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十月之後, 京城柳樹胡同最中間的盧府突然間熱鬧了起來。


    盧家喜事連連。


    先是盧東升職成為工部尚書、兼內閣大學士, 明眼人都知道,正興帝對盧東信任有加, 是打算重用盧東了。


    所以, 前來拜訪、送禮的人絡繹不絕, 多如過江之鯽。


    不料盧東果然如傳聞中一樣剛正不阿、兩袖清風、不顧情麵,前來拜訪的人,不管是同鄉、同年、同窗,他一律讓門房問個清清楚楚。


    來敘舊說話可以, 送禮的一律不許進門。若是求盧東辦事, 那更是萬萬不可能。


    送禮的人碰了一鼻子灰,也就不敢上門了。


    等到莊明憲般進柳樹胡同,準備以盧家女的身份出嫁,拜訪的人再次死灰複燃。


    第一批添妝的人拎著禮物上門了,門房的下人跟從前一樣,要把人轟出去。


    不料來人卻說:“我是來給莊小姐添妝的,並不是來送禮的。盧家嫁女兒, 總不能連前來添妝喝喜酒的人都朝外轟吧?”


    門房的下人傻了眼,立馬跑去問盧東:“老爺, 門口來了好些人, 趕也趕不走,說是給小姐添妝。”


    “快把人請進來,我盧某人隻有這一個女兒,人家來添妝了, 自然要把人迎進來。”


    盧東一改從前冷漠的態度,高興道:“去告訴堂少爺,讓他替我招待客人。”


    “還有老太太那裏也要告知一聲,請她老人家把東邊的花廳、後麵的暖閣全都收拾出來,估計還會有更多人來添妝。你們都精神著些,萬萬不能怠慢了客人,讓別人笑話。”


    門房的下人與眾小廝直冒冷汗。


    老爺從前最厭惡這些事情,一聽說有人送禮拜訪來了,就板著臭臉讓他們轟人。如今為了小姐的婚事,一反常態,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這就是沒有親生女兒的悲哀了。


    若是老爺有個親生的,又豈能輪到這位莊小姐如此受寵?


    當然,這些話他們也隻能在心裏想想而已了。


    很多事情都是這樣,一旦開了先河,就像洪水衝開了大壩,怎麽都堵不住了。


    第一批登門添妝的賓客被好好地迎了進去之後,其他人望風而動,紛紛提著賀禮登門了。


    除了要跟盧東拉關係的人之外,莊明憲之前的病患也都添妝來了。這當中要數成國公夫人於氏、國子監祭酒林老夫人送的添妝禮最豐厚。


    林老夫人送的是一套犀角雕玉堂富貴套杯,一共十八隻,最大的那個比臉盆小一些,最小的隻有酒盅那麽大。犀牛角價比黃金,已經十分難得了,這一套杯子上麵雕刻的玉蘭、海棠、牡丹、桂花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


    這樣難得的東西,是可以作為傳家寶傳承下去的。


    讓前來添妝的其他女眷嘖嘖稱讚。


    成國公夫人送的是一套赤金點翠八寶頭麵,不管手藝做工皆是一流,又讓眾人一陣歆羨。


    大太太陳氏看著滿堂皆是身上有誥命的夫人,心裏又酸又澀又羨慕又後悔。


    真沒想到莊明憲竟然有這樣的造化!


    早知道如此便是拚著得罪了老太爺,也要阻止莊明姿嫁給周德寶。


    莊明憲嫁入衛國公府,莊明姿的名聲就是再不堪,也依然會有人為了跟衛國公府攀親而對莊明姿趨之若篤。


    隻可惜,一切都晚了。


    莊明姿已經在三個月前嫁給周德寶了。


    現在,要想盡辦法跟莊明憲拉近距離才是,這樣對她們有百利而無一害。


    心裏這樣想著,陳氏悄悄退了出去,帶著莊明姿去找莊明憲。


    “從前莊明憲是很敬重喜歡你這個大姐的。”陳氏叮囑道:“今天無論如何,你也要多奉承她幾句。她這個人最是心軟,你多哭訴哭訴自己的悲慘,等她家進了衛國公府,你多去走動。一來二去的,還怕不能借著衛國公府的名頭辦事嗎?”


    “隻要你跟衛國公府扯上了關係,你公公一定會高看你一眼,你那婆婆就是想磋磨你也得掂量掂量了。”


    莊明姿死死攥緊了帕子。


    想著剛才正房裏喧鬧不已、沸反盈天的樣子,想著那些添妝禮,她嫉妒的心頭都在滴血。


    她費盡心機,不惜連傅家的婚事都舍了,為的就是能嫁進勳貴世家。不想到頭來,竟然落得這種田地。


    莊明憲呢,她什麽都沒做,隻是像皇帝求旨,就心想事成了。


    老天爺何其不公?


    莊明姿恍恍惚惚的,臉上都是不甘,到了莊明憲的屋子裏的時候,眼裏還都是忌恨。


    陳氏大怒,低聲嗬斥道:“還不快收起你這副樣子,被人看到了如何是好?你別忘了,你今天來是要做什麽的!”


    她當然知道。


    母親說了,今天來讓她討好莊明憲,這樣她才能在婆家過得更好。


    另一方麵,也是為了哥哥,如果莊明憲願意在陸錚麵前替哥哥說好話,哥哥就可以進西山大營、或者是金吾衛、羽林衛,以後便可以前途無憂、平步青雲。


    可是她一點也不想討好莊明憲。


    特別是此刻,看到莊明憲這般豔光照人之後,她越看越覺得唿吸急促,越來越覺得心裏難受。


    屏風旁邊的衣架上,掛著一套大紅雲錦金邊繡鳳穿牡丹的喜服。最上麵搭著一塊金絲繡龍鳳呈祥的蓋頭、大紅赤金雙環四合如意絛。衣架下麵的小方凳上,擺著一雙繡鞋,鞋上繡工精湛,繡著鴛鴦戲水,鞋頭上兩顆碩大的珍珠,發散著瑩潤的光芒。


    她自己的喜服是提前一年就準備的,出嫁當日也受到了來賓女眷的交口稱讚。


    可是跟莊明憲這套喜服一比,她的那一套,立馬變得不堪入目。


    不說材料做工繡活圖樣,光喜服上的金絲軟線就足夠令人歆羨了。


    “這喜服可真好看,光想想就知道安安穿了該有多漂亮了。”陳氏滿麵笑容,又親切又熱情:“我還沒有見過這樣的樣式呢,老太太,您的眼光真好,這是在哪一家繡坊做的?”


    “你也覺得漂亮嗎?”老太太抿嘴一笑,矜持又得意:“不是外麵的繡坊做的。”


    “那難道是安安自己做的嗎?”陳氏立馬嘖嘖稱讚:“要不說能得皇上青眼,讓皇上賜婚呢,不說別的,光這一份心靈手巧,就是旁人所不及。”


    “安安本就漂亮的不得了了,再穿上這套衣服,必定會讓姑爺愛的不得了了。別說是男子,就是我這個做大伯母的,見了安安,有時候都能被她的好看的樣子給晃花了眼。”


    老太太實誠,聽到別人誇莊明憲喜歡得見牙不見眼:“我跟你說吧,這套喜服不是安安自己做的。是靖臣請了宮裏的繡娘做的,跟外麵的喜服都不一樣。”


    陳氏愣了一下。


    不是說衛國公府不滿意這門親事,是皇帝硬逼著陸錚答應的嗎?


    可現在看來不像啊。


    她目光從莊明憲如花似玉般的臉龐上掠過,頓時明白了幾分。


    陸錚再驕傲,那也是個男人。但凡是男人,就沒有不愛美色的。


    就憑莊明憲這個容貌,恐怕還真沒有不對她動心的人。


    念頭一閃而過,陳氏就歡歡喜喜地笑了起來:“哎呀,姑爺這般看重我們安安,真是太好了。老太太,您以後就等著享清福吧。”


    老太太哈哈一笑,拉著陳氏道:“你快來幫我看看,第二天認親,讓安安穿哪一套衣裳最好?”


    拔步架子床上擺的滿滿當當的,全是大紅色的喜服。


    五彩通袖妝花襖、四季團花喜相逢褙子、大紅遍地金對襟衫 ……還有各色各式的裙子,每一件都美輪美奐,讓人眼花繚亂。


    “這……可真是太多了。”陳氏試探道:“該不會都是姑爺送來的吧?”


    “真是呢。”老太太舒心道:“要說靖臣這孩子真是沒得挑,身份容貌氣度本領無一不是頂尖,最難得的是對我們安安的這一份心。我看呀,他安排事情比我還周全妥當。安安嫁給他,我是徹底放心了。”


    陳氏越聽越羨慕,越聽越心酸。


    霞山坊的小哭包、懦弱鬼、掃把星竟然嫁了這麽高的門第,對方還這般看重她。


    她的女兒當初在霞山坊是出了名的溫柔端莊才情洋溢,否則也不會說給傅文了。可這樣一手好牌,硬是被她打爛了。


    陳氏心疼女兒,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不說話的莊明姿,她也有些笑不出來了。


    她不該帶莊明姿來的,見識了莊明憲這般富貴逼人,莊明姿恐怕隻會更加忿忿不平,迴到周家,怕是也不能跟周德寶好好過日子了。


    “我覺得這套四季團花喜相逢褙子好看,熱鬧又喜慶。”老太太說:“你覺得哪個好呢?”


    老太太的話拉迴了陳氏的思緒,她笑著道:“我也覺得這一套好,配上赤金紅瓔珞分心,端莊又不失活潑,正正好。”


    老太太很滿意,大手一揮,讓童嬤嬤把衣裳裝起來。


    “安安,這套衣裳放在最上麵,第二天認親的時候穿,可千萬別拿錯了。”


    “祖母,你放心吧,不會弄錯的。”


    雖然這婚事是假的,可外人不知道啊。她代表的還是陸錚,她如果弄錯了,或者哪裏失禮了,丟的就是陸錚的臉。


    所以,莊明憲也很認真鄭重。


    隻可惜越是臨近婚禮,她這個做新娘子的越是無所事事,好像每天坐著等待成親當日到來成了她唯一的任務。


    陳氏見氣氛很好,就坐到莊明憲旁邊,和藹慈愛地說:“明天就是大喜的正日子了,按照習俗,新娘子拜堂之前腳是不能沾地的。我想著你沒有親哥哥,就特意讓你軒大哥從學堂請了兩天假,等他明天把你送上花轎才迴去上學。”


    “我們二房隻有兩個女孩子,明姿嫁了,如今隻剩下你了。婚禮一定要辦的熱熱鬧鬧的才是,絕不能讓人挑到錯。”


    穀雨看著暗暗撇嘴。


    小姐跟老太太搬到棗樹胡同之後,大太太陳氏隻派人送了兩床鋪蓋過來,說怕她們凍著了。


    除此之外,再沒有來過了。就連姿小姐出嫁,大太太都沒有跟她們說一聲,分明是不想跟小姐、老太太走動了。


    姿小姐也好,軒大爺也罷,一次都沒有來看過老太太與小姐,好像根本沒有小姐跟老太太這兩個人一般。


    如今小姐跟姑爺定下親事,要嫁到衛國公府去了,大太太竟然登門了。不僅如此,她竟然還擺出大伯母的譜,讓軒大爺背小姐上花轎。


    背新娘子上花轎的,往往都是新娘子最親的兄弟,男方來迎親的時候,還會給背新娘子上花轎的這個兄弟一個大紅包。等到新娘子三天迴門的時候,也是這個兄弟去接。


    一來二去的,就可以在陸家人麵前露臉。


    大太太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穀雨忿忿不平地想。


    莊明憲微微一笑:“謝謝大伯母了,我之前正為這件事情發愁呢。”


    當初她跟祖母遇到事情的時候,陳氏躲在一旁看笑話,連麵都不露,分明是想坐山觀虎鬥,好坐收漁翁之利。


    現在想來套近乎,晚了!


    陳氏一喜,正想說話,莊明憲又說:“義父知道了這件事情,立馬修書一封,讓盧家的五堂兄從浙江趕來背我上花轎。為了不耽誤婚期,五堂兄收到信件的當天就朝京城趕,他是前天到的。我感動的不得了,當即就答應了。”


    她歎了一口氣,略帶遺憾道:“早知道您會讓軒大哥背我上花轎,我當是就不會那麽著急了。既然軒大哥來了,那就好好吃喜酒,放鬆放鬆,然後再迴學院去吧。”


    陳氏聽了,心頭一塞。


    她聽出來了,莊明憲這是諷刺她是馬後炮呢。


    她氣得不行,可依然不敢給莊明憲擺臉色,強笑道:“是大伯母不好,沒有早些跟你說。你這個安排是很好的。既然有人背你上花轎,大伯母就放心了。橫豎你身上流著的是莊家的血,便是別人背你上花轎,跟你最親的,還是你軒大哥。”


    她這一番話說的,讓莊明憲刮目相看。


    她知道大伯母很有手腕,隻是沒想到她竟然能忍氣吞聲到這步田地。


    也是,衛國公府是什麽樣的門第?陸錚是何樣權勢通天之人?隻要能跟衛國公府扯上關係,受這點子氣又算得了什麽呢?


    莊明憲笑了笑。


    陸錚啊陸錚,你的名字果然很好用啊。


    正想著,外麵一陣喧鬧聲,福姑快步走了進來,她滿臉興奮道:“老太太,小姐,皇上、皇後、陸貴妃給我們小姐添妝來了。”


    啊?


    老太太驚喜交加,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真的嗎?在哪裏?”


    福姑滿臉笑容,聲音裏都是與有榮焉的驕傲:“是真的,人已經到門口了,馬上就要進院子了。盧大人正準備香案呢,小姐快去接旨吧。”


    莊明憲也沒有想到宮裏的貴人會給她添妝。


    不過她並沒有很驚詫,因為自打她跟陸錚定親,陸錚沒有退婚的打算,明確表示要娶她之後,各種稀奇古怪,在之前看來匪夷所思的事情都發生了。


    她毫不慌亂地理了理衣服,鎮定又從容地出去接旨。


    就算陳氏打心眼裏不喜歡莊明憲,這個時候也不得不表示佩服。


    莊明憲真的不一樣了。


    正興帝賜玉如意一柄,皇後賜八寶攥珠飛燕釵一支,陸貴妃賜的則是一個赤金掛琉璃項圈。


    東西貴重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這份體麵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前來添妝的女眷也由此見到了莊明憲的容貌,有人驚愕,沒想到她會這般出眾;更多的人臉上卻露出“我就知道會是如此”的表情。


    等添妝的太監走了之後,女眷們眾星捧月般把莊明憲團團圍住,有誇她漂亮的,有讚她好福氣的,還有人問她頭上戴的簪子是哪裏買的,怎麽這麽漂亮。


    晚一步沒能擠到莊明憲身邊的,則一哄而上圍住了老太太,誇她會教養孩子,羨慕她福運連連……


    內宅裏鬧哄哄的,到處都是說話聲。


    幸好此時天色不早,女眷們說了一會話就要離開了,否則真不知道她們要說到什麽時候是個頭。


    等莊明憲跟老太太把所有的女眷送走已經是掌燈時分了,莊明憲陪老太太用了飯,跟盧東說了一會話,童嬤嬤跟穀雨就過來服侍她更衣睡覺。


    “明天就是大喜的日子了,雖然新娘子坐著不動,可依然很費神。”童嬤嬤笑著說:“小姐早點休息,這樣明天才能精神好。精神好了,才會更漂亮。”


    莊明憲根本就不困,作為新娘子,她反倒是最閑的那一個。


    “嬤嬤先去歇著吧。”莊明憲抽了一本書在手裏:“我先看會書,等困了,自會去睡覺。”


    正說著話,老太太進來了,她手裏捧著一筷子那麽深、比人肩膀稍微短一些的匣子。


    童嬤嬤接了匣子放在了桌子上。


    老太太衝童嬤嬤眨了眨眼,童嬤嬤會心一笑,帶著穀雨下去了。


    穀雨不解:“屋裏隻有老太太,誰服侍她們呢?”


    童嬤嬤嗬嗬一笑:“老太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小姐說,是關於小姐嫁給世子爺之後的事情,不方便別人聽。不過這些事情,你也要知道,我先跟你說一點,免得你到時候手忙腳亂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老太太坐在了莊明憲身邊:“安安,明天你就出嫁了,祖母有些壓箱底的東西給你。”


    “祖母,您留著給自己吧。”莊明憲說:“您給我準備的嫁妝已經夠多了,也該給自己留一些錢財。所有的東西都給了我,您以後怎麽辦呢?這東西,我不能要!”


    老太太哈哈一笑:“傻孩子,祖母老了,這些東西用不著了。而且這東西要一代一代的傳下去,傳女不傳男……”


    究竟是什麽東西啊?


    莊明憲不解地打開了床上的匣子。


    匣子裏放著一本書並幾個瓷娃娃,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莊明憲定睛一看,見那瓷娃娃都是男女成對,而且沒穿衣服,姿態奇怪。


    特別是那女娃娃下麵是個洞,男娃娃是個小棒棒,她一下子就明白了這是什麽。


    她麵紅耳赤,“啪”地一聲合上了匣子。


    老太太樂不可支,笑著倒在了床上:“我的安安,羞臊了。”


    莊明憲本來就極其不好意思,被老太太這樣一笑,臉更紅了,不滿地叫了一聲:“祖母,哪有您這樣打趣人的!”


    “不是、不是……”


    老太太笑得直喘,過了好一會才道:“我看你屋裏有一些小人書,還以為你知道……”


    那些小人書是莊明憲無聊的時候,讓穀雨給她買的。說的都是荒誕的故事,根本不是祖母想的那樣。


    莊明憲氣不打一處來,卻也拿老太太沒辦法,想板著臉,實在忍不住,也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笑完之後又覺得不好意思,一個翻身把自己的臉轉過去埋在枕頭裏麵。


    “好安安,不必羞臊,男女之間就那麽點事。你一定要知道,要不然會受罪的。”


    老太太笑夠了,就正色道:“匣子裏的東西,有些是教你怎麽做的,有些是你來小日子不能服侍陸錚時,給他用的。書上麵畫的是姿勢,還有怎麽樣才能不難受的方法。書的最後一頁,是教你怎麽用那種東西服侍陸錚的。”


    “祖母知道你不好意思,我先迴去了,你自己慢慢看。”


    老太太說到這裏又有些不舍了。


    “看完了,記得把東西收起來,以後你生的女孩兒出嫁了,也要用的。”


    莊明憲一直沒動,老太太不舍地摸了摸她的頭發,就起身走了。


    莊明憲趴在枕頭裏,心情很激蕩。


    前世嫁給傅文的時候,沒有人教她這些。新婚之夜,傅文也並沒有跟她住在一起。


    在她嫁給傅文的第十年,傅文先是治好了頭疼病,接著又入了內閣,可謂是雙喜臨門。


    旁人慶賀他成為最年輕的閣老頻頻向他敬酒,他非常高興,幾乎是來者不拒,很快就酩酊大醉。


    然後他闖進了她的房間……


    她跟傅文也隻有那麽一次,除了疼與羞澀,她沒有其他的感覺。


    她記得傅文呐呐叫她的名字,格外的溫柔。


    第二天醒來,傅文也沒說什麽,還從宮裏討了藥給她用。


    也就是那次之後,她相信她跟傅文能重新開始。


    隻是沒想到,兩個月後,傅文就讓人給她灌了毒.藥。


    重生之後,她一直很怕會重蹈覆轍。


    今天她終於不再擔心了,她要嫁的人是陸錚,這門婚姻隻是合作關係。


    祖母活著,她不用嫁給傅文,她知道她的命運真的已經扭轉了。


    至於祖母給她準備的東西,完全是多餘的。


    因為她跟陸錚隻是三年的假夫妻,三年之後,這門婚姻就無效了。她以後也不會嫁人,這些東西根本就用不上。


    莊明憲想著想著,竟然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與別的新嫁娘出閣前的忐忑不同,她睡的格外香甜,一個夢都沒有。


    等她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


    這一天,是她嫁給陸錚的日子。


    雖然下午才出閣,可剛用過早飯,陸家的媒人忠義侯夫人就登門了。


    還有兩個全福人,兩個喜婆,兩個給莊明憲梳妝的嬤嬤全都聚齊在棗樹胡同。


    到了最後的時刻,反而大家都不忙了。


    用過午飯,莊明憲開始更衣梳妝。


    莊明憲本就生得唇紅齒白,人比花嬌,在大紅喜服的映襯下,她的皮膚更白了,雙唇更紅豔誘人了。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顧盼見流光溢彩,比寶石還要漂亮。


    因為她年紀小,梳妝的嬤嬤特意給她畫了個穩重妝。


    這樣一來,讓她少了幾分稚氣活潑,多了幾分端莊嫵媚,漂亮的不得了。


    忠義侯夫人嘖嘖稱讚:“這麽個好樣貌,滿京城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人了。還是皇上慧眼如炬,把你賜婚給靖臣。如果不是你,恐怕也沒有人能配得上靖臣了。”


    莊明憲手裏握著蘋果,笑而不語。


    作為新娘子,她隻要抿嘴笑就可以了。


    鏡子裏的女孩子也在微笑,明豔動人的臉龐上兩個淺淺的梨渦,令人心折。


    莊明憲與鏡子裏的女孩子對視,眸中的笑意就更深了。


    她從來沒有這般隆重的打扮過,雖然頭上戴的東西很累,可這樣的確很漂亮。


    外麵突然響起劈裏啪啦地鞭炮聲。


    忠義侯夫人連忙走出去,過了一會又笑著走了進來:“衛國公府的人催妝來了,靖臣也已經準備出門了。”


    她拍了拍莊明憲的手說:“你別擔心。我會一直跟在你身邊的。”


    陸錚對莊明憲的在乎,她看得清清楚楚的。


    那些說陸錚是被皇上壓著不得不低頭的人真是瞎了眼,若是陸錚不願意,有的是方法退親。


    不過是弄死女方或者讓女方得一場大病又或者讓女方行為不軌,方法多的是。


    若是皇帝逼婚就是壓住了陸錚,那陸錚這些年也就白活了。


    忠義侯夫人這樣想著,臉上的笑容就更和藹了。


    莊明憲其實一點都不緊張的,因為這婚事是假的啊,又不是真的要嫁人,有什麽好緊張的呢?


    外麵突然傳來一陣熱鬧的喧嘩聲,穀雨歡天喜地地跑了進來:“小姐,姑爺已經到了棗樹胡同了。盧家堂少爺帶著老爺同僚家的幾位公子,正出題為難姑爺呢。剛剛姑爺答對了堂少爺出的題,大家都誇讚姑爺才思敏捷,文采一流。”


    “還有……”穀雨欣喜不已道:“姑爺今天好英俊,跟小姐簡直是天造地設人間最登對的新郎新娘了。”


    莊明憲抿著嘴笑。


    陸錚功夫了得,她親眼見識過;才思敏捷的陸錚她還真的沒有遇到過。


    隻可惜,她隻能等著,不能親自去看。


    “姑爺撒銅錢啦,快去搶。”


    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丫鬟仆婦們瞬間朝院子裏跑去,嘩啦啦銅錢落地的聲音特別的清脆,連莊明憲在屋裏都聽到了。


    忠義侯夫人笑著打趣:“瞧瞧我們世子爺對小姐多看重啊,這銅錢撒的,跟下雨一般。”


    莊明憲不讚成地搖了搖頭。


    這個陸錚,出手還真是大方。別人撒銅錢圖個彩頭意思一下就行了,他倒好,撒個沒完沒了了。


    若不是她知道這是假婚姻,恐怕連她也會認為新郎極其在乎新娘子吧。


    外麵響起仆婦們此起彼伏的謝賞聲:“謝謝姑爺,謝謝姑爺。”


    哄鬧聲離自己越來越近,莊明憲正想看看陸錚今天打扮的什麽樣,猛然眼前一紅,人就被紅蓋頭給蓋住了。


    忠義侯夫人悄悄說:“不給他看,等到了洞房接蓋頭的那一刻再給他一個驚喜。”


    “世子爺。”忠義侯夫人大聲喊著陸錚:“新娘子在這裏呢。”


    莊明憲感覺到陸錚走過來,然後他的手一把握住了她的:“安安,我來了。”


    修長如玉的手覆在了她的手上,溫暖而有力。


    他的聲音溫柔而愉悅,便是莊明憲不看他臉色,也知道他此刻必然嘴角上揚,笑容和煦。


    雖然明知道他這是故意做給別人看的,莊明憲還是忍不住臉頰發燙。


    活了兩輩子,還是頭一迴有男子握她的手呢。


    屋子裏想起愉快的笑聲,笑得莊明憲更不好意思了。


    她動了動把手抽迴來,不料卻抽不動。明明陸錚沒有用力啊,怎麽她就抽不動呢?


    “好了,好了。”忠義侯夫人笑著說:“快讓喜婆背了新娘子去辭別家中長輩吧。”


    那雙溫暖有力的手這才放開,大紅衣擺粉底皂靴的腳稍稍移開,把位置讓給了喜婆。


    莊明憲鬆了一口氣,趴在了喜婆的背上。


    ……


    此時,大夫正在給傅文換方子。


    雖然頭疼病治不好,但他怒極攻心吐血病已經有了很大的起色。


    再養一養,就能跟從前一樣了。


    澄墨把熬好的藥端進來,見傅文盤腿坐在床榻上,一語不發。


    “少爺。”澄墨說:“把藥喝了吧。”


    傅文沒有說話,直直地看著澄墨。


    澄墨心頭發涼,覺得格外詭異。


    少爺還是那個少爺,怎麽感覺不一樣了。


    “少爺,藥涼了效果就不好了。您還是趁熱喝了吧。”


    傅文看都不看那藥碗,他清清冷冷地吩咐澄墨:“去給我買一套銀針來。”


    莊明憲給他治了幾年的病,他早就把他頭疼病治療的方法掌握得一清二楚了。


    用什麽藥、針灸什麽穴位,早就爛熟於心。


    必須要立馬針灸,否則他的頭疼病很快就會犯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木偶波兒投了1顆火箭炮


    yaya


    superlxy


    婷婷


    各投了1顆地雷,謝謝親愛的小仙女們,o(n_n)o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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