏誚之意的問題被齊齊拋出,在鋪天蓋地的茫然後,春風捕捉到了重點,驚愕地瞪大眼,“你,爹?!”

    “叫爹。”他表情溫和,耐著性子糾正她稱謂上的渺小差錯。

    “等一下,不準叫!”不需要等春風反映,華遙便搶先把她解了尷尬,“這算是在欺負我爹死得早嗎?”

    “年輕人不要那麽計較,你跟我們家青山天天黏一塊,好得跟一奶同胞似的,我是他爹也就是你爹。不用客氣,叫聲爹聽聽。”關於這個媳婦要不要叫他“爹”,老伯似乎毫不在乎,反倒很熱衷於收個幹兒子,做些零成本前景又不錯的投資是必要的。

    對於這個提議,青山聳肩不發表意見,在拉走笑春風的同時,隻有一句忠告他覺得非說不可,“爹可以共享,我女人你別想。”

    “司青山你這個孽子!你們都還愣著做什麽,我平時花那麽多

    銀子養你們是為了什麽,去給我把那個女人做了!”為人父的某人意識到自己在兒子眼中的地位己岌岌可危,占有欲開始發酵飆升,演變成了一場家庭暴力倫理劇。

    然而有了那晚某個隨從喝完一缸水的傳說在前,眾人都學乖了,無論主公如何咆哮,無論少主怎麽忤逆,那都是人家的家事!

    麵對自家張牙舞八看似是在護犢實則是在發瘋的爹,青山漠然地不予理會,丟了個“幫我搞定他”的眼神給華遙後,便趁亂牽起懵然迴不過神的笑春風離開了。

    “那個大伯真的是你爹?”

    被拖出宅子的時候,春風醒過味來,好奇地追問,他卻隻用冰涼的背影做迴答。

    “喂,你理我一下,可好?”

    穿過門外牌坊的時候,她不死心再接再厲,仍舊換來一片沉默。

    “我沒有吃午飯,能不能買點東西給我吃?”

    途經市集時,春風還是沒有氣餒,可結果並非努力了就有用。

    春風實在很想不要臉地為他的冷淡找些解釋,或許他是等她等到眼盲耳聾了?又或許是經曆了太多事被折騰傻了?偏偏青山非要用實際行動來證明她的一切猜測都不成立。

    “你看不出我在生氣?”青山倏地止步,大方地替她指了條明路。去他的大度氣度風度,他的忍耐力到了爆點,就算是被形容成心胸狹隘,也總比聽她開口閉口念叨著“明月光”好。

    那段以荒唐為前提的日子是讓她有多懷念?讓他總穩隱覺得自己頭上在泛綠光。

    “為什麽?生氣也得有個理由吧。”她被擠到了狀況外,努力迴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沒理由。”他難以釋懷,他吃醋,他想要把明月光徹底從她腦中拔掉,可他就是不想說出來,不想看她恃寵而驕或是……滿臉不屑的模樣。

    “那我要做些什麽?”沒理由的生氣,這很難辦啊,是不是最好閉嘴什麽都不說,安靜地乖乖地待著,等他氣消了再說?——

    “撒嬌,哄我。”他動了動唇,流暢無比地丟出四個字。男人麵子算什麽,能當飯吃?還不如她丟兩句甜言蜜語來得務實。

    “哈?!”

    “不會?我教你。”

    要同這樣一個以愚鈍為特色的女人相處,說再多都是浪費唇舌,不如直接果斷地逼近她,直至她退無可退抵在牆上後,再隨隨便便手一橫把她困在牆和他之間,沒有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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